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房子的事定下來了, 一下子了卻掉兩個人的心頭大患。
陳闵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裏的中介微信删除,第二件事就是去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送給唐臻。
她買這花是有點寓意在裏面的,一是覺得唐臻身上的勁兒跟向日葵很像, 什麽時候都充滿活力, 二來她希望唐臻能永遠保持這份活力,即便是以後遇見再困難的事,也能向着陽光。
透明的玻璃花瓶中灌滿了水, 握在手中分量十足,她把向日葵的根尾簡單的修剪一番,放進花瓶裏,扭頭問唐臻——
“放在哪?”
“客廳吧。”
唐臻很喜歡池于欽的這套房子,但有時候又覺得它太大太過冷清,別說一個人住,就算是兩個人住, 也是空空蕩蕩的感覺。
現在有了花, 放在客廳裏, 清冷的四面牆頓時也有了一抹亮色。
“到頭來,我還是沾了你的光。”陳闵朝着唐臻笑道。
“別這麽說,你要真覺得沾了誰的光,你去感謝司小林吧。”唐臻把池于欽跟自己的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陳闵:“她說了,司小林欠她太多, 也不差你這一個, 讓把你的人情全記在司小林頭上,讓司小林還。”
陳闵聽完這話, 本來還揚着笑的嘴角, 忽的收斂起來,兩手抱着胳膊, 默聲不語。
唐臻說這話是想打趣她的,可現在看陳闵這樣子,瞬間反應過來,這話一點都不好笑,自己要強,陳闵難道就不要強了嗎?
說的好像陳闵是巴着司小林才能有地方住的一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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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唐臻的問題,是自己問題。
陳闵擡起一只手,手指尖抵着下巴颌兒:“你說的沒錯兒,我的确是應該感謝她,不止這一件事,打從我來到京北,她就一直在忙我。”
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不像在笑,唐臻看着她..說不出來是種什麽感覺,好像一團沒有起伏的雲,清清淡淡的飄在天上,随時都有掉落的危險。
雖然,陳闵跟司小林還沒有在一起,但在不管是在唐臻的眼裏,還是在池于欽的眼裏,早就已經把兩人默認為一對了。
要說自己看不透也就算了,那池于欽呢?她是她們中間最理智的人了,從來不輕易妄下結論,可現在連她都這麽覺得。
唐臻想了想,走到陳闵身邊,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想問的那個問題——
“你為什麽不跟司小林在一起啊?”
“我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
唐臻沒想到陳闵會問出這樣的話——
“難道你們不是互相喜歡嗎?”
在唐臻的認知裏,單方面的喜歡也許困難重重,即便一方拼命努力,另一方也不是必須就要回應,畢竟喜歡這種事情,本身就應該兩廂情願,強摁頭喝水,是感情裏最無趣的行為。
但凡司小林跟陳闵是這樣,自己絕對不會有這個疑問,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是互相喜歡的,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在一起呢?
陳闵看出唐臻的疑惑,又笑道:“互相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嗎?”
“那不然呢?”
“哪有那麽簡單。”
陳闵從包裏摸了根煙,微張的薄唇,銜着那根細長女煙,咔噠一聲,明黃的火焰從竄出,緊随而來的便是薄霧青煙,尼古丁氣味中伴着她輕淡的聲調。
“可能我們太熟了吧。”
“有些時候,太熟悉的人反倒越不過那一步。”
陳闵的腦子裏閃過和司小林的許多畫面,有穿着校服的青蔥少艾,也有工作之後的成熟穩重,太多太多的事情,在她的眼前閃過。
時間過得真快,她們認識的時候才十六七,現在都已經三十了。
唐臻看着陳闵抽煙,輕薄的煙霧從她的嘴角吐出,陳闵什麽都沒再說,臉上也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就讓莫名心疼起來。
陳闵是這樣的,初見會讓人有種距離感,但相處久了,才會了解她的好,唐臻覺得陳闵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自己去學習,她不怕事,不內耗,看不慣的直接就說,不想打交道的理也不理...
就像之前她們住在榮華裏的時候,二樓的大爺有怪癖,喜歡半夜三更窩在家門口抽煙,也不開燈,黑漆漆的過道,一點聲響都沒有,趁着人往上爬樓,他突然就會咳嗽一聲,然後用嘶啞的喉嚨發出低低的笑聲。
唐臻沒少在下夜班的時候被他吓到,生氣歸生氣,可每回唐臻都是自己消化情緒,最多在黑暗中瞪他一眼,然後快去上樓。
陳闵就不一樣了,她會停下來,把手機電筒打開,去晃那個大爺的眼睛,沒好氣的沖他一句——‘您非得在這抽煙嗎?!’
