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北華帝君和紫姰聖主為慶祝唯一血脈的歸來下了全力, 幾乎整個上界有頭有臉的聖人都來參加，這場正神歸位的宴席，可謂風光。
唯一特別的是, 當日兩位至尊的子嗣并未出場，除了那日聽到的琴聲，上界衆生對他概不了解，仿佛昙花一現。
參加完宴會，袁返璞在盤龍宮并未急着走, 她在這裏老友多，上界人脈也是需要維護的, 于是在此多待了些時日。
施南凐跟在她身邊被引薦了許多人, 師父打交道，她便跟對方座下弟子建交情，曾經在平行世界裏施南凐也是社交的好手，她因家庭環境很早就學會通透。
認識人不怯場，也不考慮對方是否為自己所用，說功利也沒那麽功利。
但需要的時候她總能從自己社交名單中找出能幫自己的人，利益置換, 有來有往。
感情上也是這樣，沒有人愛也無所謂，她可以愛別人的，就是不能保證能愛多久，或許有三分鐘熱度, 總之她确定某一時刻她是有點真心的。
這些聖人座下徒子徒孫很多，遍布在不同小世界, 施南凐都同他們打了照面，像現代社會那樣建了交情, 區別在于他們的身份頭上的師父就是名片。
說來說去，那日同袁返璞一同參加小宴的開雲天尊，六眼聖人的弟子還是與施南凐最熟。
師父們論道，他們自己就會熟門熟路找到施南凐小聚，盤龍宮廣闊無垠，并非單純指一座宮殿，而是連接山脈與海川的地盤，只要不觸發北華帝君的禁制，大部分地方都能去。
流霜尊者是只修行千年的狐貍，他的祖上出自軒轅墳氏，大有來頭，古有妖女禍國，昏君受其擺布，做出禍國害民的事，就有他祖先的手筆。
自古人稱“狐貍精”。
“凐凐。”他兩眼含情，趴在樹上，甩着巨大的六條赤色狐尾喊施南凐，在這顆大樹下，還席地而坐着兩個人。
與施南凐面對面而坐的巫羅什君頭也不擡對她道：“有狗叫，別理會。”
一聲龇牙咧嘴的威脅聲音在頭頂響起，流霜尊者的頭在狐面與人臉間切換，又重新換回柔情似水的面孔，“凐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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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施南凐同樣柔柔笑着仰頭。
流霜尊者羞澀的翹尾：“好熱，我需要你幫我梳梳毛……”他尾巴像勾引似的如柳枝般搖晃。
巫羅什君丢下手中案子，擡眸冷道：“騷狐貍。”
“真是沒臉沒皮。”
流霜尊者笑容一僵，瞬間幻化出分-身赤面獠牙地撲過去，卻在下降之際被一只手接住，施南凐通情達理，善解人意道：“盤龍宮背靠赤炎山脈，連地底都是熔岩，軒轅墳氏向來生活在極寒，會覺得不适倒也正常。”
她在捏住赤狐皮肉的瞬間又在絨絨的毛發裏暗自揉了一把，跟這只轉頭看她的狐貍臭味相投地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施南凐：“我這裏有顆化焱珠，不嫌棄的話，流霜可含在嘴裏，一下就能去熱了。”
為了不厚此薄彼，施南凐還問了巫羅什君一句，“你也要嗎？”
巫羅什君乃阿修羅族出身，六眼聖人是當初點化他入道的師尊，他在上界得道後便被派去管理刑罰的職務，為人看上去斯文且冷冰，實際嘴上也刻薄寡毒，只對施南凐有些例外。
含下化焱珠，确實渾身不如方才燥熱，巫羅什君示意施南凐，“你可別叫那只狐貍占你便宜，把它丢過來給我吧，我定會好好替它理順皮毛。”
“死骷髅，當心我一把真火燒得你化成灰。”
赤焰狐貍龇牙咧嘴一番恐吓，待到累了，打着呵欠假裝乖順地窩回施南凐懷裏，轉移話題，“說來也怪，這麽多時日，你們可曾見到那位盤龍宮的少殿下的身影？”
他們這些來賀喜的客人都到位了，奇怪的是偏偏不見正主，就算向北華帝君紫姰聖主打聽，這二人都以犬子暫時不便宴客回絕了。
巫羅什君低頭重新翻閱起手中案卷，他管着下面刑罰任務繁重，但為了與他們在一起便連要務一起搬來，狐貍不靠譜，他就分了一部分給施南凐，算是人修當中很聰慧的人物，交往很放心。
巫羅什君：“興許有什麽晦疾，不好見人罷了。”
該死的地獄惡鬼，小嘴就是淬毒似的刻薄。
