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唐臻眨了眨眼:“池主任, 我不會釣魚。”
輕柔的風順着樹枝擺動的嫩綠,撫過女孩稚嫩的面龐,沒有雜質且清澈見底的眼眸, 包裹着一層未經世事的茫然懵懂。
池于欽心裏突然有了那麽一點異樣, 她得承認面前姑娘的漂亮驚豔到了她,哪怕梳着最普通頭發,穿着最簡單衣服, 說着最尋常不過的話。
光天化日之下起了绮念,古怪的情緒在身體裏作祟。
池于欽沒有抗拒,她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注重自己情緒的人,即便是再不适宜的思緒,也始終能給自己一個适當的理由填充,然後坦然接受。
成年人的欲念不需要解釋。
“回去把病例寫了,十一床、二十七床、三十六床記得換藥, 二十四床每隔一小時監測心率一次, 十七床鎮定劑先停一停, 看看意識和記憶力恢複的怎麽樣?如果不錯,再調整一下呼吸機參數,抽個血再看看,都好的話就可以拔管了。”
唐臻眼睛睜的大,臉上一副怔怔的神情。
池于欽見她這樣, 皺了皺眉:“我說錯了嗎?”
“沒。”唐臻趕忙應聲, 她不僅沒記錯,而且比自己這個親自過手的人記得還清楚。
“不懂的就來問, 如果我不在辦公室, 就發微信給我。”池于欽說完又補了句:“不要發群裏,私發我。”
“哦, 什麽時間都行嗎?”
“那明年過年的時候再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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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這天查房剛結束,唐臻就被叫去做胸穿。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剛入院的頭幾天,就被趙芹領着做了一次。
趙芹的話說的很直白,誰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別緊張。
話雖然這麽說,但唐臻當時還是緊張的手心冒汗,在這之前她只拿學校的模拟人做過,不管她練習的有多娴熟,假人和真人還是不能相提并論,手上的溫度、皮膚的質感、胸腔裏跳動的心髒,完全都是兩回事。
但真的開始做,唐臻的神思專注起來,就像啓動了某個情緒開關,将那些因初次帶來的緊張忐忑全部推之門外。
一場胸穿做完,唐臻連汗都沒出,短短十分鐘為她的臨床實/操開了一個好頭。
...
這會兒,她在裏面做,王院長在外面看,臉上的表情越發欣慰。
王秋琴從不打壓年輕人,在她眼裏仁華是一杆秤,但凡能進來的優秀程度自不必說,至于臨床經驗..無非是一個時間長短的積累問題,所以她一直主張鼓勵為主批評為輔,只要是做的好的,她的誇獎從來都不吝啬出口。
“我看小唐不錯,手穩得不像個新人,幹咱們這一行,最怕就是手抖,你看看她...眼睛都不眨。”
王秋琴說這話的時候,池于欽就在旁邊站着,既不看病房裏正在做胸穿的唐臻,也不看一直誇獎唐臻的王秋琴,低頭翻着手裏的病例。
“跟你說話呢。”王秋琴以為這人又不滿意,皺了皺眉“你有異議?”
“沒有啊。”
“那你不說話。”
池于欽阖上手裏的病例,終于把眼擡了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依舊那副淡淡的模樣。
“您要我說什麽?”
“你自己帶出來的人,不發表點意見?”
池于欽下巴微擡,上眼睑撩起的一瞬,朝着病房內淺淺地掃過一眼——唐臻蹲在患者身後,左手食指和中指固定穿刺點的皮膚,右手握住穿刺針,毫無猶豫一針刺入,積液被緩慢抽出。
“手的确是穩,但也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一個醫學生,學了八年,學的還是心髒外科,手穩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可以考慮買車票回家了。”
“我知道你要求高,可适當的給予年輕人肯定,是可以助長信心的,你總板着副臉,人家一見你就跑,還怎麽培養新人?難道你想以後出去,聽的盡是別人罵你的話嗎?”
池于欽想說,自己風評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背後罵她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她不在乎這些,她只在乎從自己手裏出去的人能不能獨當一面。
“你又想什麽呢?”王秋琴問她。
“想您說的話。”
“我說什麽話?”
