第17章 黃雀在後
黃雀在後
洞外傳來呼喊：“裏面有人嗎？”
兩人默不作聲，藍錦心生一計，脫下了笑臉綠貓的外袍和面具，道：“我扮成他的樣子，把他們引走，晚些回來找你。”
洛璟塵連忙阻止：“不行。”
“別廢話，你受傷了。”她頓了頓，笑道：“相信我，為你殺至最後一人。”
融在洛璟塵心間那些涼涼暖暖的不明東西，仿佛被扔到一團巨大的火焰裏，霍得沸騰起來，星星之火燃成了燎原之勢。
他的薄唇顫了顫，坐在地上沖他招手：“小白，你過來。”
藍錦不疑有它地走了過去。
洛璟塵把他拉到懷裏，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殘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了上去。
很奇怪，藍錦覺得她和洛璟塵的有時勢均力敵，有時候又遠遠不是他的對手，比如現在，兩只手都推不開他一只手。
她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全身僵成了木頭，目光直直望着他，心想：他怎麽閉着眼睛？這種時候做這種事合适嗎？
不知過了多久，洛璟塵才放過她的嘴唇，臭不要臉地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藍錦的臉都紅透了。
“這兒真涼快啊，咱們在這守上幾天幾夜，不信裏面的狐貍不出洞。”夜貓子見裏面遲遲沒有聲音，已經猜到情況。
裏面的人不敢出來，外面的人不敢進去，他們找了些半幹半濕的柴火堆在洞口，開始往裏面煽風點火。藍錦當機立斷，把地上的黑袍子撿起來扔他臉上,囑咐道：“我先出去，你見機行事。”
她身材纖瘦，出去時緊緊貼着甬道一側的內壁，洞口灰白色的煙霧彌漫，她看不清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見她。她屏氣凝神，把銀簪隔着煙霧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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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簪子飛出去的軌跡，她飛身而出，踩在被簪子殺死的生氣貓身上。奪了生氣貓手中的劍，她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死了兩只，還有十六只夜貓子。
十六只夜貓知她武功不淺，面對着洞口擺好陣型，哭臉貓道：“我們的目标是辰王，跟你無關，識相的趕緊離開，饒你一命！”
藍錦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口氣不小，本姑娘錦衣玉食久了，正想活動一下手腳。”
劍在她手中靈活地轉了一圈，面對沖上來奪命的夜貓子，她提劍而上。動作之熟練，殺勢之狠厲，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夜貓子訓練有素，藍錦一個人應付他們十分吃力，過了二三十招後就已經處于下風。停劍喘息之際，她不動聲色地用目光掃了一圈，剛剛倒下了三個只，現在有十四只——笑臉綠貓沖她微微颔首。
洛璟塵趁他們打得膠着的時候，已經趁勢混入其中。
藍錦在明處引戰，洛璟塵在暗處當內奸搗鬼。勇往直前的，被藍錦傷了；在後面的，被洛璟塵傷了；受了傷停下來喘息一兩下的，被洛璟塵一刀子捅了……兩人默不作聲，配合地天衣無縫。
夜貓子很快便意識到了，壞笑紫貓大喊：“笑臉綠貓有問題！”
可是環顧四周，哪裏還有笑臉綠貓的影子？倒是有一張笑臉綠貓的面具被丢棄在地上，已經被踩了幾腳。
