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魔術師Ⅰ①
第41章 魔術師Ⅰ①
五條悟和雨城绫芽聽了他的話, 皆沉默不語。
“不過終歸是我的猜測,六眼雖然記錄着前代信息,但你也沒看到前輩的過去吧?”
五條悟回憶起了那時的事:“看到過一點, 但也不知道死亡的真相。”
青年的額角滴下一滴冷汗:“悟,六眼一般只會累積各代戰鬥經驗, 記憶是不會遺傳的……除非是轉世。”
五條悟和雨城绫芽震驚地望向他。
绫芽轉頭又看向悟,如果這樣的話,不就說明, 他上輩子是被……
這輩子又要重複一次嗎?
五條実眉頭輕蹙,伸手輕輕揉了揉弟弟的頭發:
“對不起,吓到你了吧,那些都是我的猜想,肯定不是真的啦。就算是真的, 這輩子哥哥也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ω·)ノ(._.`)”
白發少年的耳尖迅速發紅,一把揮開了他的手:“我什麽時候被吓到了!誰會相信轉世這種東西啊!”
“好好好。”
一旁的绫芽看着兩人, 嘴角微微牽起, 露出了有些無奈牽強的笑。
忽然間,五條実暈倒在地。
“五條先生!”
五條悟将他托起,撸起方才一直被掩蓋在衣袖下的右臂, 皮肉被刮下來一大塊,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漓, 似乎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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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衣服, 肚子上也紮進了一根鋼筋,看位置似乎是肝髒。
“果然是這樣。”他小心地蓋好傷口, 喃喃道。
鮮血浸濕了裏面的白襯衫,透出了制服外套, 但由于是黑色完全看不出來。
所以才會換上傑的衣服吧。
雨城绫芽睫毛微顫,準備治療,卻忽然間流出了鼻血。
五條悟驚恐地抹了一把她的血:“你的咒力消耗太多了,我們去找硝子。”
雨城绫芽點了點頭:“五條先生的情況很嚴重,你先去吧,我想休息一會。”
五條悟應下,帶着五條実迅速前往醫務室。
少女轉頭看向地上那灘血,是方才那個女孩躺過的地方。
有默默轉過了頭。
她撐着地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們來時走進的地方。
這次,她在在正殿外,并沒有被拒絕。
她見到了那個女人,第一次直視她的臉。
“歡迎,雨城绫芽。”天元依舊面無表情,宛如洞察世間的神明。
“那個時候為什麽要允許我進入?”
“你是說帶走理子的時候嗎?”天元說道,“那并不是我允許你進入的,是你強行突破了限制。”
绫芽略感震驚,但又很快接受了現實:“所以我才被拒絕同化嗎。”
“每次的同化都會對我造成一定的影響,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最初的我了。而你很可能會徹底地改變我,甚至取代我的意識,這對我是不利的。”
雨城绫芽十分平靜:“那現在要怎麽辦?理子已經死了,身為特級咒術師的九十九小姐如果被同化實在太過可惜,只剩下我一個選擇了。同化的時間還未過去,還不遲。”
“你已經做好準備了?變成天元可是要永生的,數千萬年都必須保持現在的樣子,比死還痛苦。”
“沒關系。”少女回答得毫不猶豫。
女人似乎笑了一下:“那我倒是解脫了。”
“不過你倒是不受時間限制,我也不會在短時間內變成不可控的怪物。不必急于一時,還有雨城绫芽必須完成的事吧?”
雨城绫芽垂眸,捏了捏拳頭。
“天元大人既然活了這麽久,那應該知道過去的事吧。五條家前代六眼,是五條悟的前世嗎?”
