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什麽?”
這下,不止是傅淮,就連原本湊上前來看熱鬧的周閱和張延也頓時都皺起了眉。
欺騙?
傅淮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周閱就已經上前一步,就差指着這個塔羅師鼻子直接問話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或許是見過這樣的客人多了,塔羅師看着倒是淡定。
他擡起頭,對上周閱的眼睛,說了一句:“就是字面意思。”
“什麽字面……”周閱還想繼續說些什麽。
然而,塔羅師卻已經轉頭,看向了一旁剛剛抽出這張月亮牌的傅淮。
“提醒一句。”塔羅師突然開口,對着傅淮說道,“可以注意一下身邊的人有沒有對你隐瞞什麽。”
這話一出,傅淮原本只想要湊個熱鬧玩玩的臉色一瞬間凝神。
塔羅師似乎也注意到了傅淮此時的神色。
有很多同行的塔羅師,一般在給顧客解牌的時候話語會相對委婉,生怕顧客聽了之後會不高興。
但他卻一向不是這樣的風格。
或許是名氣比較大,他不缺顧客,也一向對自己的水平比較自信,向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從不需要哄着顧客。
酒吧昏暗雜亂的燈光下,仍可以看出,傅淮的臉色似乎微微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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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準吧。”傅淮突然說了一句。
“我的牌不可能不準。”塔羅師倒是沒有生氣,只這麽肯定地說道。
抽到不好的牌反過來質疑他的顧客确實也有不少。
但這是他的金字招牌,怎麽可能不準。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故意說不好,反過來要顧客花大錢燒個符來化解的半仙兒。
塔羅只是能量預測,沒有化解。
“你……”
酒吧這一角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圍觀的人一時都安靜下來誰也不敢說話,只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和胡亂閃爍着的燈光,在一圈面色各異的人臉上跳動着。
傅淮和塔羅師擡直直擡眼盯向對方,誰也不肯讓步,眼看着戰火就要爆發。
一秒,兩秒。
“——快來嘗嘗我們店的新品酒!”
酒吧老板老賈的話語,一瞬間打破了此時緊張的氛圍。
老賈端着酒杯快步走上前來,伸手給周圍各桌都上了一杯新品,開口說道:“新品研發,大家都來嘗嘗味道,今兒高興,這些都是免費的!”
說着,老賈趕緊又走上前來,樂呵呵地轉頭對傅淮笑道:“都是圖一樂啊,大家不要生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一方是他們酒吧的vip大客戶,另一方是自己花大錢請的很靈的大師,剛剛注意到這邊的争執的時候,老賈确實也為難住了。
而讓他更加為難的是,剛剛塔羅師給傅淮解牌的時候,老賈正好從邊上的走廊經過,無意間聽到了塔羅師說的有關于欺騙的話。
老賈不禁感嘆,這個塔羅師不愧是他花大錢親自從國外請來的,解牌還真是準啊。
可不就是欺騙。
黎書不就是在騙他嗎?
但老賈也不可能如實和傅淮去說。
老賈端着酒杯,腦中一時間浮現了之前,他第一次遇見黎書的場景。
老賈開這家酒吧其實已經挺長一段時間了。
剛開始沒有這麽大,經營得也一直普普通通,只勉強能收支平衡。
後來某次,傅淮帶着幾個朋友偶爾來過一次之後,或許是看到傅淮來過,他們圈內幾個大少爺也開始經常過來,之後一大群人跟風,小酒吧的生意逐漸就好了起來。
而生意好起來之後,對面那條街的酒吧老板就開始眼紅。
并設了個計,偷偷混進來在老賈酒吧的酒裏下藥。
不是致命的藥,但查出來他酒吧裏的酒不幹淨,也夠他喝一壺的。
那天,在對面混進來的人随意找了角落裏的幾個小哥,趁他們不注意往他們酒杯裏下了藥之後,那幾個小哥毫無察覺,正要擡手喝酒,就被不知為何會來酒吧的黎書給伸手奪下了酒杯。
“這個不能喝。”黎書一臉嚴肅說道。
“怎麽了?”那幾個小哥也是一臉疑惑,一時還以為遇到找茬的了。
