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大夜值班表是一個星期前就排出來的, 到現在都被工作群置頂,唐臻已經顧不上想昨天晚上池于欽發給自己的那兩條消息是什麽意思了。
無非關心下屬,怕出簍子。
...
臨下班, 劉思思專門跑到唐臻跟前, 認真叮囑道:“我抽屜裏有吃的,你要是晚上餓了直接拿,遇到不懂的別不好意思叫二喚, 咱們年紀輕輕的,這個時候臉皮不厚點,什麽時候厚?難道等你七老八十?到時候就算你想厚,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了~”
唐臻被她逗笑。
劉思思就是這樣,看着挺沒譜的人,其實心裏什麽都門清兒,她一般不安慰人, 可每次只要開口, 輕輕松松的就能給你說通, 沒有大道理,全是大白話。
用她的話來講,說那麽多大道理幹嘛?讀書讀的還不夠啊~
夜值開始。
小護士推着治療車,每個病房挨個發藥,一圈遛完下來, 住院部的走廊裏空無一人, 該休息的休息,該陪床的陪床。
唐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時不時就朝門外看一眼, 雖然外面的大燈不熄,但孤零零的辦公室, 空蕩蕩的走道廊,偶爾還能聽見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回聲,都讓她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只是她的這點小緊張,還沒怎麽醞釀,那邊的呼叫鈴就響了。
唐臻把聽診器往脖子上一挂,連忙就起身去病房。
這就算正式開始了。
上半夜呼叫鈴攏共響了七次——兩次發熱,三次術後疼痛,兩次高血壓。
這三類都是夜間值班最常見的情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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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臻有個小冊子,上面是來仁華這些日子她做的筆記,裏面的一筆一劃全是她認認真真手寫上去。
這會兒小冊子被她放在辦公* 室的抽屜裏,但小冊子裏的東西全被她記在腦子裏。
針對每一項情況,她都有應對措施。
等有條不紊的做完一切,唐臻才又驚覺...這些東西都是池于欽在查房時候說的。
當下沒什麽感覺,現在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就好像那個人明明離你遙不可及,可偏偏又在你的重要時刻,占據了關鍵位置。
....
回到大辦公室,唐臻撐了大半宿肚子開始叫喚,她從劉思思的抽屜裏拿了個巧克力,一口熱水一口巧克力的補充體能。
肚子是飽了,可人卻犯迷糊起來,她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拖着下巴,眼望着窗外...烏沉沉的天漆黑一片。
看了眼牆上的表,馬上四點。
唐臻迷糊打的厲害,她怕自己睡過去,幹脆起身去病房外面轉。
狹長的走廊,被白熾燈照的通亮,大理石地板泛着青白的冷光,空氣中彌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比白天更加濃烈。
她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再繞回來。
兜了幾圈之後,困勁兒消退不少。
也沒那麽難嘛。
就在她以為今晚的夜班就要這麽結束的時候,護士臺的小護士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過來——
“小唐醫生——”
“怎麽了?”
“二十五床病人不見了!”
病人不見了,這事可不小,二喚醫生都從值班室出來,“他家人呢?”
“他是一個人辦理住院的,我沒見過他家人。”小護士有點着急“不會出事兒吧?”
“應該不會吧...”
二喚醫生:“這樣,唐臻你去樓上找,小張你在這層洗手間和開水房都找找,我去樓下,十分鐘後咱們在這兒彙合,要是還找不到,就去保安室調監控,打電話通知家屬。”
話音剛落,小張又說:“還是我去樓上找吧,小唐醫生才來沒多久,跟樓上護士也不熟悉,這要是傳出去....。”
二喚醫生:“行,那唐臻你負責這層,都找仔細點。”
說罷,幾人立馬分頭行動。
唐臻一個人往洗手間的方向疾步,聲控燈被打亮的瞬間,下水道也發出轟隆的沖水聲。
住院部的病房白天人來人往,到了晚上卻有股陰冷。
她站在門口,頭朝裏望去,說不害怕,也還是有些膽顫。
“有人嗎?”
大着膽子詢問了聲,手在門板上也敲了敲。
得不到回應,唐臻擡腳正要走進去,就聽安全通道那頭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當下一驚!不好!
轉身就朝安全通道跑去,等跑到安全門,看清眼前那一幕——
腦子轟的一震!