唐臻和她說過:這樣沒用,當下晃了他的眼睛,下回他還這樣,根本不會改。
陳闵的回話是:改不改在他,晃不晃在我,要是次次都算了,他還以為你好欺負。
寧可做惡人,也不能做軟蛋。
這是陳闵教她的。
陳闵很清醒,性格又直率,所以才會讓唐臻下意識的認為,哀傷不屬于她,甚至應該遠離她,可此刻她看着陳闵抽煙的樣子,才發現自己又一次的主觀臆斷了,這世上哪有不會哀傷的人,只是被掩藏起來了而已。
也許陳闵不是和司小林太熟,所以才越不過那一步,她是太在乎了..才不敢輕易越出那一步,至于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唐臻沒有再去問。
但她還是看出了一點——
司小林是陳闵的軟肋。
抽完了煙,陳闵手機響了,是司小林打來的。
叫她倆出去吃飯。
陳闵看了眼唐臻——
“去嗎?”
“你去吧。”
“別啊。”
“我說真的,我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比較想和你獨處。”
唐臻說着,把陳闵的外套撈過來,塞進這人懷裏,然後推着她,就把人推出了門外——
“去吧去吧,別讓人家等着急。”
“你可真是...”
陳闵下了樓,剛到小區門口就看見司小林,身上穿了件薄T恤,後背靠着車門,修長的身形,齊耳的短發,眼睛望過來的時候,陳闵不自覺的攏緊胳膊。
“你來了...”
“你喝酒了?”
“喝了點。”
“那你怎麽來的?!”
“代駕。”
陳闵氣的轉身就想走,卻在看清司小林眼睛的那一刻,愣住。
司小林滿眼疲憊,右側的臉上還印着一個巴掌印。
“你怎麽了?誰打你了?”
“沒誰。”
“你說不說?!”
司小林擡手搓了把臉:“我媽,我跟我媽吵了一架。”
..
很晚了,也不見陳闵回來。
唐臻看書看的眼睛發酸,正準備關燈睡覺,就收到了陳闵的微信——
「我今晚不回了,你把門鎖好。」
「好」
回完消息,唐臻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
她比陳闵還開心,不回來了,也挺好的。
至少對陳闵跟司小林來說,都是好事。
——
心內的快要出科了,唐臻越發的忙碌起來,每天加不完的班,寫不完的病例,值不完的夜。
最多一次,一個下午收過八個病人。
她知道作為一個基層醫生的辛苦,可人畢竟不是鐵打的,天天這麽熬,誰能受得了,而且劉仁宗還不停地挑着她的錯,身體上的辛苦或許忍忍就過了,心理上的壓力才是最難抗的。
她現在連* 吃個完整飯的空閑時間都沒有,經常是吃了沒兩口,電話就響了,立馬就得放下筷子,急忙趕回去。
忙到這個地步,唐臻已經連今夕何年都不知道了。
哪還有時間跟池于欽見面,最多也就是在微信上聯系一下,說的還都是,我今天過不去,下次吧。
池于欽問過她,你天天都這麽忙嗎?
唐臻的回答是,天天都這麽忙,但她後面又跟了一句,可能快出科了吧,等出科就好了。
池于欽只讓她注意身體,要實在挺不住請個假也不是不行。
唐臻看着對話框裏請假兩個字,又捂了捂自己因為是睡眠不夠,而怦怦直跳的心髒,她已經連續加了三天夜班,三天加起來睡覺時間都湊不夠十小時。
頭一次,唐臻覺得自己有點扛不住了,想要請假。
不過想歸想,真要她去跟劉仁宗請假,她還是做不出來,與其被劉仁宗鄙視,唐臻寧可自己硬抗。
她看了看排班表,再熬兩天,兩天之後,就能休息了,到時候她要好好地睡一大覺,一下班就開始睡,睡它個一天一夜。
另一邊的池于欽看着對話框裏的聊天記錄,沉了沉眉。
她不是那種會在工作上詢問過多的人,尤其像是唐臻這種還在規培階段的情況,新人不管到哪辛苦都是應該的,不可能到了唐臻這就例外,再加上唐臻也是個倔強的性子,跟她在一起這麽久,從來沒聽她說過辛苦的話,頂多也是一個忙字,就打發掉所有。
不過就算她不說,池于欽也還有辦法知道。
比如值班室、比如食堂、比如查完房之後,随便跟誰聊一聊,總會有不喜歡沉默的人。
池于欽也不是故意去問的,剛好也是湊巧,她去值班室取東西,就聽見有兩個心外的新人在說之前介入手術觀摩的事情。
“劉主任又罵她了?”
“可不是嘛,本來大家說好一起進去的,結果都到門口了,又把唐臻給趕走了。”
“不是..為什麽啊?”
“好像是她查房的時候打了個瞌睡,不過真不能怪她,連熬了三個大夜,中間也沒休息,誰能受得了?”
“我怎麽覺得劉主任這麽讨厭唐臻呢?”