但看黎書人長得好看,雖然看上去冷淡,但面相正直,那幾個小哥最終還是相信了他。
幾人喊來老板老賈,一起報了警。
對面的作案手法并不高明,警察來了之後,很快就查出來是對街酒吧的老板幹的。
如果沒有黎書,就算最後真的還了他清白,但他這個酒吧只要傳出過有人中毒的消息,就肯定開不下去了。
畢竟人雲亦雲,不是所有人都那麽有耐心地去了解和等待真相。
老賈的酒吧生意好起來還沒幾天,本來就只是勉強收支平衡,真要出了事,不說酒吧沒法開下去了,他那還躺醫院裏的媽媽也要沒錢治療了。
那天,黎書給了老賈一大筆錢,說是自己獎學金湊的,讓他先去給他媽媽治病。
老賈不肯要,黎書就說這錢算是和他酒吧合資的資金,以後兩個人合作,他沒什麽別的要求,但想利用他的酒吧來查點資料。
“快去交錢吧。”黎書擡頭看向老賈,突然開口,輕聲說道,“我也很想再看一眼我媽媽。”
“但她已經不在了。”
老賈從回憶裏回過神來。
不得不說,在後來酒吧的生意做大了之後,或許塔羅師起的“隐士”這個名字讓他的生意更上一層樓,但老賈知道,沒有黎書,也就沒有酒吧,也就沒有現在的他。
他并不完全清楚黎書查的是究竟是什麽事情,也不知道黎書和傅淮之間到底怎麽樣了。
但他知道,他絕對不可能出賣黎書。
所以,看到這邊的傅淮和塔羅師起了争執,老賈一時無奈,只能端着酒前來和稀泥。
眼看着兩邊都開始端起酒杯來品嘗他的新品酒,原本緊張的氣氛逐漸散去。
然而這時,塔羅師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對着傅淮又說了一句:“如果想深入看看的話,要不你再抽幾張,我仔細幫你看看到底是哪方面的?”
“今天高興,不收你錢。”塔羅師一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邊說道。
氣氛一瞬間又再次凝固住。
一旁的老賈更是猛地屏住了呼吸,偷偷轉頭朝着傅淮看去。
不過,讓老賈出乎意外的是。
聽了塔羅師的話,傅淮只是愣了一下。
頓了片刻,傅淮擺了擺手,還算平靜地對塔羅師說道:“不用了。”
“對對對,不要迷信。”一旁的張延也忙伸手拉住了他,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對,這就是假的,騙人玩的。”周閱這時也上前說道,“嫂子還是實驗室裏搞科研的呢,你們這些人這麽迷信真的好嗎?”
“說不定就是過兩天玩個什麽劇本殺什麽的被人給騙然後輸了。”周閱在一旁繼續嘀嘀咕咕地說道。
“你這樣的,肯定騙不了淮哥。”張延在一旁笑了起來。
“你這話說的,你演技好,上次把我們全都給騙了!”想起之前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周閱頓時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道,“還真是好久沒去玩了,要不我們過兩天再去玩玩?”
“行啊。”張延點頭說道。
這邊已經開口聊起過兩天準備去哪兒玩了,塔羅師那邊也已經被老賈勸着,開始給新的顧客抽牌占蔔了,剛剛的那件傅淮抽牌的小事,似乎已經悄悄地過去了。
而傅淮沒去理會一旁打鬧着正在安排過兩天去哪兒玩的張延和周閱。
在酒吧的嘈雜聲中,他依舊低着頭,正默默地想着什麽。
身邊人的欺騙?
身邊的人,張延和周閱這些一起玩鬧的人,沒有什麽利益沖突,也就沒有什麽可欺騙他的。
那老爺子有什麽能騙他的?
除了聯姻的事,本來說只是聯姻,後來就變成了一個什麽都管的黎書?
但這其實也還好,傅淮覺得勉強還算可以接受。
然後呢?
他身邊還有誰?
傅淮突然想到。
對了,還有一個黎書。
黎書,他有什麽可騙自己的?
這個傅淮就說不清楚了。
雖然兩個人聯姻,一起住了不少時間,但他似乎确實不是很了解黎書。
就連黎書小時候應該過得并不好的這件事,他也是前幾天聽了別人的聊天才偶然得知的。
黎書本人從來沒有和傅淮提起過自己的事情,而且問他什麽,他也幾乎都不明說。
除了他是黎家人,是自己的學長,在A大研究院這些事情之外,傅淮幾乎對黎書這個人一無所知。
他的童年,他的成長,他的朋友,傅淮什麽都不知道。
黎書一回到家,也不怎麽說話,一直在書房裏待着,不知道暗中在搗鼓些什麽。
尤其是這兩天。
-
傅家別墅裏。
在書房搗鼓完什麽的黎書關上燈走了出來,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拿起手機,準備發一條消息過去問問陳楊。
黎書:“晚飯吃了嗎?”
