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河清海晏

第91章 烏鴉

第091章 烏鴉

回應陌生聲音的是一聲怒火磅礴的動物咆哮。

“長這麽大個頭了, 怎麽脾氣還像個小孩子。”聲音的主人似乎并不為追在後面的龐然大物而擔心，即使那咆哮怒火沸騰越逼越緊，他的輕笑依然清越如細碎泉水，叮鈴作響, “真是讓吾頭疼得緊哩。”

被這玩樂游戲一樣的态度所激怒，轟響越發爆裂, 山林被巨力絞蕩得七零八落，樹木的殘枝斷葉被震翻散落空中。李清河已經能感受到掀翻的砂石泥土飛濺到臉上, 不得不放緩了腳步避開。可小狐丸對空氣中炸散的泥土視若無物, 脊背弓起，指爪昂揚，瞳孔豎作銳利的針尖，對逼近的野獸從喉嚨深處發出威脅。

“西國的大将軍……”看到小狐丸這個反應, 髭切還有什麽不明白。

是之前招惹到的那只犬妖。

“怎麽, 兩邊你都認識？”李清河躍至小狐丸身邊，伸手安撫暴躁的兇獸, 側身問墜在後方的髭切。沒等髭切回答, 那個聲音帶着驚訝的情緒再次響起。

“哦呀？源氏的小子轉性了？竟然和位人類姬君……？嗯？”即使說着促狹的話, 尾音上揚輕飄、意味深長模糊在唇齒間，依然無損那抑揚頓挫的雅致語調，“不過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呢……”

李清河皺起好看的眉，借着月光掃視周圍的暗影。

是誰？

只不過是一轉頭的空隙, 她的身邊飄落了幾片鴉羽。

有人在她耳畔輕輕吐氣。

“真是意外之喜……審神者殿下。”

緊接着下一秒, 李清河提劍後刺的手被一只瑩白顯瘦的手握住了, 那只纖長不似人類的手上唯一的顏色是那嫣紅的指甲。

“好久不見。”

身後人黑色紅邊的片袖子被追逐他而來的巨獸掀起的風吹開，拂過李清河的手臂。

站在終于破壞了一切屏障，踏倒所有樹木，遮蔽每片月光俯視他們的白色巨犬之下，少年人的手仍然柔軟放松，甚至在察覺到李清河的警惕時放松了手中的力道，輕輕将即将刺入他側腰的刀往外推了推。

“不要誤傷呀，殿下。”少年似抱怨似嗔怪。

來不及考慮來人為何認識李清河，遲一步抵達的髭切飛奔落至李清河身前，抽刀警戒。

“這就是你的優勢？”一雙金色的獸瞳居高臨下鎖定站在地面的幾人，“你借百鬼之‘業’纏繞刀身都打不過我，加上一個人類和幾個付喪神就可以了？”

白色巨犬從鼻尖噴出灼熱的氣息，仿佛是在嘲笑不自量力者，“其中兩個還是被我打得抱頭逃跑的老鼠。”

“鬥牙王颠倒黑白的能力可比妖力強多了。”髭切似笑非笑，針鋒相對，“被我斬到的那幾處看起來是不疼了。”

站在飓風中心，李清河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真是頭疼呢，本來吾并不想欺負孩子的。”她身後的少年輕輕笑起來，“若單是對吾伸出獠牙也就罷了，可汝沖撞了殿下，就不能随随便便了結了。”

“你和你的同伴三番五次惹怒我，”白色的巨犬弓起背，“你還存着能僥幸逃脫的心思？”

“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玩鬧。”少年輕聲嘆氣，“吾不是代這些不省心的孩子向汝道歉了嗎？”

“你管偷走我兒的妖力叫無傷大雅的玩鬧？！”巨犬怒極反笑，身上的毛發都叫嚣着戰意昂起，“那今天我回敬一個怎麽樣？！”

“看樣子，和談失敗了。”李清河突然說。

“不，”她身後的少年收回手，不含冒犯虛搭在李清河的肩上，聲音從一側繞到了另一側，“當他輕視您的時候，吾便不準備和解了。”

“你打得過他？”李清河甩了一個劍花，劍尖放在身前，警戒着面前的巨獸，頭也不回問陌生的少年。

“您面前的可是西國妖怪的統領，殿下竟然如此看得起吾？”少年被這句問題取悅了，笑意更濃，“看樣子，若不拿出點什麽，怕是會被殿下看扁。但吾現在靈力不足，有心無力，這可怎麽辦？”

“我還以為有什麽呢。”

李清河勾起唇角。

“靈力……是最好辦的了。”

下一刻，山洪傾瀉，銀河倒卷。

勃然而起的紅黑巨浪侵蝕了森林，李清河站在靈力中心，衣角發尾烈烈飛舞，猶如恒星瘋狂燃燒，撕裂扭曲空間。

然後恒星塌縮。

“這真是……”靈力加速向體內墜落，湧入每一寸肌肉和骨骼，擠壓吞蝕灰敗死去的力量，點燃釋放奔騰的火焰。巨大的痛苦和力量的飽腹同時襲擊神經，位于塌縮中心的付喪神倒吸一口氣，“甜蜜的折磨……”

“夠麽？”李清河平靜地問。

“這可不是夠不夠能形容的，我的殿下。”相似的紅黑衣袍和黑色長發交織，身側的付喪神信手一揮，一振金梨子地祥雲紋金唐革鞘太刀落入他手掌。

“吾現在可是——”

雪亮的刀光照亮付喪神的眼睛。

“脹得不行啊！”

鴉羽轟然紛揚。

“吾連通現世與常世，”付喪神在輕笑。

不知從何處漸起微風。

“吾斯掌超度與複仇。”

風動蟲鳴從森林中被抹去，寂靜降臨。

李清河眼皮跳了跳。

她知道這位付喪神是誰了。

“吾乃天照使者于現世之化身。”付喪神于林野間宣告來自神宮的赫赫威名。

“吾乃小烏丸。”

似有似無的神宮晚鐘響起。

小烏丸，太刀，無銘，由鍛造出天叢雲劍的天國所鑄，長二尺七分三厘，反四分弱。劍形如同被一刀兩斷，刀鋒雙刃、柄前單刃，是堪稱日本刀之始祖的雙刃直刃。

而皇家禦物的潔稱并不是小烏丸這振刀的傳奇之處。鑄造它久遠威名的，是源自神的權于力。

小烏丸是由來自伊勢神宮的八咫鴉銜予恒武天皇的重寶，是神的使者、太陽化身的神鳥于現世的化身。坐鎮于皇宮中，追讨叛者，破除邪佞，長長久久守護天照血脈。

而此刻，烏鴉振動了翅膀，踩着鐘聲走向白犬。

白犬不再以巨大獸态高傲俯視，而是化作人形，抽出腰間的長刀直逼小烏丸而去。

面對驚天一刀，渾身散發着非人之物氣息的纖細少年只是平舉劍，輕輕一刺。

剛之力與陰之力對撞，小烏丸的劍尖平平淡淡點上從雲牙。

這振附身有遠古邪靈，能使天空被黑暗覆蓋，大地腐爛，人人絕望而死的天下霸道之劍便破碎了。

“八咫鴉超度亡者，”沒有刀的阻礙，小烏丸劍鋒抵上鬥牙王的脖子，妖豔的少年面上笑容不變。

“你不該拿從雲牙對付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