聽到這兒,池于欽就走了,沒再繼續往下聽。
也不用再往下聽,唐臻被針對了。
池于欽被手機裏app推送的新聞消息拉回思緒,她拿起手機,劃掉無聊的新聞推送,給唐臻發了條消息——
「後天下班別一個人走,我接你回。」
唐臻比較晚才看到這條消息,她楞了下,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後天池于欽不休息吧?
這樣豈不是打破她們的約定?
可轉念唐臻就改變了想法,她們的确是挺長時間沒在一起了,談戀愛沒人這樣談的,兩人的感情是需要去維護的,要再這樣下去,那跟單身又有什麽區別?
唐臻抿着嘴角,回了四個字——
「好,我等你」
——
連軸轉了幾個大夜,就算是鐵打的人都扛不住。
這天一早起來,唐臻就覺得頭重腳輕,洗臉的時候看了眼鏡子,臉色怏怏,眼圈黑的厲害,臉有些發紅,她發現自己得睫毛在打架,唐臻打小就有個毛病,只要身體一不舒服,睫毛第一個有反應,擡手摸了摸額頭,不燙。
畢竟人長大了,跟小時候不能比,哪能稍微有點不舒服就請假?再說明天就休息了,都已經堅持到這個份上,現在請假豈不前功盡棄。
唐臻洗完漱,摳了顆藥,就去上班了。
身體不舒服,再加上又連熬了幾天大夜,三天加起來的睡眠時間連十個小時都不夠。
交班的時候,唐臻便又忍不住的打起瞌睡來。
她頭剛一點,那邊劉仁宗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你幹什麽呢?!”
“劉主任...”
“交班是讓你來睡覺的?”
“...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這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榆木腦袋!!”
劉仁宗嫌惡的看了眼唐臻手裏的病歷——
“寫的什麽東西!就這個你也好意思拿給我看!回去重新寫!”
交班時間大家都在,唐臻被訓的擡不起頭,還是劉思思在旁邊拿胳膊撐了她一把,小聲跟她說——
“你別理他,發神經!”
一整天,唐臻都處在一種心力交瘁的狀态下,哪怕知道熬過今天就可以休息了,也還是提不起勁兒來。
這就像是一種獎勵機制,用你的辛苦跟睡眠時間去争取,可實際上呢,犧牲的和得到的根本就不成正比,甚至是一種負比。
等唐臻忙完手裏的一切,再看時間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窗外黑漆漆的,過道裏也沒有人,護士早在十點鐘的時候,就已經推着治療車挨個病房發完藥了。
唐臻看了眼手機,九點多的時候她給池于欽發了條消息,說自己還得再有一會兒,讓她先走。
池于欽過了十分鐘才回過來——
「不急,我也在忙,等會兒車庫見」
之後就沒再回過消息。
唐臻收拾好東西,一個人乘着電梯去到負一層,電梯門剛打開,就看見那輛黑色的suv打着閃着車燈。
她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人往副駕駛的位置上一座,眼睛就開始打迷糊。
那雙迷糊的眼睛看向池于欽——
“你等很久了吧?”
“沒有,我也剛到一會兒。”
唐臻鼻子有點囔,說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兩只眼睛又酸又沉,眼皮也太重的擡不起來。
她不舒服,早上起來的時候就不舒服,頭重腳輕的讓她胸口一陣陣的想嘔,能堅持到現在純靠意志力在頂。
“你不舒服嗎?”池于欽問道。
“沒有啊,就是有點困。”
唐臻不願跟池于欽說自己得煩惱,歪過身子,把頭靠在車玻璃上。
池于欽沒再多問,目不斜視的望着前方。
車子開的很穩,車裏的溫度也适中,車裏隐隐還有股淡淡的香氣,總之這幾樣都另唐臻很舒适。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進了池于欽的家門。
唐臻腳底發軟,踩在地上的感覺像踩在棉花包上一樣,沒個實在。
“我去洗澡。”
說完,人便往客卧走。
只是腳剛一邁出去,胳膊就被身後的池于欽給拉住了。
唐臻沒力氣,輕飄飄的發暈,池于欽都沒怎麽用力,唐臻就倒進她的懷裏去。
池于欽握住她的胳膊,一手攬着她的腰。
大概是每次約定日養成的習慣,池于欽都會先在玄關門口吻她一會兒,然後才會放她去洗澡,之後再步入正題。
這次唐臻也以為是這樣,人雖然發暈,可身體習慣使然的仰起頭來,很是聽話乖巧的送上自己。
“你幹什麽?”
就在要吻上的時候,池于欽突然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和以前的溫情截然不同。
唐臻看見她蹙起的眉頭,還是那副冷清的面孔,不過現在她人難受的厲害,也沒那麽多精力再去猜她為什麽冷着張臉,反而問道——
“你怎麽了?”
池于欽把這人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拉開,直勾勾的盯着她——
“唐臻,你把我當什麽人?”
“...”
“不做會死的那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