“您說,沒有關懷的醫學是冰冷的,可沒有技術的關懷是濫情。”
王秋琴眉心一梗——
“你——”
池于欽點了點頭:“老師,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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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剛到,唐臻才把實操記錄寫完,那邊劉思思滑着椅子就過來了,胳膊肘搗了搗她。
“他們已經過去了,咱們也走吧。”
“行,我收下包。”
兩人出了醫院大門,直奔着馬路對面一家川菜館子去。
這頓飯是麻醉科的師兄師姐們攢的,她倆到的時候,人差不多都來齊了,兩張大方桌拼到一起,前堂的位置被他們這群學醫的占了大半,個個聊得熱火朝天,地上還放了一件冰啤酒。
這場景讓唐臻想起來上學時候的老鄉會了,認識的不認識的全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
她雖然不大喜歡這樣的社交,但一想到自己兩個月後也得開始輪轉,要是先不提前把人際關系打點好,到時候進了新科室,連個能吱聲的人都沒有,唐臻思來想去覺得很有必要,畢竟步入社會了,不能再像上學時候那樣獨來獨往,某些時候自己也需要朋友。
劉思思是個自來熟,一落座就跟大家聊上了。
邊聊邊歪頭跟唐臻小聲咬耳朵——
“最邊上那個戴眼鏡的叫趙磊,父母都在市政廳工作;靠他左手邊的小寸頭叫胥嚴,本地拆二代,一二三環全都有房...那個玩手機叫姜峰,條件是他們這些人裏最好的,年齡也是這堆人裏最大的,三十五還是三十六來着...”
唐臻只靜靜的聽劉思思說,并不發表任何意見,偶爾端起手邊的茶水淺抿一兩口,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茶葉,泡出來的茶湯跟白水沒區別,喝進嘴裏什麽味道都沒有,就好像她現在臉上的表情一樣,也是淡淡的。
她倆咬耳朵的次數多了,難免引人注目,況且唐臻頂着這麽一副漂亮臉蛋擺在眼前,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呢?”
“來晚了還敢說悄悄話?”
“不行!必須罰兩杯!”
有男生在的飯局,酒這個東西怎麽都少不了,好像不抓着女孩喝上幾杯,這頓飯就跟白吃了似的。
一旦有人帶頭起哄,後面馬上就有人跟着架秧子。
“就是啊,來晚了的自罰。”
劉思思為人活路,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再說大家明天還得上班,就算再怎麽起哄,頂多三杯也就差不多了,可唐臻就不一樣了,她沒劉思思那麽圓滑,既不會說好聽話把事兒圓過去,也不會因為別人起哄就圖省事接了這杯酒。
可能唯一有點變化的就是不會再像以前那麽生硬,她端起手邊的茶水——
“師哥,我們明天還要上班,就以茶代酒敬您們。”舉起茶杯剛想喝,就被對方壓住了擡起的胳膊。
男性寬大的骨節帶着某種壓迫。
那人晃了晃手裏的酒,力度有些大,酒從杯子裏潑灑出幾滴,落在唐臻鞋上,黃色的液體再向周邊漾大漾開。
“師妹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啊,你還能不輪轉到我們科室?”
“今兒這酒喝了,輪轉到我們科室的時候,我還能不照顧你?”
“好歹師哥年紀比你大,都給妹妹們敬酒了,哪有不喝的道理。”
言外之意很明顯,像是帶着些威脅
「你以後總有一天會輪轉到我們科室,我們還得‘打交道’」
「喝了這杯酒,我就‘照顧你’,否則被針對也不是沒可能」
「我比你大,主動找你們喝酒了,不要下我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話聽着刺耳,也讓人惡心。
唐臻胳膊向下抽回被對方按住的胳膊,又低頭看了眼鞋尖,皺了皺眉。
她剛想找借口走,忽然視線一瞥,扭頭望向窗外,馬路對面先前還空着的停車位,不知什麽時候被一輛黑色的SUV霸占了地方,熟悉的車牌號。
唐臻愣了幾秒,就見那輛SUV的車主走了下來,進了對面的一家飯館。
突然人就不想走了,酒也不是不能喝。
這邊,劉思思還在跟那位師哥打馬虎眼,想着該怎麽才能把這事兒岔過去。
話還沒說出口,唐臻的手突然伸了過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越過那位師哥,和對面坐着的幾位師姐碰杯——
“那我們就先提前謝謝師哥師姐們了。”
說完,和劉思思仰頭一飲而盡。
轉場絲滑,誰也沒落着,這事兒就被她帶過去了。
重新落座後,劉思思瞧着唐臻手裏空了的杯子,滿眼詫異:“你能喝?”
