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毒發
第41章 毒發
心跳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了。
這個擁抱不是因為危險, 也不是因為有人受傷,更不是身陷什麽幻境。
而是在非常清醒且毫無外力影響的情況下,實打實地發生了。
餘望的身體有些僵硬, 雙手指尖微微蜷起, 一時不知該放在何處。
江月明擁着餘望,心中一片安寧。
此時他并沒有過多思緒, 只是單純覺得, 好像已經很久沒見眼前這個人了, 就下意識地想抱抱他。
“我信你。”餘望的聲音帶着些沙啞, “但你也要答應我,若是霜華殘發作, 不準躲起來, 一定要讓我在你身邊。”
江月明點頭應下了,然後輕輕松開懷抱,拍了拍床榻裏側:“還有幾個時辰天才亮, 上來睡會。”
說着,自己先躺了下去,餘望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躺在了江月明身邊。
伴随着淡淡的藥香, 疲憊漸漸襲來,餘望很快便合上了眼,安心地睡了這六七天以來的第一個好覺,甜夢酣暢。
翌日,江月明醒來後,親自去和老伯道了謝。
這才知道, 原來這位老伯就是曾經頗有名氣的“怪醫”楊妙手。
之所以被稱為“怪醫”,是因為他從不拘泥于常規的治療方法。
別人不敢用的猛藥, 他敢用,別人不敢嘗試的法子,他敢試。
之前喂江月明服下的三顆藥丸,也并不是什麽解藥,而是用了另一種毒來暫時壓制住了霜華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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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江月明要去淨塵谷,楊妙手忽然沉默了半晌。
随後起身走到書架前,從頂層拿下一個錦囊遞給了江月明:“還希望先生能幫我把這個錦囊給交給靈渺子谷主,若有機緣到了,也許…她能幫你。”
江月明仔細地将錦囊揣了起來:“前輩放心,定會送到。”
看江月明執意今天就要走,楊妙手也并未阻攔,又搭了搭江月明的脈象,囑咐道:“看先生脈象,恐怕最多也只撐得過霜華殘發作兩次,務必及時解毒。”
緊接着又翻箱倒櫃找出了個小瓷瓶,說道,“這裏面有兩顆藥丸,實在撐不住時可以服下,但是…”
楊妙手看了看江月明,又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一眼餘望。
江月明面露疑惑:“前輩但說無妨。”
“此藥雖可壓制霜華殘,但藥效奇詭,服下後會氣血翻湧,神志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響,人會陷入躁動,若無人幫助疏解,雖不似霜華殘那般痛苦,卻也會備受煎熬…十分考驗心性。”
江月明聽到這個回答後,微微一怔,随後思緒急轉。
絕不能服用此藥…
可還未等把拒絕的話說出口,餘望便接過藥瓶揣在了懷裏。
“謝過楊老前輩,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随後餘望自然而然地從包裹中拿出披風,給江月明系好,轉身離開了楊家。
江月明木然地跟了上去,心裏想着,好在遇襲那天沒穿這件…不然就毀了。
到石鏡山還有段距離,本想再買匹馬,可這小村莊裏物資本就匮乏,自然不可能售賣馬匹。
二人只得共乘一匹,江月明利落地翻身上馬,伸手将餘望穩穩地拉上來,放在自己身前。
傍晚時分,終于到了石鏡山腳下。
山峰高聳入雲,灰白色的岩石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反射出宛如鏡子般的光芒,“石鏡山”的名字正是來源于此。
這淨塵谷就隐匿在這崇山峻嶺中,只是從未有人能說清楚具體的位置。
只知道外人若想找到淨塵谷,須得在大晴天的日出或日落時分。
屆時陽光會以某個微妙的角度灑在石鏡山頂最大的那塊岩石上,灰白的岩石便會反射出獨特的金光,順着金光的方向深入山林才有可能找到淨塵谷。
只可惜這幾日都是陰天,恐怕得等上一等了。
好在這山腳的小鎮繁華,二人挑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準備暫時歇腳。
後面的兩日,二人在小鎮備好了馬匹,又補充齊全了其他物資,還跟當地村民打探了很多石鏡山裏的情況,這才知道,這石鏡山不僅風景別致,竟還是個暢享自然溫泉的絕佳之地。
而且,秦峥那天說的“淩風谷”也是在這石鏡山中。
江月明每天倒是看起來十分安逸,可餘望卻一直在擔心着霜華殘…
還有不足半月時間,秦峥真的會主動來嗎?