“我也不清楚,轉生是靈魂的再生,所以外貌會不一樣也很正常,但兩人的咒力性質,确實有相似之處。”
雨城绫芽并沒有得到準确的答案,這反倒讓她暗暗松了口氣。
“說起來,五百年的這個時候,六眼也承擔着護衛星漿體的責任。”
“天元、六眼、星漿體三者之間有着莫名的緣分。說不定六眼就是為了保護星漿體而出現,以确保同化的成功。
只要其中一方不消失,另一方就會永遠存在。”
——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剛下過雨的空氣格外潮濕,夾雜着刺鼻的土腥味。
人們身着黑色喪服,按照序列将花放入棺木中,為少女送最後一程。
靈堂的正中央放着她的遺像,被五色的鮮花簇擁着。
少女的親人并不多,來為她送行的多是年紀相仿的少年,都是她的朋友。
灰原優的眼睛發紅,臉頰上是早已風幹的淚痕。
誦經和木魚的聲音一遍遍傳入腦海,她怔怔地盯着靈堂上的照片,似在回憶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想不起來。
雨城绫芽将那個禮物盒給了她。
“這是理子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讓我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灰原優緩緩接過沾血的禮物盒,幹涸的眼眶再次湧出了淚。
“對不起。”
灰原優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绫芽姐沒必要道歉,反倒是我在為難你。理子的屍身也是你帶回來的吧,否則按照規定,星漿體也要交給高專來處理。”
雨城绫芽垂下眸子,睫毛的陰影遮住了神情。
昨天一切結束,她在報告任務情況之前,就将理子送回了家中。
而得知這一切的夜蛾老師也只囑咐了她路上小心,說所有的責任由他來承擔。
她生前就不想待在這裏,所以至少讓她回自己家吧,做回她自己,只是單純的天內理子。
“我早就知道的,理子這次離開就很難回來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灰原優稍稍捏緊了禮物盒,“只是,我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如果讓她來選擇,這樣的死和被同化,她一定會選擇同化的吧。可是為什麽,擺在她面前的,沒有一條是生路……”
雨城绫芽的瞳微微收縮,雙手下意識握成了拳頭。
“這本來只是通往成長的一條普通道路,但只是稍微走錯,就會變得鮮血淋漓。”
“選擇從來沒有後悔的餘地,有些事情也不是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灰原優垂下眸子,打開那個盒子,兩枚精致的珍珠耳環出現在了眼前,昔日共同長大的約定在腦海中碎裂。
“我什麽都不知道,理子的使命、哥哥的工作,我什麽都不知道,一直以來被保護的人都是我,還冠冕堂皇地說着那麽輕松的話。”
灰原雄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優,這些事情都不是你……”
“哥哥,什麽都別說了,我明白。”她一把抱住了兄長。
窗外的雨突然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葬禮結束,少女回到了房間。
她取出禮物盒中的耳環,對着鏡子,朝着耳垂猛地穿刺而過,兩枚珍珠耳環牢牢地固定在了耳朵上。
鮮血順着耳垂滴下,在肩膀上濺開成了紅色的薔薇花。
鏡中少女的眼神,由迷茫變得堅定。
*
灰原雄留下來陪妹妹,雨城绫芽一人先行回高專。
離開的時候,夏油傑還處于昏迷,五條悟因為星漿體任務失敗忙着應付那幫人,她也是因此才能借機将理子帶出來。
傷了夏油傑和五條実的女性詛咒師在城郊外發現了她的屍體,似乎是在同兩人的戰鬥中勉強逃脫,路遇車禍,頭顱都被碾得粉碎。
關于她的身份,绫芽只能從外貌判斷出她是先前禪院家舉辦慶功宴時,跟在禪院甚爾身邊的侍女之一。對此,禪院家的說辭是混進來的詛咒師,也許是為了借禦三家刺探咒術高層的機密。
但既然想置五條悟于死地的人當中,有五條家的人參與,那麽保守派最為集中的禪院家,很大可能也與此脫不了幹系。
而且,造成那個女人死亡的肇事者,也和禪院家有關。
所以,比起禪院家的說辭,更有可能的是保守派的一部人同詛咒師勾結,意圖謀殺五條悟,計劃失敗後擔心暴露,将詛咒師滅口。
當然,對于此次星漿體任務、乃至先前五條悟失憶遇險,那些人都不會承認和自己有關,而绫芽他們也沒有确切的證據。
他們只能推斷和保守派有關,可惜的是雨城绫芽吸收掉的咒靈,沒有任何關于那些人具體是誰的記憶。而如今女詛咒師也死了,一切死無對證。
只不過,令雨城绫芽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要殺害理子?
對于保守派來說,确保天元同化、維持咒術界應當是非常重要的,殺死星漿體沒有任何好處。
難道是那個女人為了撕開她的內心,讓她崩潰被術式控制才這麽做的嗎?
保守派同詛咒師的合作,也并非十分順利嗎?