還有死在地上的一人被奪了面具，露出了原來的面目。
夜貓們驚恐地望着自己的同伴，越想越心驚，辰王現在又換上了誰的面具？誰都擔心自己身邊站着的就是辰王，只怕刀劍還沒有砍向對面的女子，自己就已經被藏在暗處的辰王幹掉了。
藍錦筆直地站在風中，吃吃笑道：“要不你們拿下面具，互相認認？”
流淚白貓果斷下令：“撤！”
方才氣定神閑的藍錦頹然倒地，洛璟塵解下黑袍，扔掉面具，一邊沖過來，正好接住倒下的她。
洛璟塵左手托着她的背，右手在她的膝彎裏觸摸到濡濕一片。剛才洛璟塵要混進入的時候，她為了轉移幾只貓的視線，身上受了不少傷。白色衣衫上血跡斑駁，有夜貓子的血，也有她的血。
她剛才身姿輕盈如燕，不僅每一招都是殺招，而且殺得漂亮，好像一點都不怕疼，永遠有使不完的力氣。
“我厲害吧？”她有氣無力地說。
洛璟塵撕了自己的衣袍，替她簡單包紮了一下，蹲下身子，問：“能爬上來嗎？”
藍錦撇嘴：“我覺得自己能走。”
洛璟塵沒好氣地指指中箭的胳膊：“少逞能，一只手抱不了你了，背可以。”
藍錦一反剛才的英姿飒爽，突然矯情起來，扭扭捏捏地爬上他的背，道：“你是活該，想算計別人結果把自己算計進去了，連累本姑娘受傷，我得跟你好好算算賬。”
“按計劃，跟我一起受傷的應該是楊小姐，幸虧換成了你，不然死定了。”
“還敢提楊小姐！”藍錦擰他的耳朵：“為了自己的野心去欺騙一個女孩子的感情，壞不壞啊？”
洛璟塵由着她欺負自己，說：“是啊，我真是壞透了。”
他忍着手臂的傷，幸虧她不算重，想起上一次外出遇險，卻是她背着高大的自己走了一段路，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人。
“流星錘胖子不是你的人吧？”
“不是，但我本來也安排了。”
“‘夜貓子’是六皇子洛璟軒派來的？”
“嗯。”
山谷處傳來流水的聲音，兩人準備過去喝點水，遠遠瞧見老果跌跌撞撞地過來，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藍錦道：“看來果侍衛也中了埋伏，其他人呢，不會都……”
洛璟塵眯眼睛，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沉聲道：“你先下來。”
藍錦從他的背上下來，洛璟塵扶了她一把。老果又快走了兩步，急道：“王爺，我們遇到埋伏了。”
“怎麽回事？”
老果眼神一凜，雙袖一揮，無數根銀針裹挾着日光刺向洛璟塵。
洛璟塵擋在藍錦前面，幾經躲閃，還是有一根銀針刺進了受傷的胳膊上，登時覺得胳膊一麻，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傳遍四肢百骸。
暗器偷襲的“老果”見已經得逞，撕下面具後，對藍錦道：“我家主人不傷及無辜，你走吧。”
洛璟塵的所有思緒都被他的面具吸引了，那張面具輕薄如膚、惟妙惟肖，像極了……他情不自禁地去看藍錦。
藍錦緊張地問：“你怎麽樣？”
“動不了了。”
一頂轎子從山丘後緩緩露出來，與其說是一定轎子，不如說是個大椅子前後加了擡手，四面和頂部吊了紫色和白色的紗，由四個黑衣人擡着。假老果近前作揖，神色恭敬：“主人，沒下死手。”
“嗯，洛璟塵的命，我要親自取。”轎子裏傳出的聲音清脆幹淨，是個年輕的女子，伸出幹淨修長的手做了個手勢，轎夫立刻把轎子放低。
假老果又道：“還有個女人，賴着不走。”
“不走就殺了，廢什麽話。”她冷道。
“是。”
假老果朝着二人的方向走去，藍錦立刻護在洛璟塵前面。她剛剛與夜貓子惡戰一場，身上受了傷，而且手無寸鐵，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洛璟塵深知難逃一劫，道：“小白，你走吧。”
藍錦道：“走了不仗義。”
