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毒
第40章 中毒
餘望聽到這話, 瞬間怔住了,不就是肩膀被射中了,也沒傷到要害, 怎麽就只能保住一時性命了?
看着江月明那虛弱的樣子, 他這才忽然想起了秦峥剛剛那句話:想活,就來淩風谷找我…
慌亂在心間蔓延…
可此時已經來不及想太多, 餘望起身對着老伯深深拜了下去:“求您, 一定要救他…”
老伯方才已經搭過江月明的脈象, 可以确定暗器上有毒。
但這毒似乎十分複雜, 若是想知道具體是什麽,方得先取出暗器, 以驗其性。
老伯扶起餘望:“他中毒了, 當務之急是先把暗器取出來,不過那東西已經完全沒入了皮肉,需要割開皮肉方能取出, 會很疼,待會得需要你幫我按住他。”
餘望點點頭,趁着老伯準備藥材用具的功夫,又把炭火盆往床邊拉了拉, 然後也換了身衣服。
他怕自己身上太寒,待會碰到江月明的身子會讓他更不舒服。
老伯端着一應器具走來,手中的刀在火中反複烤過,刀刃泛着暗紅的光:“把他扶起來坐好,一定按住他的胳膊,千萬別讓他亂動。”
餘望聞言側坐在床榻邊, 輕柔地将人扶了起來。
他讓江月明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雙手緊緊按住了他的胳膊, 眼中滿是心疼。
只見老伯深吸口氣,手起刀落,精準地劃開江月明肩頭的皮肉。
那暗器應是埋得很深,刀口處血肉翻卷,看得人觸目驚心,餘望下意識地收緊了手。
江月明雖已沒了意識,卻仍舊條件反射般地一震,痛苦地悶哼出聲,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自覺地在餘望懷裏掙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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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望見狀一手輕輕撫上他的後腦勺,一手鉗制着他的胳膊,偏頭在他耳邊輕聲哄道:“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江月明似乎聽到了餘望的話,身體微微顫抖着,但好似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沒再亂動。
老伯手中的動作沉穩利落,他迅速用消過毒的鑷在傷口中探尋着暗器,終于觸碰到個堅硬的物件。
他微微眯起眼睛,精準地夾住取出那物件,接着迅速用準備好的草藥敷在傷處,然後用幹淨的紗布包紮起來,又喂江月明服下了三顆藥丸。
餘望長舒口氣,又輕輕順了幾下江月明的後背,然後才緩緩把人放在了床上,掖好了被子。
托盤中的暗器通體烏黑,形狀短粗,尖端卻極為鋒利,宛如一枚加粗的微型箭镞。
只見老伯取過個小巧的瓷瓶,從裏面倒出些粉末,灑在暗器尖端,剛一接觸到暗器,便發出了輕微的“滋滋”聲,同時冒出縷淡淡的烏煙。
老伯神色凝重,仔細觀察着粉末的反應,接着又取來一碗無色的水,将暗器放入水中,不出片刻,原本透明的水逐漸變成了深褐色。
“果真是霜華殘…我已經用藥暫時壓制住了毒性,可若不及時解毒,這位先生恐怕兇多吉少…”
霜華殘,初入人體并不會馬上致命,但發作起來極為痛苦...
前期發作時,會專挑中毒者的弱點攻擊,若是畏寒,毒發時便會加重冷感,若是有眼疾,毒發時則會侵蝕雙目。
而後才開始慢慢蠶食五髒六腑,不出月餘,便會穿腸肚爛而死…
“他雖內力深厚,但身體底子很差,再加上曾經自斷臂骨,若不及時尋得解藥,這毒發時的痛苦也許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餘望聞言一怔,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自斷臂骨?”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江月明,仿佛要從那張蒼白的臉上看透這人的過往。
“你不知道?”