正在坐在酒吧裏低頭沉思的傅淮手機一震。
他拿出手機,表情從瞬間從剛剛的嚴肅,轉換成了有一絲微微的喜色。
“吃了。”傅淮迅速低頭打字道。
打完字,傅淮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張延和周閱,嘴角上揚,但表情卻似是略有些抱怨道:“你看,又來管我。”
好不容易項目結束,他就是想來酒吧放松一下,黎書都在身後追着不放。
所以,黎書的占有欲這麽強,事事都要管這他,确實應該沒有什麽欺騙他的事情。
傅淮這麽在心裏默默地想着。
剛剛抽到月亮牌,塔羅師說出“欺騙”這兩個字時,想到其他人都說這個塔羅師特別準,傅淮剛剛還緊張了一下。
想着,傅淮再次轉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塔羅師。
這人今天的興致确實很高,喝了幾杯之後,又繼續換了個人給他們看。
看着他端着酒杯暈暈乎乎的樣子,傅淮心裏暗暗猜測,肯定是這個塔羅師今天喝多了,所以水平不穩,測出來的不準。
這麽想着,傅淮心裏原本有些堵着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傅淮低頭看向手機,正準備給手機對面的黎書報個菜名,好好說說他今天晚上吃的到底是什麽。
然而,打字才剛打了一半,對面的黎書突然又發過來了一句:“還是在老地方等我?給你帶了個東西。”
什麽?
老地方?
傅淮愣了一下。
什麽老地方?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還是操場?
還是說,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什麽別的紀念地點嗎?
傅淮正低頭苦思。
然而,一個眨眼間,前面的兩條信息突然就都不見了。
怎麽回事?
定睛一看,黎書竟然撤回了剛剛的那兩條信息。
傅淮怔愣了片刻,手機很快又是一震,對面又一條信息發了過來。
“抱歉,發錯了。”黎書這麽說道。
剛從書房裏出來的黎書注意到有什麽不對,迅速撤回了先前的兩條信息。
剛剛手機的網絡延遲,他本來想要點開陳楊的對話框的,然而,打完字發過去之後,才發現竟然誤發給了傅淮。
黎書很快撤回了那兩條信息。
而這邊的傅淮頓時炸了。
傅淮差點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擡手飛速打字給黎書發道:“什麽?你本來要發給誰?你和誰有老地方?”
“這麽晚了你們兩個要去幹什麽?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黎書:“……”
他只是剛剛想起,傅淮大概是用不上他剛剛買的靠墊了,想趁這個時間把靠墊給陳楊送過去,如果沒吃飯的話就一起吃個飯。
什麽老地方,只是他平時去找陳楊時,兩人經常碰頭的學校北門。
解釋起來有些複雜,黎書也沒想和傅淮說本來給他買了個靠墊的事。
他想了想,給傅淮回了一句:“你在外面玩吧,我有點事情,就先不聊了。”
傅淮又是一愣。
所以黎書這是知道他在酒吧了?
所以,才故意這樣氣他的嗎?
好不容易項目結束了,他偶爾出來玩玩怎麽了?
傅淮也頓時賭氣道:“我也有事情,晚上不回來了。”
然而,他這樣發過去之後,等了片刻,黎書卻沒回他了。
“真不回來了,在酒吧這裏聚會呢。”
傅淮拿起手機,拍了一張酒吧的照片,給黎書發了過去。
然而,對面依舊還是沒有回複。
“酒吧裏人可多了,各種各樣的人。”
傅淮又發了一句。
還是沒回。
不會是在鬧別扭,正在組織措辭吧?
傅淮點開對話框,緊盯着屏幕上方,期待着有“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字樣的出現。
就這麽盯了半晌,對面都沒有任何動靜。
傅淮頓時有些慌了。
黎書不會真生氣了吧?
然後,躲在家裏偷偷哭?
