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秦峥
第39章 秦峥
江月明看着餘望的側臉, 柔聲回應道:“好,我記下了。”
“江閣主不問為何是八月十五嗎?”
“嗯?為何?”
“不告訴你。”
“…”
八月十五,是餘望第一次見江月明的日子。
那晚在竹山深處, 有個俊朗的男子撞進了他懷裏, 身着淡金長袍,宛若明月。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着, 誰也不說話。
遠處的小山包在銀白月色下模糊了輪廓, 好似一對依偎的愛侶。
這時, 一只尾羽帶着抹紅的靈鴿撲棱着翅膀飛了過來, 乖巧地落在江月明肩頭。
江月明收回目光,拆下綁在靈鴿腿上的紙卷——是李垂柳的回信。
不等餘望發問, 江月明便主動說起了這兩日查到的事。
聽到那金護腕可能又和顧家有關, 餘望皺着眉說道:“不該啊…那應該是無相山莊裏的東西。”
自從那日見過金護腕,他便覺得十分眼熟,這兩日斷斷續續回憶了很多之前的事, 他基本可以确定,這個金護腕他一定在無相山莊裏見過。
若那上面的“凰鳥”是顧家圖案,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顧家人把這護腕送給了無相山莊的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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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明問道:“你在無相山莊這些年, 可曾聽說過任何顧姓之人?”
餘望搖搖頭,無相山莊人不多,而且每個姓名都登記在冊,他确信沒有顧姓的人。
江月明展開李垂柳的回信,目光仔細掃過,重明樓的消息果然更靈通些。
當年顧峰确實買過個孤兒, 也就是和顧笙私奔的那個護衛。
據說他們私奔後逃到了竹山下面的一個鎮子上,後來還有了個孩子。
不過顧家被滅門後沒多久, 這一家三口也跟着音訊全無了。
沒有人再見過他們,也不知是死是活。
有說是被兇手找到一并滅口了,也有說是為了避禍逃到竹山,隐居了。
幽篁裏就在竹山,那裏的一草一木江月明再熟悉不過。
若是真有這樣一戶隐居的人家,他肯定是會知道的。
看來想從顧笙這條線入手,目前是沒什麽可能了…
不過那秦道長看起來倒是有些故事。
還記得剛從聖藏窟出來時,蘇逸說他背叛了師門,早就不算淨塵谷的人了。
現在看來他被逐出淨塵谷的原因,竟然是偷了靈珀…
江月明又想起了之前拿到的那本冊子,木靈珀的歸屬後面标注了一個“已”字。
之前他便覺得這“已”的意思是隐者已經得到木靈珀了。
若是像信中說的這樣,他便完全想通了——淨塵谷當年也參與了封印朱厭,得了木靈珀,而秦峥為了和隐者合作,不惜背叛師門,盜走了木靈珀,後來又不知什麽原因和隐者鬧掰了。
江月明思忖片刻,說道:“或許我們得去一趟淨塵谷了,當年參與封印朱厭的五人,唯有淨塵谷的谷主靈渺子,還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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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程星河一大早便準備回紅鶴閣了,江月明不在的日子,閣中大事小事基本都由程星河打理。
來沅湘城這幾日,靈鴿傳來的信已經快堆成小山了…
江月明與餘望也準備動身前往淨塵谷,靈渺子既然參與了封印朱厭,一定知曉很多內幕。
淨塵谷在洮州的石鏡山裏,那是一處宛如仙境般的所在,不過越是美好之地,道路越是難行。
江月明特意去挑了兩匹好馬,臨近午時,二人才下樓準備出發。
霜降過後,氣溫驟降,已經有了幾分冬天的寒意,風也變得冷冽起來。
沒想到餘望昨日才送的披風,今日便能派上用場了。
在陽光的映照下,他才忽然發現,這披風的下擺竟還用銀線繡着鶴紋。
正盯着那鶴紋看,身後忽然響起了個聲音:“喜歡嗎?”