唐臻:“能喝一點。”
會喝酒的、漂亮姑娘,更能勾起大家的興趣,一杯酒下了肚,立馬就有人上前搭話,唐臻的态度淡淡的,不管他們怎麽找話題,她都有法子把話截斷。
劉思思拿胳膊搗了搗她,小聲說——
“小樣兒牛啊~得虧你沒跟他碰那杯,要不然他現在就敢要你電話、要你微信、要你地址。”
唐臻只是有點慢熱,但并不呆,這種場合,這類男生敬的酒一旦喝了,他就會自動默認你接受了他的‘不懷好意’,并且你允許和他建立某種關系,緊接着後患無窮。
自己來是為以後輪轉科室提前打點關系的,是為了尋求便利的,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
目的達到就好,其餘額外附贈...大可不必。
...
馬路對面,那家飯館裏。
池于欽一邊往裏走,一手撥弄手機,眉間神情懶散的挑動着。
指尖一劃撥通了司小林的電話——
“下班了嗎?”
“下了。”
“有節目嗎?”
“沒有,你幹嘛?”
“沒幹嘛,請你吃飯。”
說完,池于欽就把電話挂了,緊跟着定位發過去。
那頭的司小林一臉懵,看着手機裏發來的定位,完全狀況外。
...
她到的時候,池于欽已經在館子裏坐着,靠窗邊的位置,窗臺上擺着兩盆綠植,綠植的葉子底下垂着顆小紅果,顏色又紅又潤。
池于欽兩只胳膊架在桌面上,頭頂燈光偏黃,攏在她身上,平淡的眉、拉直的嘴角、浮皮潦草的眼神,要多寡淡有多寡淡。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手機屏上刷着,她很少看短視頻,今天卻格外閑情逸致,輕快的音樂聲不大不小,叮叮當當的從手機裏傳出。
見司小林過來,池于欽順手就把菜單推了過去。
“好端端的怎麽想起來請我吃飯?”司小林邊拉過椅子坐下,邊翻菜單邊說道。
垂着眼皮的池于欽,突然擡起頭,先前拉直的嘴角沒由來地扯了下,那雙剛還寡淡的眼睛,忽的閃過一絲狡黠,淡定地吐出兩個字——
“‘撿/屍’”
池于欽雖然嘴毒脾氣臭,但絕對不是個會随便開這樣葷段子的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這點保票司小林還是敢打的。
“你去撿個我看看,發神經。”
平常兩人吃飯都是速戰速決的類型,今天倒是奇怪了,司小林都吃完了,一擡頭池于欽還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夾着青菜,慢條斯理..不像她。
這也就算了,就是這人的表情,讓司小林有點摸不着頭腦——池于欽吃兩口菜,眼就往窗臺上的那盆綠植瞟一下,不僅瞟..還拿手指尖去勾那顆垂着的小紅果,摩挲着手指,收回眼來,嘴還笑。
司小林沒見過這樣的池于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跳級晉升院長了?”
要放平常,池于欽肯定怼她,但今天她心情實在不錯,手捏着吸管,喝了口檸檬水,酸不酸淡不淡的味道在她的口腔裏面亂竄——
“我要真當院長,你送我什麽?”
“買鞭炮到你家門口放,再在你們小區大門弄條橫幅,搞個儀仗隊,吹鑼打鼓、鞭炮齊鳴,怎麽樣?夠不夠響?”
她說完,又見池于欽笑,頓時頭皮發麻——
“你別笑成嗎?”
“怎麽了?”