這日傍晚,晚霞異常絢爛,柔和的光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紅,雲層也漸漸消散,遠處的山尖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看來明日一定是晴天了,想着,江月明起身準備去提醒餘望。
未等叩響餘望的房門,卻忽然感到眼睛一陣刺痛,世界旋即陷入了黑暗。
雖然這眼疾也不是第一次發作,但之前好歹還能感覺到有光。
而現在,是真的完全什麽都看不見了…周遭的一切似乎已經與他無關。
在這純粹的黑暗裏,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和無助感從心底緩緩升起。
任憑他已經做好了霜華殘發作的心理準備,但此刻卻還是有些慌了…
緊接着又是一陣猛烈的眩暈,他連忙擡手重重拍響了面前的房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還沒等餘望反應過來,江月明便一個踉跄撲倒在他身上。
餘望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一定是霜華殘發作了…
他半扶半抱地将江月明帶至床榻邊,讓他先緩緩坐下。
江月明面色逐漸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緊抿着雙唇一聲也不吭。
此時他忽然在想,難道餘望小時候被囚禁在黑暗中時,就是現在這般感覺嗎…
心口陣陣冰涼的刺痛襲來,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剖開了皮肉,又往裏面塞了塊千年寒冰。
“還能撐住嗎?”餘望環着他的背,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
随着對疼痛的适應,江月明的意識稍微恢複了一點,虛弱應道:“無礙,扶我躺一下。”
餘望輕輕把他放在床榻上,把所有的被子都壓在了他身上。
江月明捂着心口蜷縮起來,冷汗浸濕了兩鬓的發絲,臂骨關節的位置也開始傳來尖銳的痛感,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斷裂處瘋狂叫嚣着。
餘望眼底泛上一層紅,将內力彙聚指尖,在棉被中拉住江月明的手腕,緩緩注入。
江月明只覺得有股細微的暖流流向了各處經絡,稍微緩解了幾分,但沒過多久刺痛便再次襲來,他攥緊胸前的衣服,又蜷了蜷身體。
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餘望拿出楊妙手給的藥瓶,試探着問道:“實在難受就吃一顆吧,待會我可以…可以幫你…”
江月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微弱地吐出了兩個字:“不必…”
餘望重重嘆了口氣,幫江月明蓋好被子,下樓打了盆滾熱的水,又問店家拿了條松軟的面巾。
端回水盆放在床沿,然後扶起江月明,裹好被子靠在自己身上。
江月明的頭垂在餘望頸窩,呼吸寒氣逼人。
他環緊江月明,喃喃說道:“得罪了。”
随即拂開江月明的手,拉開他的衣領,把面巾打濕又攥幹,在自己脖子上試了試溫度,然後才塞進去捂在了他的心口處,手腕不小心碰到皮膚,一片冰涼。
熱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面巾被攥得皺巴巴,都快變成抹布了,懷裏蜷縮的人肩背終于舒展了一些。
見江月明右手一直緊緊按着左臂手肘處,餘望輕聲問道:“手臂也很疼?”
感覺到懷裏的人似乎點點頭,餘望放下面巾,拉開了江月明的袖子:“我看看。”
袖子卷到一半時,餘望的手忽然頓住了,江月明的手肘處盤亘着一條很猙獰的傷疤…
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撫上那條疤,凹凸不平,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江月明輕輕動了動胳膊,餘望這才回過神來,将掌心輕輕覆上那道疤。
溫熱的內力緩緩流入,懷中的人似乎安穩了許多。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晚上,餘望感覺頸窩的呼吸逐漸變成入睡後的平穩。
他把人輕柔地放在榻上,整理好衣服,然後蹑手蹑腳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折騰了半宿,天都快亮了,餘望卻毫無困意,離開客棧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瞎晃,腦子裏全是江月明手臂上那道疤,到底是什麽高手,竟能把他傷成這樣?
還有這霜華殘,又該怎麽辦…
思緒流轉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好遠,擡眼卻忽然看見,斜前方進山的入口閃過個熟悉的人影,走路一瘸一拐的。
馮二?他怎麽會在這?餘望心下一動,悄悄跟了上去。
拐了兩個彎,只見馮二進了處山洞,若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這裏竟藏着個洞口。
餘望在洞外一處隐蔽的地方躲了起來,只聽洞中傳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你此次貿然行事,隐者已經怪罪,你知不知道他們倆的命都不能動?”
“江月明中了霜華殘,若是想活命,就得來找我拿解藥,到時候想得到他手中的靈珀易如反掌,這有什麽不妥?”
”你覺得他這種人會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