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由于突發情況,範卿洲沒再繼續逗留,在看着祁憬笙練了幾次袖箭後,便同他休整一番,連夜去了那妖物出沒之處。
祁憬笙倒沒多嘴問他什麽,只是利落的收拾起了東西,興許是他覺得自家師尊總有自己的打算,他問了也不能改變什麽,故而幹脆閉上了嘴,安靜的聽從自家師尊的安排。
祁憬笙收拾的快,當然,這歸咎于他倆出來時就沒帶什麽,故而如今也只是簡單的帶上了路上買的幹糧。
“師尊可知小師叔喜歡什麽?”祁憬笙走在前頭,忽然背過身,與他面對着面,雙手墊在後腦下,瞧着十分潇灑。
祁憬笙向來是這樣,即便是因此摔了一跤,他也只會笑嘻嘻的說無妨,這次倒黴過了,就說明他要走運了。
每次祁憬笙跟他這麽說的時候,他都只能無可奈何的讓他注意些,省的摔壞了。
而這時,祁憬笙又會瘸着腿,蹦蹦跳跳的朝他撲過來,開始跟他耍無賴,抱着他不肯撒手。
一遍又一遍的叫他小師叔,直到達成目的,讓他抱着自己一路蹦跶回去。
以至于範卿洲覺得他是個樹懶轉世,而自己則是那個一直被抱着的樹。
當然,這是在祁憬笙沒入魔前。
入魔後的祁憬笙只會叫他滾遠點,然後他真的滾了,祁憬笙又會氣急敗壞的把他扯回來,問他是不是很恨自己。
“師尊?”祁憬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神,淺淺擡眼,祁憬笙便知他是走了神,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随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話。
範卿洲停頓了一會兒,才回了他一句看似沒什麽用的話:“我不知。”
這話不是假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喜歡的東西了,喝的酒他如今也不是很想喝了,興許是占了餘不霁的身體,而餘不霁的身體恰好不喜歡喝酒,便連帶着讓他也不喜歡喝了。
祁憬笙聞言,長嘆了一聲,十分遺憾的轉了回去,這次沒摔:“小師叔好像什麽都不缺。”
“師尊,你說我要是送了一個不起眼的東西給小師叔,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敷衍他啊?”
“我要是去問他的話,他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範卿洲問:“…為什麽會生氣?”
“當然是因為我連他喜歡什麽都不知道,還要等他自己說出來,這說明我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話肯定能打聽出來的,而且小師叔人緣這麽好,哎——!”祁憬笙忽然靈光一閃,兩手一拍,“師尊,上回小師叔生辰,大家都送了他什麽啊?有什麽禮物是小師叔一直帶在身邊的嗎?”
範卿洲正想說自己生辰從來沒有收過禮物,但轉念又想到了自個兒的确有一個從小帶到大的護身符。
但那護身符後來碎了,是跟他的靈丹一同消散的。
不過他不打算把此事同祁憬笙說,祁憬笙見他不語,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自顧自的想着送點什麽禮物能顯得他很用心,小師叔也能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邊。
空氣一時間陷入沉寂,但難得的是他們都沒有打破這份祥和。
範卿洲是不願說,祁憬笙則是心思飄遠,忘了要同他說話。
直到天光大亮,祁憬笙才慢了下來,他頂着兩個黑眼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又左右晃蕩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打聽這個幹什麽?”範卿洲忽然問了他一句。
祁憬笙大概是一夜沒睡,此刻腦袋不大清醒,反應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因為我喜歡小師叔,我想跟他當好朋友,好朋友嘛,肯定要送他點什麽,讓他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祁憬笙說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開始跟他找補道:“當然我也喜歡師尊,但是和喜歡小師叔的喜歡不一樣。”
祁憬笙的眼睛彎着,像是兩個月牙,他側過頭的瞬間,剛剛亮起的天光映在他的臉頰上。
少年意氣風發,像是下一刻就要拉起他的手,問他要不要一起浪跡天涯似的。
如果他沒見過祁憬笙入魔的樣子,大概依舊會喜歡祁憬笙身上的這股年少氣盛。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祁憬笙一直比他更擅長于和人溝通。
就比如,祁憬笙和誰關系好,他就會大張旗鼓的讓全天下人都知曉,在那人心裏占據極為重要的地位,而他則是在所有人身邊扮演一個完美的過客。
誰都喜歡他,但誰都不會跟他的關系過于親昵。
他也不會主動去要旁人心裏的“地位”。
而上一世沒有入魔的祁憬笙恰好就敲鑼打鼓的扯着他,跟所有人無聲宣告他對于自己的重要性。
當然,即便是很重要,他也依舊不抵餘不霁重要。
“師尊,你上回送了小師叔什麽啊?”