“瘆得慌。”
池于欽這人沒表情的時候,什麽事沒有,但凡有點表情,一準兒心裏沒憋好屁。
司小林在這上面,沒少吃過虧。
這會兒池于欽收了笑,扭頭又往窗子外面瞧。
司小林有點憋不住了,順着這人的目光,也朝窗外面看。
“你看什麽?”池于欽問道。
“我在看你看什麽?”
池于欽沒回答,直到馬路對面的館子裏,一群人魚貫而出。
她丢開吸管,把杯子推離手邊——
“你吃好了嗎?”
“早好了~”
“那走吧。”
...
霓虹的招牌把整條街照的燈火輝煌,兩個喝了酒的姑娘臉色緋紅,走在那群人的最邊上。
唐臻拉着劉思思:“你要不要緊?”
“這才哪到哪兒?想當年姐們兒喝酒都是論場來,倒是你...臉這麽紅,沒事吧?”
“我沒事。”
話音剛落,之前硬要給她倆罰酒的那位師哥,又跑了過來..說要送她倆回家——
‘這麽晚了,又是女孩子,喝了酒不安全’
‘把你們叫出來吃飯,總不能不把你們送回家吧’
漂亮話說的都挺好聽,就是落在耳朵裏那麽沒誠意。
好像剛剛在飯桌子上勸酒的不是他一樣?
不安全?到底誰不安全。
都是人間清醒的明白姑娘,還能看不出這點小貓小膩?
劉思思手一擺“不用不用,我倆沒醉,就不麻煩了。”
說罷,拉過唐臻,就跟那位‘好心人’拜拜了。
..
劉思思攔了輛車走後,剩下唐臻一個。
月影沉在西天裏,偶爾閃過一兩顆淺淺的星子,路邊立着的路燈被樹木繁茂的枝葉攔截,橘色的黃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穿過,橫斜斑駁的光影照着路燈下的那個單薄的肩膀。
唐臻站在原地,朝路對面看了眼,猶豫片刻後從包裏掏出手機,她的眉心微蹙,眼底沉思,倏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重重吐出,像是做了某個重要決定。
打開打車軟件,目的地輸入家的地址,但卻沒有點‘立即打車’,指尖一滑調出秒表,摁下啓動。
手機屏幕的微光,幽幽照在姑娘臉上,她的眼睛緊盯着秒表上飛快跳動的時間,手指也不受控的跟随跳動的數字快速輕點屏幕——
一下一下,咔噠咔噠...
她會來嗎?
不知道。
像薛定谔的貓,既死又活。
秒表顯示00:05:47,一輛車在距離唐臻腳尖半米的前方停下,車輪忽然進入唐臻的視線,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卻又在下一刻看清車身顏色,瞬間黯淡。
司小林剛掉頭的時候就看見她了,一個人站在路邊,也不知道在幹嘛,就低頭盯着手機,這會兒把車窗摁下,腦袋探出窗外——
“哎,這麽巧啊?”
唐臻腳跟抵着路緣石邊,點了點頭:“啊...是你啊。”
“可不就是我,你這大晚上的不回家,路邊兒喝風呢?”
“我...”
“回家嗎?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得回趟醫院,等會兒我坐地鐵回就行,謝謝啊。”
司小林倒是沒多想,畢竟像她們這種在醫院上班的,臨時加個班什麽的,再正常不過,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點,的确挺早。
又和唐臻打了聲招呼,便驅車離開。
昏黃的路燈下,綠油油的大榕樹張牙舞爪,繁茂粗壯的枝葉随着晚風搖擺,月影的柔光傾瀉散落在女孩身上,更顯得纖弱無依。
秒表還在跳動,唐臻看着上面的秒數...