傅淮瞬間又抄起手機,對着旁邊的張延和周閱拍了一張,迅速給黎書發了過去:“都是朋友,沒別人,也沒有喝酒。”
“好吧,喝了一小杯,就是果酒,不會醉的。”
“你稍微等一會兒啊,我馬上回來。”
“拍什麽呢?”一旁的周閱發現了傅淮的動作,好奇地探頭看了過來。
看見傅淮屏幕上那一大串給黎書發過去的文字之後,周閱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忙掏出手機給傅淮看道:“對了淮哥,你看這個!”
傅淮低頭一看。
周閱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舒許不久前剛發的朋友圈。
——一張酒吧裏熱鬧場景的照片,并附上文字,暗示他和傅淮一起在酒吧裏玩鬧。
傅淮頓時後背一涼。
還真是和他剛剛胡扯的給對上了!
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怒意。
黎書肯定是看了這個,所以才生氣不理他了!
傅淮本來以為,之前他把舒許從公司趕了出去,這人就能稍微消停一些了,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
看來,還得要好好解決一下。
這麽想着,傅淮趕緊又拿起手機,低頭給黎書發信息道:“沒和舒許一起,我根本就沒見着他。”
“不是,見着他了我也不可能和他一起。”
“我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你別聽他瞎說,我每次聽見他說話就起雞皮疙瘩。”
打完這一大通字之後,傅淮和張延周閱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匆匆站起身來從酒吧跑了出去,随手從外面打了一輛他平時幾乎不坐的出租車。
手機對面的黎書依舊沒有什麽動靜。
傅淮又繼續低頭騷擾他道:“在路上了,吃小蛋糕嗎?”
他給黎書發了一張他剛買的蛋糕的照片,想了想,又很快撤回,繼續發道:“新開的蛋糕店,買多了吃不完,你要吃自己拿哦。”
依舊沒有回複之後,傅淮忍不住探頭,對着前面的司機說道:“師傅,能開快點嗎?我給你加錢!”
倒不是他有多在意黎書。
傅淮想着。
只是,黎書躲在家裏偷偷哭的時間長了,第二天紅着眼睛去實驗室,別人豈不是會以為他欺負黎書了?
他是這樣的人嗎?
聽到“加錢”這兩個字,司機很是上道的一腳油門下去。
破舊的出租車呼啦呼啦的喘着氣,倒是很快把傅淮拉到了家門口。
從車上下來,傅淮直奔別墅走去。
一進客廳,傅淮趕緊上下環視一周,想要找到黎書偷偷躲起來哭的背影。
然而,這麽看了一圈之後,傅淮卻發現,家裏的燈亮着,但黎書似乎并不在裏面。
他人呢?
這麽晚了,他去哪裏了?
他正要拿出手機,直接給黎書撥個電話過去。
就在這時,傅淮一擡眼就看見,黎書從大門口走了進來,神色淡淡,完全沒有半點傅淮剛剛想象中的躲在家裏哭的樣子。
看見傅淮,黎書愣了一下,說了一句:“這麽早就回來了?”
傅淮擡眼一看客廳裏的表,此時已經将近零點。
“這還早?”
黎書沒有回答他,只匆匆走進書房,又搬着一大摞書走了來,直直地往外走去。
傅淮擡眼一看,這才驚訝發現,他剛剛是從後面的小門抄近路進來的,沒有發現,大門外面,竟然停着一輛面包車。
而黎書從書房搬着一大疊資料出來,正要伸手往車上放。
之前黎書找的那邊的房子已經簽好合同了,也已經提前打掃幹淨了。
趁着傅淮不在,黎書就想着趕緊把書房裏的資料給搬過去。
沒想到傅淮這次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正好撞見了他在搬書房。
傅淮一瞬間也意識到了黎書這是在幹什麽,頓時瞪大眼睛驚道:“你這是要搬走?”
“我沒有……”
黎書緊急腦子一動,想說他只是把要用的書搬到學校。
而傅淮卻像是什麽也沒聽見那樣,直接大步上前,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說道:“你不許搬!”
“我剛剛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不回家!”傅淮頓時急道,“我和舒許也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誤會……”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黎書也有些驚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傅淮竟然會直接上手攔他。
黎書稍稍使了點力,想把自己的手腕從傅淮手裏抽出來。
就在兩人推搡之中——
黎書手裏搬的那一疊書裏面,突然有一張紙,晃晃悠悠地從裏面掉了出來。
黎書腦中“轟”的一聲,頓時渾身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