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
爺爺奶奶沒過幾天回了鄉下,但婉清已經習慣每天晚上拉着美清在顧浩家學習。
過年後,她的學習勁頭又回來,也不知道心裏那股沖勁是為什麽,只是覺得她不應該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人。
但她每天做的練習題依然正确率很低,沒有老師看到她的努力,更沒有誰重視她。
也不在乎了,反正她上課是無法認真聽講的。
但總有一天,她會一鳴驚人,會成為一個成績優秀的人,會超過……
又搖頭。
她是永遠不可能超過她姐的。
下過雨的天空幹淨發亮,眼睛發酸,婉清趴在桌上反反複複想這些心事。
另一邊屋裏,美清正一臉冷漠看着滿身怒火的母親。
“你啞巴了是不是?這次考試為什麽不是滿分,你不是要給我跑嗎?”
女人揪住她頭發,“既然不給我參加比賽,那就每科都給我考滿分!”眼底結了一層霜,美清回頭看她。
女人燙着酒紅波浪長卷發,眼裏蘊着兩團怒火,整張臉印在忽明忽暗燈光裏,扭曲不堪,活像精神病院的瘋子。
這就是她的母親。
可怖又可笑。
她勾起唇角笑。
盛怒的女人卻像受了刺激,突然把她按在床上打。
“你也笑我是不是?你嘲笑我,沒良心的東西,我為了誰,我這輩子就因為沒文化被你爸嫌棄,我這麽做都是為了誰?”
“沒人理解我,我真後悔,當初我真應該把你們掐死,都是你們毀了我一輩子!”
“世上男人沒有好東西,你和你爸心肝都被狗吃了,我為這家付出這麽多,遭死的東西……”
美清咬牙默默承受,一會兒女人又摟着她開始哭。
“你爸要和我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
“媽媽現在只有你了,美清,媽媽只有你了!”
“你不能讓媽媽失望,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你千萬不能學壞……”
母親淚流滿面,哭聲凄厲。
可是她的心像石頭一樣,麻木到一點知覺都沒有。
她不想去管這些事情,這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睜着眼,看着面前這堵牆,突然想起一個夜晚。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一個女人蜷縮在床上,只能慢慢死去。
婉清死後,再沒有人管過她的死活。
婉清是她唯一的親人。
母親這次在家呆了将近一周,她和婉清每天都像走鋼絲,做什麽都小心翼翼。
顧浩來了幾次,連話都不敢和她說,在這種他們營造的緊張氛圍裏,她竟然想笑。
她母親有那麽可怕嗎?
周一晚上回來,母親終于走了,婉清尖叫一聲,拉着她就往顧浩家跑。
“今晚就在家裏學習吧。”她拖住她腳步。
“不行,我數學離不開顧浩哥,而且今天上課有很多題都沒聽懂。”
心裏一涼,眉尖輕蹙,美清使勁拉住她,“婉清,你今天上課是不是又沒聽講?”
風把窗簾吹的沙沙響。
女孩回頭,牙齒咬着唇,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擡頭看美清一眼,又低下頭。
支支吾吾道:“是小菲,說看了一本好看的小說,讓我去看……”
“我……”
羞愧讓她臉色發白,“我想着反正聽不懂,就…..”
美清閉眼吸口氣,把她拉回房間,婉清乖乖坐着,準備挨訓。
但她并沒有過于嚴厲責備她。
只慢慢說,“你覺得這樣行嗎?”
婉清立馬頭搖的像撥浪鼓。
“誰都想走捷徑,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捷徑,顧浩能輔導你一輩子嗎?”
婉清繼續搖頭。
“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要責怪你,學習那麽累,偶爾想放松放松也沒有關系。”
這話太溫柔,婉清擡頭看她。
美清一臉平靜。
“顧浩願意把他的學習方法教給你,這很好,姐姐只是不希望你太依賴這種方式,而忘記學習要獨立思考。”
她語速平緩冷靜,透着包容和理解。
婉清看她,突然拉她手。
“姐,我明白的,以後不會了,對不起。”
她笑,“說什麽對不起,你又沒有犯錯。”
兩人都笑。
半響,美清道:“還去不去?”
婉清睨她一眼,謹小慎微道:“你說呢?”