就十分鐘,就等十分鐘,十分鐘一到,如果她還不來,自己就打車走。
水泥地發燙,引得唐臻腳底板連着小腿也隐隐發酸發脹。
又低頭看了眼——還剩三分半。
原本亮着的店招突然就滅了,剛巧這家店的位置就在唐臻身後,只是暗了一塊招牌而已,卻好像把這一片的光都砸暗了。
冷不丁一陣風吹來,灌進她的衣領裏,興許喝了酒的緣故,夜風一吹,還有些涼,唐臻不自覺的攏了攏衣襟,裹緊胳膊,那只握着手機的手,越發攥的緊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SUV緩緩駛向前來,既沒打喇叭,也沒打雙閃,徑直開到她面前,穩穩當當的停住。
唐臻心尖猛地縮緊,手比腦子還快,剎那摁停秒表——
9分58秒。
...
那邊司小林還在等紅燈,百無聊賴的拎起儲物格裏的水,擰開還沒喝進嘴,一瞥眼瞄見後視鏡,頓時坐直身子,一臉震驚——
“我靠...什麽情況?”
“原來是‘撿她’?!”
...
黑色車身冒着熱氣,發動機嗡嗡作響,車窗被裏面的人降下。
唐臻眼底喜悅亂閃,視線随着下降的車窗上移,駕駛座裏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池于欽正着身子,左胳膊肘曲着搭在車窗上,手指指節微微地...向下垂着。
唐臻看見池于欽的下颌骨動了動,很輕的兩個字飄進耳朵裏——
“上車。”
那聲音像是敲在自己的心尖上,被沁滿水的海綿裹緊...夜色巧妙的遮掩掉某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卻遮不掉年輕女孩被勾起的悸動。
唐臻沒有猶豫,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乖乖地系好安全帶,乖乖地眨了眨眼,又乖乖地縮起身子,向後靠去...靠在那張又軟又舒服的真皮座椅的椅背上。
唐臻像是陷在裏面,小小的一只,臉頰燙着兩團紅暈,腦袋偏向池于欽的那邊,耷拉着頭..也不閉眼,但也不說話,低垂的眼眸,睫毛微顫,只盯着這人的西裝褲。
她看見池于欽襯衣紐扣倒數第一顆和第二顆沒扣,左邊下擺松松紮進褲腰裏,右邊下擺堪堪垂在身側。
一直盯着,盯到眼睛發酸,視線發白,襯衣上的豎條紋都有了重影。
唐臻搓着手指尖,像被螞蟻咬了下...的癢,異樣的酥麻感從指尖湧向心尖,再從心尖兒蔓延四肢,行為跟思想都不太受控制,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摸一摸這人垂在身側的襯衣角。
借着酒勁,這麽想也就這麽大膽的做了,指尖帶着謹慎和試探,慢慢地伸過去,就在唐臻以為要得逞,只差一厘米的時候,突然被叫停。
“坐好。”池于欽的聲音冷的像一塊冰,沒有絲毫溫度。
唐臻觸到了空氣,卻像撞上了岩漿,猛地縮回手來。
再一擡眼,瞬間被打入冰窖,流放北極。
她看見——池于欽在皺眉。
唐臻猛地從着了魔狀态清醒過來,剛還偏向池于欽...耷拉着的腦袋,迅速轉到另一側。
人還是縮着,呼吸還是很急,但和剛剛的急促,已經完全相悖。
唐臻把眼睛閉上,兩三秒,又睜開。
她被打擊到,但也想不通,難道池于欽不是來接自己的?如果不是那為什麽會這麽巧?如果是...那現在又為什麽這麽冷漠?
劉思思遇到麻煩,她都能問一句需不需要去接,為什麽換做自己,就不可以?
眼底亂拍的喜悅,回歸平靜,平靜過後失落彙聚。
終究還是不甘心。
唐臻再次把手機裏的秒表調出來,看着上面的啓動...又摁下。
十分鐘代表一個機會,她在心裏跟自己說,只要池于欽看她一眼,哪怕是和剛剛一樣皺眉的表情,薛定谔的貓就可以活。
可直到四個十分鐘過去,啓動、停止、複位,唐臻接連按了四次,池于欽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
車停在那個黑沉沉的巷子口。
唐臻說了聲謝謝,便下了車,手指絞着背包帶,指尖勒的通紅,邁着大步逃也似的朝前走。
她想笑,笑自己今天昏了頭。
但她不怪池于欽,畢竟她也沒有怎麽樣——
她不過就是不想讓自己碰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