厚重的門板敞開,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手裏舉着輸液架,眼球猩紅,面目猙獰。
在男人腳邊,是夜值的護士,滿頭滿臉的血,頭皮皮肉綻開,後頸也被刮開一道口子,血不停地往外冒,大半個後背全被血浸透,小張的眼神已經渙散,但本能的求生欲支撐着她最後的清醒,撐着大理石地板的手,血滴順着指尖往下流淌,發抖的身子...一點一點朝着門口挪動。
唐臻手腳冰涼,頭皮發麻,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濃重血腥味在空氣中劇烈發酵...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這時候千萬要穩住,但凡自己稍微露出一點異樣,都會激怒對方,她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強忍着心裏的害怕,語氣盡可能的平穩——
“這麽晚你怎麽在這兒?”
男人個子高,神情癫狂,大喊道——
“你們這些黑心醫生!一個手術就要我十萬塊錢!未婚妻跑了!現在我婚也結不成,病也治不好!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全都死!!”
“你冷靜一點,有什麽困難可以說,咱們慢慢解決。”
唐臻邊說,兩只腳邊往小護士的方向一點點挪動。
“冷靜?我怎麽冷靜!我是完了!反正我不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好過!你們全都給我陪葬!!”
男人大吼一聲,舉起手裏的輸液架又要砸去。
就在這時!唐臻趁着他兩手舉起來的瞬間,一把拽起小護士,猛地拖出安全門。
長長的一道血印,從門口拖到門外,觸目驚心。
也是老天保佑,她剛把人拉出來,那扇敞着的門,順勢就阖上了。
唐臻整個身子撲上去,拼命抵住門板,男人在門裏瘋狂叫嚣——
“開門!開門!!!”
就在唐臻快要抵不住地時候,二喚醫生及時趕到,這才合力将那扇被男人蠻勁撞的一晃一晃的門板抵住。
這麽大動靜兒,病房裏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醒來。
唐臻連忙大喊——
“快報警!”
五分鐘,警察趕到把行兇的男人帶走,小護士被送去急救。
短短的五分鐘,一夜的驚心動魄。
....
這事兒在群裏炸開了鍋——
“小張真倒黴!遇見這種事?!”
“就小張倒黴啊,唐醫生不倒黴?唐醫生也差點兒進急救!”
“我看以後咱們都穿防彈衣上班吧!免得被紮一刀子,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激動,倒是唐臻這個親身經歷的人,始終一言未發,最後還是護士長,見大家越說越不像話,這才插了句,把事兒打斷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池于欽剛上高速。
頭枕在座椅靠背上,群裏這會兒已經被護士長截停了,但聊天記錄還在,池于欽大概掃了掃,便把将手機原揣回兜裏,随即往前傾了傾身子,對着駕駛座的司機說道——
“王師傅,麻煩您受累,送我去醫院吧。”
“您不回去休息休息?”
“不回了。”
...
天已經亮了,但大夜班還沒結束。
池于欽去到值班室,人還沒進去,隔着門窗就看見了裏面坐在椅子上的人,煞白着臉,瑟縮肩膀....小小的一只。
不知道為什麽,池于欽當下腦子裏竟冒出來第一次送這人回家的場景,那條黑漆漆的巷子,她走在那條狹長的窄道裏...肩膀也是這麽瑟縮着,又小又單薄。
池于欽手抵着門,緩緩地推開,腳步比任何時候都要輕。
那張素來寡淡的面龐,眉目間多了些許溫和。
“你還好嗎?”
唐臻是背着身的,耳朵先聽見了,但反應卻慢了好幾拍。
好半天才回過神兒,慢慢地轉過頭,目光對上池于欽的眼睛,像是沒有聚焦,空洞的厲害——
“師姐..一地的血...”
池于欽繞到唐臻面前——
“唐臻,回答我,你還好嗎?”
“唐臻!你看着我”
唐臻沒有應她,卻把手舉了起來——
“我手也都是血...”
池于欽看着她攥緊的手,太陽穴不由自主地跳動幾下。
小張被送急救的時候,唐臻就已經洗過手了,雖然手上沒有血跡,但袖口周邊的還在,半個袖子都被染紅。
池于欽握住她的手,把這人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捋開,溫熱的指尖觸到這人冰涼的掌心,然後緊緊握住。
她看見——唐臻的手掌心已經被掐爛,指甲印子深深地陷進肉裏。
“她本來不用去樓上的,應該是我去的...被打的應該是我,小張是替我受的傷...”