流霜尊者眼珠滴溜，轉到施南凐身上，想看她會發表什麽樣的想法，但桃花樹下，一桌香茶，一沓案卷，一紙筆墨，被盯上的女子先是面露疑惑地擡起頭，眨了眨眼，松開剛剛稚氣地含住的唇瓣，笑了下，與世無争道：“是不是有晦疾我可不知，不過你們可別忘了，如今我們是在誰的地頭？”
當着主人家的面說主人家的話，也就是靠着各自師父與北華帝君紫姰聖主相熟，方才這麽沒有拘束。
流霜尊者：“你就半點也不好奇？”
施南凐：“我沒有興趣。”
風裏好像一靜，施南凐收起笑意，眉眼很柔和地舒展着，這一刻連不知何時放下筆的巫羅什君都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麽。
也是在這時候，不遠處的小路上忽然出現一行人影。
盤龍宮的侍女成排出現在桃花樹前，在流霜尊者和巫羅什君的驚訝中問道：“敢問哪位是幻月仙君？”
施南凐聞言一臉平靜地扭頭看向流霜尊者。
流霜尊者眼波轉動，跟着看向巫羅什君。
巫羅什君面色冷厲，擡眼看向侍女，侍女小心打量他，似是覺得與印象中有出入，遲疑不定，巫羅什君方才慢慢悠悠伸出手朝早已化成人形的流霜尊者指去。
“他。”
施南凐笑而不語。
流霜尊者眼神在巫羅什君跟她之間游弋，像是确定了什麽，面容有着難辨男女的美麗，笑眯眯地應下，“是，我乃幻月仙君，你又是誰，尋我何事？”
侍女掃了兩眼施南凐，她更顯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而面前的仙人喜笑顏開，态度積極，應當就是主人要找的人。
侍女：“我等乃盤龍宮的宮侍，特來代殿下送上吃的，三位在松盛園待了許久，茶已冷，此處臨近少殿下殿宇，可不允許對客人怠慢不周。”
草地上，剛才還顯得寒酸的桌面瞬間鋪滿珍馐，茶香四溢，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靈液發散。
三人安靜片刻，巫羅什君率先打破沉默，盯着施南凐，“方才怎麽不承認你就是幻月仙君？”
施南凐因悟道飛升，她能有今日憑的就是修心，看破世間萬物為一場鏡花水月，轉瞬即逝，不值得留戀，便被封為幻月仙君。
她笑說，語調輕輕：“我以為是你二人方才太放肆，鬧得人家找上門呢。”
“撒謊。”
流霜尊者笑嘻嘻地指着她跟前一壺酒釀，“若是因為我們背後說道他，豈會還命人前來點名送茶送酒，滿桌珍馐，可不好否認吧？不然，怎麽不送我，送他這醜骷髅？”
巫羅什君懶理流霜尊者指桑罵槐，問施南凐：“你跟他認識？”
施南凐一臉茫然疑惑，不似作假，“非親非故，何曾相識。”
她撇得一幹二淨，流霜尊者道：“那這酒又怎麽說？”侍女離開前，真當他是幻月仙君本尊，将一壺清釀送到面前，直言說是少殿下給幻月仙君準備的。
按理，這位少殿下未曾出席慶賀他歸來的酒宴，也就未曾見過他們，即便認錯，又何以得知誰是誰？
施南凐也搞不清是怎麽一回事，面對兩張對她投以注目的臉，施南凐收回神思，為大家都找了個最合理的理由，“也許只有我方才未說他壞話呢？”
她笑着攤手，頗有些玩世不恭，根本沒有在意的樣子，“何必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我既與他不相識，也就不必了解那麽多。”
流霜尊者和巫羅什君對視一眼，施南凐看上去的确對那位少殿下沒有多餘關注，還将清釀推回到他們中間，“我在下界多年，早已習慣辟谷，如今在修煉無欲心境，這些就不動了，你二位自便吧。”
到最後侍女送來的珍馐施南凐不僅沒碰，連流霜尊者和巫羅什君都沒動，三人被人一番打擾，也并未在那久留，不久之後便起身離去，剩一地桃花，和滿桌清冷在原地。
算算日子，他們來參加宴會已有月餘，師父們談經論道也逐漸接近尾聲。
衆仙家都準備返程，有的在前兩日就已經陸陸續續離開，還有一部分到盤龍宮閉門謝宴的最後一日才準備啓程。
施南凐也接到袁返璞的消息，說要回骊珠仙宮去，她想到和流霜尊者巫羅什君還有約定，“弟子這就去告個別。”
袁返璞詫異問：“你那兩個小友早已離開此地，他們難道沒有告訴你？”
施南凐愕然一驚，她當然不知情。
袁返璞看她反應似乎明白了什麽，安慰道：“許是有什麽急事，方才走的那般匆忙，你還有什麽要收拾的，與我去北華紫姰那裏告辭吧。”
施南凐想想也是，于是跟随袁返璞身後去見盤龍宮的兩位主人。