“……我不值得。”
假老果袖中銀光一閃，握着短刀朝藍錦刺去，藍錦原地不動，目光緊盯着他手上的招式。
“住手！”
轎子裏的女子走了出來，她大概二十七八歲，長得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身青衫，渾身散發着清冷的氣質，眸光卻一動不動地落在藍錦身上，神情十分驚愕。
藍錦感受到了她的異常反應，不明所以，卻一直沒放下警惕。
青衫女子緩步走向她，“你……”
藍錦不答話，等着她繼續走近後，突然原地跳起，一手制住她的雙臂，另一手捏住她的脖頸，道：“原來你武功不怎麽樣。”
假老果和四個轎夫個個身手了得，奈何主子受制于人，妥協道：“姑娘別沖動！”
“我不沖動。”藍錦示意，“先把他的毒解了。”
假老果道：“辰王中的不是毒，一點麻醉藥，半個時辰後就能動了。”
藍錦說：“這位姐姐，看來要委屈你半個時辰了。”
青衫女子一點也不害怕，反問道：“你真要殺我？”
藍錦輕輕搖頭：“我只想和他活着離開罷了。”
“這麽護着他？”青衫女子嗤笑一聲：“他是你什麽人？”
藍錦想了想，自己披頭散發的樣子已經不像個男人了，誠懇回答：“他不是我什麽人，但我應該是他的小妾。”
青衫女子震驚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各種複雜的表情在臉上輪番閃過，終于釋然，對随從吩咐：“聽我命令，殺了洛璟塵，別管我的死活！”
轎夫們早已拉好劍驽，藍錦讓青衫女子擋在洛璟塵面前，氣勢絲毫不輸：“有魄力，那就看誰先死！”
他們顧及主人性命，一直擺着架勢，卻沒一個願意動手。
身後的洛璟塵終于出聲了：“大姐，本王跟你仇嗎？”
“閉嘴！誰是你姐！你算什麽東西，孽子！畜生！”青衫女子突然咆哮起來，眼睛裏布滿血絲和殺意。目光若有力量，此時洛璟塵已經灰飛煙滅了。
洛璟塵被罵懵了。
藍錦琢磨了一陣子，初步做了合理的推測，問洛璟塵：“你負了她？”
“閉嘴！不是！”
“胡說！沒有！”
藍錦不敢再亂猜了，只聽青衫女子道：“姑娘，辰王不是好人，我勸你離他遠一點，更別為了他舍生忘死的，你的傷撐不了半個時辰。”
洛璟塵在藍錦後面看的清楚，藍錦的傷口一直在流血，雙腿也隐隐發顫，已經快站不住了，可她還在撐着。
他心中一動，五髒六腑也跟着在身體裏翻湧，喉嚨裏一熱，竟然吐出一口黑血。
青衫女子看着洛璟塵，冷冷道：“他也撐不了半個時辰了。”
一陣驚呼聲過後，轎夫倒下了一個，舉目望去，這次是真的老果來了，帶着一群已經光榮負傷的侍衛，靠着數量上的優勢同他們拼了起來。
青衣女子見形勢不利，本想快速解決了洛璟塵，奈何藍錦堅定不移地擋在他前面，實在無法下手，只得作罷，快步從小路先撤了。
藍錦再也支撐不住了，身子軟軟地倒下，意識卻還清醒。
她看得見洛璟塵眼神心疼卻無能無力，也看得見漫天晚霞，聽得見刀鳴劍響。
“小白！”
“我沒事，有點累了……”
“你怎麽會中毒，胳膊上的毒不是吸出來了嗎？”
“這個毒蔓延很快，一刻鐘內就會蔓延，一個時辰不吃解藥就會死。”
藍錦氣虛地說：“你好蠢，自己下毒不知道帶解藥……我喝了你的毒血，是不是也快死了。”
“我只帶了一人份的解藥。”洛璟塵眼神溫柔地快要溢出水了：“喂給你了，你當時太緊張，都沒發現。”
“……唔。”
青衫女子消失後，她的五個屬下有意撤退，洛璟塵沉聲道：“速戰速決，窮寇莫追。”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橙黃色的夕陽鑲嵌在濃墨重彩的天幕，山間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飛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