說到這兒,唐臻眼淚一下湧出來。
池于欽覺得唐臻是有點擰勁兒在身上的,第一次值夜就遇到這種事兒,她能一直忍到現在才哭,也挺不容易了,就沖群裏大家說的那些,這一夜也夠驚魂的。
“你還挺勇敢,回頭我跟王院長好好說說,表揚你。”
唐臻咬着牙,強忍着眼淚,可偏偏她是淚失禁體質,眼淚根本不受控。
池于欽不會安慰人,剛剛那兩句已經是盡全力,這會兒看着面前的姑娘臉上梨花帶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好,思來想去,用另只閑着的手搭在這人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好了,別哭了。”
她這一拍,唐臻眼淚掉的更兇。
想讓她走,但又貪戀這人手心的溫度,唐臻做了有史以來最大膽的一件事——
她伸手拉住了池于欽垂在身側的襯衣角。
那天在車上,她想做卻沒做成的事兒。
池于欽看着自己得衣角被唐臻拉住,也做了一件讓自己都出乎意料的事——
她把那只搭在唐臻肩膀上的手擡起,繞到唐臻腦袋後面,勾住這人的後腦勺,與此同時自己也朝前邁進一步。
她們一個坐着,一個站着,池于欽手掌貼着這人的後腦勺輕輕一攬,唐臻的額頭就被她貼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池于欽慢慢地捋着,輕輕地安撫。
她的頭真小,頭發真軟。
唐臻呆住。
她聽見池于欽平穩的呼吸聲,也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狂跳不止的心跳聲。
一靜一動...起伏延綿。
窗外樹風不動,窗內是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唐臻!!你沒事——”
唰的!值班室門被推開,劉思思就看見被池于欽攬在肚子上的唐臻。
這個姿勢...
怎麽說?
很妙。
唐臻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将頭向後掙脫,但箍住頭的手比她掙脫的力氣更大。
池于欽還保持剛剛的姿勢,手指依舊捋着唐臻的頭發。
劉思思也是個有眼力勁兒人的,她把推開了一半的門又慢慢地關上。
...
難得被抱一次,唐臻說不貪戀是假的。
但她是個進退自知的姑娘,就算再貪戀,也還是得有個度。
松了手,肩膀往後退了退,拉開兩人距離。
唐臻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想着心裏該怎麽跟池于欽道個謝的時候...
就聽見這人輕輕地喚了聲自己的名字——
“唐臻——”
“嗯?”
“你把我衣服哭濕了。”
唐臻盯着那塊被自己哭濕的淚漬,一時不知所措。
兩三秒後,池于欽把袖口朝上挽去,白皙的手臂露出,纖細但不骨幹。
兩步走到唐臻身後,一只手拎起這人的包,另只手去拉她的胳膊,都沒怎麽用勁兒,就把這人又攬回了身前。
眼睛朝着牆上的盤表掃去,随後又落在唐臻臉上,說道——
“到點兒了,先送你回家。”
不知道是這人掌心傳來的溫度,還是她身體的溫度,唐臻只覺得這清冷幹淨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精準無誤的鑽進自己得耳朵裏,帶着某種不可名狀的安全,既溫暖又有力,直抵自己的心。
“好。”
小姑娘聲音帶着剛哭完的微哽,軟軟糯糯,跟在池于欽屁股後面,乖得不像話。
池于欽笑了笑,一夜未眠的疲憊,這會子煙消雲散。
“緩過來了?需要我換件襯衣接着哭嗎?”
“不…不用了池主任,我緩過來了…”唐臻低着頭,不敢看那件濕了一片的襯衣。
淩晨那事兒鬧得太大,王秋琴一早便急急的趕過來處理,這會兒剛去病房看完被打傷的小護士,現在又過來找唐臻。
電梯門一開,就跟兩人碰個正着
“小唐——”
“王院長。”
“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小張怎麽樣了?”
“頭皮跟後頸各縫了十二針,人轉進icu,目前的情況算是暫時穩定,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把她拽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兒,王秋琴語調忽然一變,拉起了唐臻的手——
“我聽他們說了,你..你膽子真是太大了,而且你哪來的那麽大力氣,怎麽能一下就把人拽出來?”
池于欽的眼睛也朝唐臻看去。
這話也是她想問的,看着瘦瘦小小的姑娘,怎麽就那麽大的力氣。
“我也不知道...”