到了之後發現來辭行的人還不少，不過紫姰聖主見到他們便抛下他人過來，“阿姊要走了？何不再多留幾日，你前日開壇論道，道法精進，我還想多聽幾場呢。”
袁返璞哼道：“你就是偷懶 ，底下弟子不管，都來蹭我的經課，你啊，還是讓北華替你帶徒弟吧。”
紫姰笑了，避而不談，“既然阿姊心意已定，那就不挽留了，骊珠仙宮空缺許久，确實該回去瞧瞧。”
她把頭偏向施南凐，“不過阿姊甚忙，幻月小友不忙吧？不在此多待些時候？與我論論道呢？”
施南凐如同被她鎖定，當下看向袁返璞，她很聰明，自己搞不定的人就找能搞定的。
袁返璞果然幫徒弟說話，“她與你又不熟，你往日偷懶不授道也罷，有我這個師父在前，聽你的做什麽？”
施南凐在旁點頭，“讓聖主擡愛了。”
紫姰也不繼續勉強，微笑着說：“那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倒是覺得你與我挺投緣的。”
施南凐裝作聽不出深意的模樣，陪伴在袁返璞身邊，二人說話也不再捎帶上她，只是在臨走前變故似乎出現。
盤龍宮的上方忽然來了兩只鸾鳳，從空中俯身降落在衆人眼前。
從羽毛和身形來看，是處于幼年且還未修成人形的鸾鳳幼崽，其羽翼跟頭冠都漂亮無比，瞬間吸引所有人的視線，有熟悉的人當場認出來，“鸾鳳一族瀕危多年，後被紫姰聖主收入麾下，輕易不與示人，這次怎會讓其露面？”
而且還是那麽健康的鳳族小崽子。
紫姰面對睽睽衆目，幾乎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沒有本聖的命令，它們怎麽會出來。”
她極其複雜地掃了旁邊師徒二人一眼，又越過其他人去看向北華帝君，眼神哀怨仿佛告狀一般。
接着就見剛在降落後相互整理羽毛的兩只鸾鳳朝她們這邊走來，到了施南凐跟前，其中一只忽然口吐人言，“上回在松盛園，侍女認錯幻月仙君，招待不周，少殿下特意派我倆前來賠禮。”
施南凐瞬間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她本是不怎麽引人注意的小仙，在場的無論哪個都比她資歷要高，而且看待事物也更加全面。
兩只小鳳還不習慣人語，時不時會蹦出一兩聲鳳鳴，更引得在場的仙家越發斂聲息語，關注這邊，“仙君可要前往骊珠仙宮？我等受少殿下之命，願陪同仙君前往，若問什麽時候歸來，只要仙君不棄，主人無召，都可以常伴仙君左右。”
這相當于直接将鸾鳳贈送給施南凐的意思，在場的無人聽不明白，連紫姰聖主臉上的笑都僵硬起來，更遑論其他仙家乃至袁返璞看施南凐的眼神都變得微妙奇怪。
衆所皆知這次宴席正主都不出場，即使在也根本不當衆露面，那如此被北華帝君和紫姰聖主看重的血脈又是如何與區區一個小仙認識的呢？
什麽賠禮送行，完全充斥着不可言道為外人知曉的內幕，即使神仙都難逃想要窺探的興趣。
“仙君？”
備受矚目的施南凐卻好似十分鎮靜，神色淡定地迎接着各路目光，對眼巴巴望着她的鸾鳳輕飄道：“不了，我對此并無興趣，還請兩位留在此地，不必跟我回去。”
她冰冷的态度讓涉世未深的鸾鳳都不知所措了，連忙喚她“仙君，仙君”。
施南凐對袁返璞道：“師父，該走了。”
袁返璞似也沒想到走前還有這樣一出，她也是疑惑，什麽時候弟子跟北華帝君和紫姰聖主的血脈有聯系？
袁返璞：“可是你和他……”
聽懂袁返璞指代的是誰，施南凐想起什麽，忽地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師父，我不認識這位所謂的少殿下，非親非故，豈能受禮？就算認識……”
她冷淡道：“我想也沒到這個階段吧。”
施南凐話音一落，衆人臉色當即都變得非常精彩，說二人之間沒有瓜葛定然有假，不然各自雙方的動靜作何解釋。
他們修道的沒有一個私生活不精彩，如今一聽到小輩的緋聞，有的已經短暫地疏離出緣由的長者相繼露出笑臉，能到上界再續前緣的修士不多。
這下又有談資可傳了。
不日，整個上界都知道，北華帝君與紫姰聖主的唯一血脈從下界歸來，看上了忘情師祖袁返璞的小弟子，相當偏愛，講不好二人在下界早前就有一段孽緣。
只是想要再續，怕是難上加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