範卿洲沒回他,但他覺得這時候的自己無論是收到祁憬笙送的什麽禮物興許都會很開心。
因為是祁憬笙送的。
範卿洲忽然頓住了腳步,他伸手攔住了迷迷糊糊往前走的祁憬笙,祁憬笙撞到了他的胳膊上,但也算是停了下來。
祁憬笙剛轉頭,準備說些什麽,就看見他眉頭緊鎖,一時間将無用的話全都咽了回去,氣氛逐漸凝重。
祁憬笙默默把他的胳膊往下壓了壓,在他手心上輕輕寫着:“有妖?”
陣陣癢意迫使他收回了手,有些不自然的點了點頭。
祁憬笙得到肯定答案後将帶着袖箭的那只手緩緩擡了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自個兒的手腕,眸光微斂。
下一刻,沉舟劍便出現在範卿洲的手中——
嘭——!
沉舟揚起的瞬間帶起了一陣火花,一路披荊斬棘直到忽然在一處空地發出一聲巨響。
祁憬笙唇角的笑意逐漸變淡,原本澄澈的雙眸此刻如同萬丈深淵,叫人不由得脊背發涼。
有結界。
這是祁憬笙得出的結論。
沉舟不斷帶起的氣流沖擊着那處結界,範卿洲見這結界過于牢固,不得不用起了已經有些生疏的符印陣。
此陣是他除妖時常用的,其他弟子也學過,但唯有他将這等簡單的陣法當做自個兒的“招牌”次次拿它捉妖除邪破陣。
甚至弟子考核比試他都會拿此陣來。
故而,幾乎所有人在聽到符印陣時都會第一時間想到範卿洲。
當然,在祁憬笙入魔後提到符印陣想到的就是他跌落神壇,不過他這也算是從一而終了。
範卿洲腳踏沉舟劍,衣袍被沉舟劍帶起的強風吹的翻飛,額間驟然浮現出一朵銀白的符印花——
嘭——!
這一次,結界忽然炸開,祁憬笙卻像是被吓得晃了神似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直到範卿洲操控着沉舟劍擋在了他前頭才不至于叫他毀了容。
“師、師尊…”祁憬笙這才回神,但他放大的瞳孔依舊透露出他的不可置信。
範卿洲臉色不大好的看着他:“我不是說過叫你躲在我身後麽?”
祁憬笙被他這麽冷言冷語的說着也不反駁,只是雙眸中浮現出一絲茫然、疑惑。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他明明記得,師尊不喜歡使符印陣,明明…明明小師叔才是那個最擅長以符印陣應對萬物的人。
祁憬笙唇瓣開開合合,最後才徹底回神,同他道歉:“弟子知錯。”
一陣撲鼻的血腥氣直直沖了上來,祁憬笙聞到這刺鼻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幹嘔了起來。
“什麽、什麽味兒這麽惡心?”
範卿洲沒回他,只是在他額間點了一下,祁憬笙的臉色便好了不少,他朝範卿洲“嘿嘿”笑了一聲:“多謝師尊。”
範卿洲很不給他面子的說:“不給我添亂便是謝我了。”
祁憬笙十分狗腿的說:“好的師尊,弟子謹遵師尊教會,定然不會做一個…”
話還沒說完,祁憬笙便又被他扯到了懷裏。
咚——!
原本他站着的地方被倒下的木頭樁子砸出了個窟窿。
與此同時,幹淨的村落忽然如同人間煉獄,血流成河,屍堆成山。
饒是他們聞不到這腐肉白骨的氣息,這沖擊性十足的畫面也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惡心了起來。
特別是祁憬笙。
“嘔——”
“別吐,沒水。”範卿洲命令的語氣讓他下意識将惡心的情緒壓了下去。
“死的全是、全是妖?”祁憬笙依舊被他扯着手腕,以防這地方又突然朝他們“襲擊”。
範卿洲“嗯”了一聲,他俯身,仔細觀察這些堆在一起的屍體。
屍體腐爛的程度不同,但它們似乎被人以腐爛程度分了出來。
爛的最厲害的放在一起,稍微腐爛的又重新放了一堆,而擺在他們面前的則像是剛死了沒多久的妖怪。
“這些妖是被人分批殺害的。”祁憬笙擰着眉,臉上的嫌惡不加掩飾,他是真的有點反胃了,好在他在路上沒吃什麽東西,不然這會兒估摸着都得吐了八百回了。
“但這麽多妖,并非是尋常人可以對付的,而且即便真有人能以一敵十,殺了一回妖,其他住在這兒的妖也不可能再住在這兒等死啊。”祁憬笙有些疑惑的說,“除非是那人故意把屍體運過來的,但他大費周章的把屍體運過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