唐臻是真的不知道,你讓她現在再回想當時的情況,她自己也是懵的——
“我、我看見小張倒在地上,一地的血,眼神開始渙散...我就想必須把她拉出來。”
那麽想了,也就那麽做了。
就像是某種本能下的極限。
“好孩子。”
王秋琴眼眶有些發酸“你救了她一命。”
安撫完唐臻,王秋琴才注意到池于欽,問了句——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跟您一樣,也是剛到。”
“那這樣吧,小唐就交給你了,她是你的人,好好把人送回家。”
“好,這就送她回去。”
王秋琴又拍了拍唐臻的肩膀——
“放你兩天假,好好休息。”
“謝謝王院長。”
王秋琴都走遠了,唐臻愣着,滿腦子都是王秋琴的那句‘你的人’...
池于欽都不用看她,就知道這姑娘又胡思亂想了...
“還不走?”
...
池于欽去外省坐的是醫院安排的專車,她懶得把自己的車再開回去,幹脆就停這兒了,沒想到卻派上了用場。
她走到車旁邊,徑直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的門,問也不問,就把唐臻塞了進去。
那動作,熟練的不能再熟練。
随即,又繞回到駕駛座,輕點油門駛出醫院。
車窗外面——綠化帶裏的樹木,已然有了初秋的跡象...上個月還是一排排青枝嫩柳,現在樹枝頭的葉子就飄零落地,一團一團的聚在樹根周圍。
用不了多久,落葉應該就會全部凋零,但唐臻并不覺得惋惜,相反,她期待冬天的降臨,京北的初雪最漂亮了,六邊形的雪花洋洋灑灑從空中飄落,到時候幹枯的樹枝會覆蓋一層冰霜,光禿禿的綠化帶也會變作一片晶瑩雪白。
大自然帶來的靜谧安然,是奉獻給這個匆忙人間最美的恩賜。
唐臻趴在車窗邊,平靜柔和的晨光為她洗禮,照的她皮膚粉白透明,額角細小絨毛也清晰可見。
池于欽想,自己三番幾次總對她冒出的那點绮念,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二十六歲的姑娘,幹淨的纖塵不染,漂亮的清麗脫俗。
...
車子已經駛出好遠,就在唐臻以為兩人會一路無話的開到目的地時。
駕駛座上的人,忽然動了動肩膀,趁着紅燈未過,扭頭丢出一句——
“在躲我啊?”
唐臻扶在車窗上的手猛地一頓,要不是看見池于欽轉頭盯着自己,她都以為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什麽時候?我沒有...”果然被陳闵說中了,唐臻想了很多種理由搪塞池于欽,但此刻卻燙嘴的一條都說不出口,這些理由太不真誠。
池于欽要是看不穿唐臻,那就算白大她七歲。
她得承認自己是有點劣根性在身上的,越是看着唐臻嘴硬,越想要把她揭穿。
“食堂,你都坐下了,結果一看到我,拉着劉思思起身就換位置,這是第一次。”
“中午你送ct報告,路也不看的絆一跤,我好心扶你,你倒好,報告塞我手裏連聲謝謝都不說,扭頭又跑,這是第二次。”
“第三次....ktv門口,不上我的車。”
池于欽是個老狐貍,她仗着年紀比唐臻長,閱歷比她深,就給年輕姑娘設了套,悄無聲息的下鈎,不動神色的放餌,時不時就給她一點看起來可以吃到嘴的誘惑,等魚自己靠近、張嘴,她卻又故意收線。
三番幾次之後,愣是把魚逼得先開始撲騰甩尾巴。
這就是她的招數,是她放得餌,但她不會承認。
如果想要兩人更進一步,最後把話說破的人,一定得是唐臻。
就像現在,池于欽自己一股腦的抛餌,卻丁點不管魚的死活。
修長的手指,不留指甲,指緣光滑細潤,小臂外側青色的血管一路向上。
這樣一雙醒目出衆的手,就搭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點着。
旁邊姑娘的臉,氤氲着緋紅,清晨的日光裏,眼底一片湛藍,那麽單純那麽清澈又那麽純粹。
有些漣漪,無需多香豔的場景,一張紅透到快要滴血的臉,就勾得起來。
唐臻表情嚴肅,眉頭皺的緊,有點兔子急了想咬人的樣子——
“因為我聽見了您的秘密,我怕您給我穿小鞋。”
總算是把話繞到這個上頭來了,池于欽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
“那你倒是說說...你都聽見了什麽?”