那些人或許還沒有放棄對五條悟的殺念,他們必須在對方下一次動手前,先下手為強。
但目前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說起來,五條悟失憶的事情,他們已經保密得很小心,為什麽還會洩露出去……
少女走在馬路上,整理着所有的信息。
忽然間,一行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些人身着黑色西裝,胸口處別着一枚徽章,徽章由盾牌、櫻花、橄榄枝和太陽的圖案組成,從咒力感知來看,至少都是準一級的咒術師。
雨城绫芽見過那個徽章,那是名為“晃”的精英組織,直屬于咒術界最高決策機關咒術總監部,清理詛咒師,維護咒術界治安,對違反咒術界法則的咒術師進行清算。
而現在為首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五條実。
他是“晃”的團長,這一點她是知道的,但也從未見他以此身份示人。
白發青年向她展出了一張逮捕令:
“雨城绫芽,根據調查,你存在擅自介入星漿體任務、意圖殺害五條悟的行為,現對你進行拘留。請配合我們進行調查。”
“什麽?”
“你疑似違規使用術式,謀害五條悟未遂,違反了咒術界法則第十一條。以暴力強迫手段侵害其他咒術師生命的,以詛咒師論罪,予以死刑。”五條実平靜地說道。
“你知道,那是我被控制,不是主觀意圖上想傷害他的。”
她說着後退了兩步,雙拳握緊,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有什麽事跟我們回去再說吧。”
青年的話音剛落,身旁的一名下屬就上前将绫芽擒住,一把按倒。
雨城绫芽的頭撞在了石墩尖角處,鮮血汩汩湧出。
她翻身掙脫了束縛,對方術式的攻擊圈卻已經将她圍住,下一秒就會被擊中。
五條実一把拉開那名下屬,冷聲道:“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年輕的小哥自然不服氣:“團長,根據律法,抓捕詛咒師時對方如果有反抗行為,可以就地擊殺啊。”
“要不這個團長你來當?”
小哥自然也就閉嘴。
五條実上前,用手帕将雨城绫芽的傷口捂住:
“好好治療,破相可就不好了。別做無謂的抵抗,你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他又靠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別擔心,接下來交給我。”
雨城绫芽垂下了眸子,雙拳暗暗握緊。
待傷好得差不多時,五條実給她戴上了特質的手铐,這種手铐實際是一種咒具,會影響咒力的使用。
她跟着他們離開。
“五條先生!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抓走绫芽?”步後跟上來的灰原雄,此時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绫芽在星漿體任務中重傷了悟,長官們認為她是詛咒師。”五條実平靜地解釋道,“沒關系,事實我都知道,有點誤會而已,跟我們走一趟,誤會解開就沒事了。”
“騙誰呢,向來被‘晃’抓走的人,就沒有能回來的……你們就是總監部的狗!”少年擋在了衆人面前,“我知道這是你的工作,也不想讓你為難,可绫芽是無辜的。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五條実臉上的從容消失,眉頭微蹙,有些犯難。
“灰原!”雨城绫芽喊了他一聲,“我沒事,你好好照顧小優。”
“夏油學長還沒醒,五條學長晝夜颠倒地在忙,你要是回高專了,也幫我多照看他們倆。”
“五條先生是悟學長的哥哥,也幫了我們很多次,不是壞人,我不會有事的!”
灰原雄沉默着,讓開了一條道,眼看着衆人的背影遠去。
白發青年壓了壓帽檐,半張臉藏于陰影中,唇角勾勒出一抹不明的笑。
*
雨城绫芽暫時被關在了拘留所裏,除了難以攻破的結界外,還有重重防守。
“明天上審判庭,好好休息。委屈你在這待一晚,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五條実将她送進房間。
少女看向他的眼睛,沒有任何的膽怯:“一切……會順利嗎?”
青年輕輕一笑:“總比坐以待斃好。”
“……”
五條実揉了揉她的腦袋:“別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白發青年轉身離開,雨城绫芽抱膝蹲坐在牆角,凝視着眼前的虛空,眼神堅定無比。
灰原現在應該回到高專,将她被抓走這件事告訴五條悟了吧。
抱着雙臂的手握緊。
*
五條実回到辦公室,脫下厚重的大衣,坐在桌子前。
月光從背後的窗戶照進,落在肩上,給周身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圈。
他打開抽屜的鎖,一只懷表夾在文件的縫隙中。
懷表中,印着一張年輕女性的照片。那個時候她還光鮮亮麗,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或許這次真的可以兌現承諾了,母親……”
桌角處,一枚鬼面具隐于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