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面具
第49章 面具
淩風谷, 靜室。
“秦峥”扶着桌案悶悶咳了幾聲。
“尊主,喝點水吧。”
只見一彩裙女子,恭敬地端着杯熱茶過來, 又仔細地給“秦峥”披上了一件大氅。
“秦峥”接過茶杯, 一飲而盡,擡手揭下臉上那張人皮面具。
面具背後的那張臉, 帶着幾分病态的蒼老, 右邊眼角的那道疤十分可怖。
他看着手中那張人皮面具, 冷冰冰地說道:“不是一直想坐到我的位置嗎?現在也算得償所願了。”
站在旁邊的雲輕舞, 雙手不自覺地哆嗦起來,饒是她跟了隐者這麽多年, 卻依舊充滿畏懼。
尤其是, 親眼見到隐者殺了秦峥之後的場景,就仿佛刻在了腦子裏,根本揮之不去。
就是在這間屋子裏...
她來找秦峥的那晚, 秦峥并沒有想要跟她回來的意思。
畢竟心裏知道回來便是死路一條,誰會心甘情願來送死?
交手了幾個回合,雖然二人本事不相上下,但這畢竟是秦峥的地盤。
縱使雲輕舞也帶了些人埋伏在外, 最終卻還是落了下風。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隐者竟親自帶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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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風谷本就荒涼,那晚更是如同人間煉獄。
鮮血四濺。
慘叫聲此起彼伏。
隐者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眼中看到的仿佛不是生命,而是一群毫無價值的蝼蟻。
秦峥手下的人并不多, 也就兩炷香的功夫。
原本屬于淩風谷的生命,便只剩下秦峥一個了。
隐者命人把他綁着, 從大殿門口一直拖到靜室。
地面上拖出來的血跡就像一條蜿蜒的暗紅色河流,逐漸幹涸。
“背叛本座的人都是什麽下場,你不清楚?”
秦峥怎會不清楚,那些人基本都是他親手解決的。
可就算不背叛,難道就會有好下場?
秦峥冷笑一聲,回應道:“為你盡心盡力,到頭來不也就是顆棋子?最後能得到朱厭承諾的只有一人,哪來的什麽朱厭會回報每個人?你一直都在騙我,不是嗎?”
“騙你,那又如何?”隐者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中帶着幾分不屑,“有些人存在的最大意義,便是為更有價值的人犧牲,這道理,本座以前不是同你說過很多遍嗎?”
“你…”
秦峥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現在只恨,自己沒有早點殺了眼前這人。
面對死到臨頭的人,隐者也不介意讓他死個明白,于是繼續說道:“本座已經找到利用楚君懷打開厭朱鏡的方法,可因為你的混沌咒,他現在廢了。”
“本座原本也想看看他這種高傲的人,最後知道自己守了那麽多年的厭朱鏡是假的,會是什麽表情,也是因為你,本座看不到了。”
“要不你自己說說,你該不該死?”
這時再看隐者那張猙獰的臉,秦峥才開始覺得,死亡似乎離自己很近了。
不過此時秦峥依舊覺得,自己也許還有另外的籌碼可以搏一搏,于是冷靜說道:“你若是殺了我,便永遠不會知道土靈珀的下落了,缺了一塊靈珀,你永遠也別想打開厭朱鏡!”
“你這是在威脅本座?”
“你知道的,相比于背叛,本座一向更讨厭,被,威,脅。”
說着,隐者那如同枯樹枝般的手,掐上了秦峥的脖子。
他慢慢用力收緊手掌,那脖頸此刻就像根纖細的白蠟杆,輕易就能被捏折。
“若你現在說,本座還可以讓你死個痛快,若是不願說,就別怪本座一點情分都不念了,找到土靈珀的法子很多,并不一定要通過你這張嘴。”
秦峥別過頭,緩緩閉上了眼。
當年原本以為找到了志同道合,真正欣賞自己才能的人。
卻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十幾年來汲汲營營,武學、權利、地位,看似都得到了些,卻又都沒有到他想要的程度。
本以為能借着這厭朱鏡,名揚天下,問鼎江湖。
卻未想到,最後竟是因為這執念,喪了命。
也許這就是命運?
無論怎麽做,始終都逃不脫被安排好的結局。
空氣變得稀薄,逐漸感受不到自己掙紮的四肢,眼前開始出現模糊的景象。
那裏好像是淨塵谷,靈渺子摸着他的頭說:“本事不小,但心性還得慢慢磨。”
此時秦峥忽然有點後悔,若是當年留在淨塵谷好好修行,現在是不是已經快要坐上谷主的位子了。
身體的生機正被一點點地抽離,一切都在那只枯槁的手下變得越來越遙遠。
隐者慢慢松開了手,秦峥的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他從袖中抽出把短刃,一刀一刀地,剝掉了秦峥臉上全部的皮…
看着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雲輕舞只覺得不寒而栗。
隐者專心致志地剝着那面皮,勾起嘴角自言自語道:“這樣做的人皮面具,才更真。”
…
似乎察覺到雲輕舞的不安,隐者放下手中的面皮,偏過頭來:“害怕?”