“不是今天都沒聽懂嗎?反正別太依賴他就可以。”
婉清眉開眼笑,站起來答了個響亮的好。
關好門兩人往顧浩家走,半路,對面走來一個人,朦朦胧胧一個影子,走近,竟是李洋。
看見她們倆,冷着臉說:“別去了,他爸回來了,好像有什麽事,兩人正在屋裏談話。”
三人都有些失落。回到家,美清幫婉清看今天沒學會的知識點,但她總有些不專心。
又說了幾個問題,婉清也感覺到她的不專心,以為她累了,讓她去休息。
美清沒有拒絕,回到房間,洗漱完躺在床上,拿起那本英文小說。
心裏有種抓心撓肝的瘋狂。
真奇怪,竟然有點想他,不是一點,是很想很想。
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和他說說話,就算什麽都不說,安安靜靜呆在一起也很好。
她在床上翻了個滾,臉埋進枕頭。
努力讓自己停止這種幼稚的念頭。
可是沒有用。
像□□,越壓制越壓不住。
最後也不管了,徹底讓思緒淪陷。
顧浩和他父親深談到半夜。
每次他出遠門,都要來和他唠嗑。
“這次隊裏任務重,可能時間要久點。”男人吸一口煙,悠悠說。
顧浩一聲冷哼,“比上次還久?”
男人又吸兩口煙,眉色凝重,半響點頭。
又冷哼,上次人走大半年,期間電話也不能打,怪不得他媽受不了要離婚。
“你拉着臉哼什麽哼,老子又不是不回來。”男人扯着嘴角笑。
顧浩不想理他,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特別像沒長大的孩子。
“你哥嫂子都在,我也沒什麽不放心。”
“錢不夠,找你媽”,又從褲兜裏掏出一疊紅票子放在桌上,“反正你也知道老子窮的叮當響,這點油水錢,拿起買糖。”
顧浩瞥一眼,沒接。
心裏無比感慨,他媽當初是瞎了眼才看上這又窮又老的糟老頭。
現在離婚了還糾纏不清藕斷絲連。
佩服,着實佩服!
“老子還沒走,你就長籲短嘆的,怎麽,咒你老子死啊?”
顧浩蹙眉看他,“別說那個字!”
心裏一抽,到底不好受,再怎樣也是屁大的孩子。他過去,拍顧浩肩。
“多給你媽媽和妹妹打電話,實在有事就給你媽說,雖然我們離婚了,但她還是我老婆,也是你親媽。”
顧浩覺得這話有歧義,但臨別關頭,他沒往他老爹傷口上撒鹽。
“放心,別瞎擔心,我哪次讓你失望過,不都拖着這臭皮囊回來繼續受你這臭小子氣。”
“我他媽就是上輩子投錯胎!”
男人笑着晃他一耳刮子,“什麽他媽你媽,一點都不講文明。”
顧浩沒回,從他爹煙盒裏拿了根煙抽。
父子倆對坐着吞雲吐霧。
“你過年跑去找的那姑娘,回來帶了給我看看。”瞬間掐滅煙,顧浩臉飄紅暈,不好意思的很。
“不是說了是普通同學嘛。”
嗤笑一聲,男人差點被煙嗆到,他夾着煙指他,“你小子肚子裏那點花花腸子還能瞞過我?”
抓抓後腦勺,“你多久看出來的?”
他爹只是笑。
“還不好意思,我和你媽這方面管過你嘛,滿個屁。”
顧浩當然知道他們不會反對,只是害怕美清會不喜歡,畢竟他們還沒有成年,本來他連在一起都還沒想過,現在已經越了雷池一步。
思索半響,他搖頭,“不行。”
太早了,這麽早見他父母,肯定會吓着她的。
“這麽寶貝?”
看他一眼,顧浩慎重點頭。
“偷偷看一眼也不行?”
偷偷看一眼——
到還可以,只是,他望天想了想。
他們兩個在一起,正濃情蜜意,美清可能會時不時親他一下。
結果,他老爹在旁邊悄悄偷看。
猛地站起來,顧浩臉紅脖子粗,“不行,你絕對不能偷看!”
吼得把他爹手裏煙都吼滅了。
顧老頭瞥他一眼,半響,夾煙手又指着他,“你小子……”
“自己掂量掂量,要是搞出人命,看我回來不收拾你。”說完,又點一根煙出房門走了。
剩下顧浩坐在滿是二手煙的屋裏,臉紅耳赤。
什麽搞出人命,他怎麽可能?
這老頭幾天不見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了。
半夜,他躺床上睡不着,突然回憶起老頭和他娘的事。
兩人是在他九歲那年和平協議離婚的,當時顧晴才五歲,母親直接帶着她獨自到了美國,他當時以為這個家散了。
沒想到……
哎,離了和沒離差不多。
母親除了每年過年會回來,其餘時間只要他和老頭有事也會急急忙忙趕回來。
而且前段時間還不小心看到兩人激/吻,他也是服,都老夫老妻還那麽激/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