老伯聞言也是一怔,随即擡手摸上江月明左臂的肘關節和腕關節,再次确認了一番。
“這前臂骨确是自斷無疑,想必當時是遇到了極兇險的事,後來應是用了某種動物骨骼接上的,能恢複成正常的樣子已是不易,他又習得了這般武藝,可見吃了不少苦頭。”
餘望呆呆地坐在床邊,腦海中不斷回蕩着老伯的話。
他拿起面巾輕輕擦了擦江月明額前的冷汗,手指有些微微發顫。
心中的疑惑如亂麻交織,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點都不了解眼前這個人的過去。
“你到底都經歷過什麽…”
餘望小聲默念着,聲音幾不可聞,他不自覺地握住江月明的手,感受着掌心那微弱的溫度。
就這樣守了整整五天,也沒見江月明動一下。
那老伯只說是因為身體底子差,中了毒,又嚴重受了寒,昏睡幾天倒沒什麽不正常的。
不過餘望依舊放心不下,一刻也不敢去休息。
第六天夜裏,餘望伏在江月明的床榻邊,實在睜不開眼,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了。
睡夢中,感覺到手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他瞬間驚醒,猛地擡起頭,只見江月明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江月明一時還沒有适應這是何處,但看見餘望在身旁便生出了幾分安心。
他搖搖頭,撐着身子想坐起來。
餘望急忙起身扶住他,又把床頭的枕頭墊高了些,讓他舒服地靠了上去。
江月明的目光聚焦在餘望臉上,看到他滿眼血絲,眼周都是深深的黑影,眉尖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半天都沒有說話。
炭火盆中的暗紅炭火偶爾發出輕微噼啪聲,跳動的火苗散發着溫暖的氣息,空氣中彌漫着難以言喻的情愫。
良久,江月明輕嘆一聲,開口打破了沉默:“我睡多久了。”
“這是第六日了。”餘望回應道,随即把如何得救,以及霜華殘的事都和江月明講了個清楚。
見江月明皺着眉不說話,餘望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的臂骨…是怎麽回事?”
江月明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他微微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片刻後,他輕嘆一聲,緩緩垂下眼簾,神色複雜,似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當年,若是想護住阿餘,這根臂骨,他便不得不斷。
沉默半晌,江月明溫柔地對着餘望笑笑,開口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當時事态緊急,只得斷了,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沒什麽事。”
關于江月明嘴硬這件事,餘望再清楚不過了。
要是換做以前,他肯定想着法子讓江月明開口,但是現在,他更願意等着江月明哪天主動告訴他。
于是他也不多問,索性換了個話題:“你再休息兩日,我們就去石鏡山,我傳信去無相山莊調些人手來,非得打到那秦峥把解藥交出來不可!”
江月明眸光輕閃,微微搖了搖頭:“不可。”
他這次也見識到了秦峥的實力,手下的那些殺手絕不是吃軟飯的。
全盛時期都不見得能夠從那些人手中全身而退,更別說是現在這個身體情況了。
幽篁裏除去沈飛掌門外,江月明是唯一清楚“入歸鳥”終極秘密的人。
不是突破七重境界,亦不是與神鳥結緣。
之前餘望收到的那封密信上寫着:欲啓厭朱鏡,須得入歸鳥。
若這裏的“入歸鳥”指的就是那件事,那麽若想打開厭朱鏡,江月明就一定得活着。
不過他不确定的是,這件事雖說隐者應是知道的,但秦峥到底清楚多少...
可相比現在就去送死,倒還不如賭一把。
“現在送上門去肯定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打開厭朱鏡需要我,他應該不會輕易讓我死,而且,他原本是淨塵谷的人,曾聽聞這霜華殘也出自淨塵谷,我們按計劃去拜訪靈渺子,興許她也有法子救我。”
“不行!這太冒險了!?”餘望厲聲說道,随即又緩下語氣,“就算秦峥真的不會讓你死,也不可能馬上就來救你吧?這霜華殘要是發作起來,我怕你…撐不住。”
江月明忽然笑笑,火光之下那面龐多添了幾分溫柔:“放心吧,我有數。”
餘望心頭火起,江月明口中的“有數”從來都是如果發生意外,就自己硬生生扛着罷了。
他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麽如此坦然說出“有數”這兩個字的。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換位思考江月明的想法。
江月明現在這身子,若是主動送上秦峥的地盤,确實太過冒險,很容易陷入被動。
就算他們把靈珀給了秦峥,秦峥那種人也不一定就會給江月明解藥。
反而很有可能借此機會控制住江月明,直到幫他打開厭朱鏡為止。
若是不去,依江月明所言,打開厭朱鏡必須要用到他的“入歸鳥”,那秦峥确實不會讓他輕易死了。
而且若這秦峥原本就是靈渺子的弟子,靈渺子也許真的能解這霜華殘?
這裏面唯一的變數就是,江月明熬不過去霜華殘的發作…
未及餘望想出個所以,忽然便感覺有一只微涼的手,輕輕覆上了自己撐着床榻的手背。
“信我,說好了以後每年要陪你一起過生辰,便不會食言。”
餘望垂眸盯着手背上那只白皙修長的手,那微涼的觸感,竟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身側的人忽然微微俯身向他靠近,未及反應,便被擁入了一個帶着淡淡藥香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