雲輕舞連忙垂下頭,說道:“屬下這條命是您救的,就算您要收回去,屬下也沒有任何怨言。”
“知道就好。”隐者嘴角微微一勾,眼角暗紅的長疤更顯得扭曲,擡手把秦峥的面皮遞給雲輕舞,“去幫我處理幹淨。”
-
從淩風谷出來後,已是傍晚。
江月明和餘望又回到之前石鏡山下的客棧。
房間沒退,東西也都還放在那裏,剛好可以再住個一兩天。
江月明本想着回房仔細看看秦峥給的包裹,可餘望嚷嚷着想一起看。
他一向都是順着餘望,便帶着包裹,直接去了餘望屋裏。
餘望進門便開始拾掇自己放在桌案上的東西,準備給江月明騰出個地方。
忽然,掉下了本薄薄的冊子,封面上寫着《青赤》兩個字。
這不是之前在聖藏窟得到的那本瑞獸福澤嗎?
江月明這才想起,好像拿到這本秘籍後,他還沒有翻開過。
他剛要伸手去拿那秘籍,便被餘望按住了手臂。
江月明臉上露出些許疑惑,問道:“怎麽了?”
餘望的神情看起來稍微有些複雜,支支吾吾說道:“你看不得…”
他這麽一說,江月明更好奇了。
這瑞獸福澤是好東西,天下人都争着搶着想要一本看看,他怎麽就看不得了?
總該不會是,餘望想偷偷自己練成這絕世功法,不願給他看吧。
想着,他直接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從桌上撿起那本《青赤》,放在腿上翻了起來。
“喂…唉,算了,想看就看吧,若是引起什麽不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着,餘望放開了手,坐在桌案另一側,看戲似的,靜靜等待着江月明的反應。
江月明從未看過這種奇怪的功法,或者說,更像是兩種功法。
正面的內容用青色墨,看起來是種療愈的心法,能夠緩緩修複身體的損傷。
背面則是用赤色墨所書,也是種心法,針對的是內力提升。
二者看起來相輔相成,若是能夠被同一人所掌握,在武學上必有重大突破。
不過,再細看,這兩種心法的修煉方式似乎存在些沖突,不像能一個人獨自完成的。
等看到後面的部分,江月明忽然睜大了眼睛。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後面的部分,每段文字都配了圖,畫面中的人物姿勢各異,親密無間…足足有小半本都是這樣的內容。
誰能想到,今年這瑞獸福澤,竟然是一門雙修的功法…
想到程星河也拿到了這本《青赤》,江月明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這…這簡直…”江月明想了半天,也沒說句完整話來,直接把那本冊子合上,扔在了桌上。
不過其實每次瑞獸降下的福澤,都和瑞獸本身有些關系。
這蠻蠻本就是比翼鳥,給出這樣的東西也不算奇怪。
餘望在旁邊看着他那樣子,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都說了你看不得,偏要看,這下滿意了?”
江月明瞪了他一眼,說道:“有什麽好笑?你不是也看了?”
“我是看了,不過也沒有你這般大的反應啊,怎麽?江閣主從沒看過秘戲圖什麽的?平時都這般清心寡欲嗎?”
江月明一時語塞,這也不是什麽清心寡欲的問題。
秘戲圖他也不是沒翻過,不過正經人家誰沒事會經常看那種東西?
餘望忽然又很想逗逗江月明,從桌上撿起那本《青赤》,翻到了後面某頁,挪到江月明面前說道:“其實這裏面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看這個招式,好像真的能把那兩種看似無關的功法打通,不過這裏寫的我不太明白,你幫我看看什麽意思?”
“我想什麽了?拿走,不看。”江月明別着頭說道。
餘望狡黠地笑笑,佯裝嚴肅地說道:“我在說認真的呢,你快幫我看看。”
江月明勉強轉過頭,看向餘望擺在自己面前那頁。
圖上畫着兩個小人,一個跨坐在另一個的下腹部,坐着的人上半身微微前傾,雙手搭着下面那人的胸膛,躺着的人雙手放在身上那人的腰側…
旁邊的注釋是:坐者需靜心凝神,将體內之氣彙聚丹田,而後緩緩下沉,通過肌膚相觸,傳入躺者體內…躺者使其在自身經脈中運行三個周天後,回歸丹田,反哺坐者,如此循環往複,達到氣息交融…身心歡愉…
江月明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随即好像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你平時就喜歡看這種東西?”
餘望連忙委屈地擺擺手,回應道:“哪有的事?只是看過一些罷了!不過…”
江月明偏過頭,等着聽他接下來又要說出什麽出格的話。
餘望又露出了那大尾巴狐貍般的笑容:“不過,我覺得這功法若是練成,應該很是厲害,你說,咱們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