唐臻覺得自己把話說到這份上,就應該差不多了,着實沒想到,池于欽會再問。
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反正說都說了,也不怕說明白,好過于她動不動就抛個響,自己卻要吓得半死。
但唐臻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臉上的表情——委屈、擰巴、吃醋。
“就...就在食堂,跟您一起吃飯的那位女士,她說想追求您,我不是故意聽到的,但就是這麽湊巧,我這人向來倒黴,想知道的事情求爺爺告奶奶也打聽不到,不想知道事情,打個哈欠都能送上門。”
“我當時挺震驚,也挺詫異,可我真的沒想別的,我就是覺得...我不小心知道了您的隐私,就應該避着您,那兩個桌子離的那麽近,萬一你們要再說點什麽,我又不小心聽到...不合适。”
“知道領導隐私,這是職場大忌,所以我并不認為那是躲你,頂多算是正常回避。”
“再說了,您也真是的,相親就相親,怎麽還追到醫院相呢...”
唐臻一口氣說完,背繃的直直的。
她想自己說完這番話,大概就會被池于欽趕下車,沒料到,這人卻給她遞了瓶水。
唐臻以為是池于欽要喝,接起水,擰開蓋子,很自然的原遞了過去。
池于欽掃過一眼,目光收回,眼睛望着前面——
“你喝。”
“??”
“說了這麽多,口不渴啊?喝點...喝完了再說。”
唐臻還被那口氣頂着,真沒客氣,而且她也的确是渴了,仰頭猛灌兩口。
池于欽見這人氣鼓鼓的樣子,水都從嘴角溢了出來,心裏忍不住發笑,兔子急了...就是這樣咬的嗎?
“我這個年紀相親也正常吧。”池于欽繼續下餌。
“....”
唐臻差點噴出來。
什麽情況?
這就認了??
“您有年齡焦慮?”唐臻想了想,問了這一句。
“女人都有吧。”池于欽回道:“畢竟你才二十六。”
唐臻納了悶,怎麽就讨論起這個來了?
她們剛剛說的...好像不是這個吧?
她哪曉得池于欽的套路,更想不到...這套路就是給她量身定做的,不大不小,正正合适。
“呃...池主任,三十三歲還很年輕,十八歲之前是懵懂,是沒有自主權,要聽從家裏安排,十八歲之後才是獨立,才能有自己的主見,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确切的說,真要論一個人的年紀,得從成年後開始算,得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才算。”
池于欽扶着方向盤,緩緩地打了個彎,看向唐臻的眼裏,盛了抹笑意——她不介意年齡差。
“照你這麽說,我現在才十五。”
“也可以這麽說。”
車子拐進一條小道,梧桐樹搭起綿延的樹蔭,風聲刮動,巴掌大的葉子搖擺,沙沙作響。
唐臻扭頭朝駕駛座上的人看去,再開口...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
“池主任...我替您保密,我就當這事兒我沒聽見過,不知道有這事兒,什麽都沒發生,您也別給我穿小鞋行嘛?“
聽到這,池于欽覺得不能再抛餌了。
這條魚似乎有點傻,抛多少吃多少,再抛下去,可能就要被撐到翻肚子。
“聽你這話,我還得謝謝你”池于欽唇角微微彎曲,笑意淡若清風。
“謝倒是不用,我是為我自己着想,我想留在仁華。”
....
車子還是停在那條巷子口。
不同的是前幾次都是晚上,這一次是白天。
池于欽隔着擋風玻璃看見這條巷子的盡頭,晨光熹微,視線清亮。
“謝謝您送我回來,我先走了。”
唐臻覺得自己現在十分得體,是她應該有的位置,她禮貌微笑,眼底的清澈兜了些藏不住的濕意,看着池于欽再一次點頭——
“我真的會替您保密。”
她像是被什麽東西沖散了,做着某種迫不得已的無畏支撐,倔強、擰巴、執着,小心翼翼守護着自己心裏那點兒一畝三分地。
可她越是這樣,越藏不住,越是被池于欽看了個透徹。
就在唐臻轉過身,解開安全帶,手拉開車門的時候,池于欽突然出聲,聲音燙過唐臻的左耳——
“唐臻,我跟人相親,你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