江月明聞聲回頭,正對上餘望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
“喜歡。”
餘望心滿意足地笑笑,從江月明手中拿起披風,輕輕抖開,然後仔細地搭在他肩頭:“喜歡也不能只用來看着。”
随即,二人有說有笑地牽起馬,往出城方向走去。
雖說天氣漸涼,但陽光倒是充足得很。
從沅湘城到洮州約莫要六日左右,一路行來都很是順利,天朗氣清,風光旖旎。
最重要的是沒有遇見任何意外。
不過眼看就要到洮州了,天卻忽然陰沉下來。
烏雲如洶湧潮水般迅速聚攏,似是在醞釀着一場暴雨。
趁着雨還沒下起來,得趕快進城,不然山路泥濘,馬兒不好走,今晚可能就進不了洮州了。
二人夾緊馬腹,拉住缰繩,在山中飛奔起來。
不過卻依舊跑不過烏雲的速度。
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地砸落,瞬間打濕了他們的衣衫,馬兒也有些焦躁不安。
“找個地方先躲躲吧。”江月明說道。
然後話音剛落,他便察覺到前方浮現出一陣隐隐的殺意。
之前還在想,這一路好似有些太過順利了,原來都在最後等着。
幾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樹林中竄出,向着他們疾馳而來,瞬間将他們包圍。
江月明和餘望停下馬匹,背靠着背,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人。
然而這些殺手并不急于進攻,而是緩緩圍着二人繞圈,仿佛在等待什麽時機。
步伐規整,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看起來遠比之前遇到的那些道士難對付。
突然!殺手們自動分散成幾撥,分別攻向江月明和餘望!
寒芒砍向江月明座下的馬,只聽一聲慘嘶,駿馬轟然倒地。
江月明反應極快,馬匹倒下的瞬間,腳尖輕點馬背高高躍起,在空中一個旋身,手中竹笛揮出道勁氣,将靠近的幾名殺手生生逼退了。
甫一落地,未及穩住身形,殺手們再度攻來!
手中竹笛如靈蛇舞動,與兵刃不斷碰撞,發出脆響。
餘望那邊也是刀光閃爍,地上的積水逐漸變得暗紅。
原本想趁着間隙召喚神鳥相助,卻忽然發現這些殺手每逢倒下一波,林中便會接上新的一波。
人數衆多,仿佛無窮無盡,江月明一邊抵擋着攻擊,一邊觀察着局勢。
饒是兩人再有本事,也絕無可能以二敵百。
“走!”
江月明大喊一聲,手中竹笛猛地一揮,逼退身邊的殺手,轉身朝着餘望的方向突圍而去。
餘望聞言立刻會意,長刀一震,蕩開周圍的殺手。
随即撮口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哨,剛剛躲到樹林中的馬匹揚蹄奔來。
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抓住缰繩,翻身上馬,對着江月明伸出手:“快上來!”
然而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林中忽然閃出一道藏藍色的人影!
那人影在殺手間穿梭,動作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而那些殺手仿佛與他有着某種默契,有意無意地為他掩護着身形。
又是秦峥!
“小心!!!”
傾盆大雨中,視線如蒙紗帳,待餘望看清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影手腕輕輕一抖,寒光閃過,不知是什麽暗器如閃電般射出,精準擊中了江月明肩頭。
肩頭傳來劇痛,江月明往前趔趄了幾步,餘望眼疾手快,伸手撈起了江月明,将人帶上了馬。
雙腿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只聽秦峥在身後沉聲說道:“想活,就來淩風谷找我。”
暴雨依舊如瀑布般傾瀉,天地間一片朦胧。
江月明側坐馬上,臉色逐漸蒼白,肩頭的傷傳來陣陣劇痛。
臨近入冬的涼雨不斷浸透着衣物,帶來刺骨的寒意,整個人靠着餘望不住地發抖。
“冷就抱緊我!”
餘望一邊策馬狂奔,一邊低頭對着江月明說道,聲音卻很快湮沒在磅礴的雨聲中。
江月明咬着牙,費力地擡起一只手,摟住了餘望的腰。
餘望不住地跟他說着話,生怕這人一旦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知奔行了多久,餘望已經被雨水嗆得說不出來話,江月明摟着他的手也漸漸松了下來。
終于到了洮州邊緣。
餘望看到遠處似乎有個村莊,急忙策馬奔去。
懷中的人幾近暈了過去,臉色蒼白如紙,傷口還滲着血,餘望小心地把人扶下馬,直接背了起來。
他挨家挨戶地敲着門,手重重落在每扇緊閉的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然而,門後只有無盡的沉默,或者才剛開啓條縫,便傳來驚恐的尖叫,随後又“砰”地重重合上。
任誰見了這兩個渾身濕透、血跡斑斑的陌生人,都會害怕吧…畢竟沒人想平白無故招來禍端。
江月明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餘望站在雨中大聲乞求着,手無力地從那些緊閉的門上滑落。
瀕臨絕望之際,只見斜前方有扇門緩緩開了。
只見一位老伯看了他們片刻,嘆了口氣,然後對着餘望招招手:“進來我這吧。”
餘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背着江月明走進屋內。
屋內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溫暖的氣息讓餘望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
老伯幫着餘望把江月明放上床榻,看着餘望那狼狽的模樣,指了指旁側的櫃子:“那裏有幹淨衣服,先換上吧。”
餘望邊環着肩膀發抖邊搖頭,急切地說:“我沒事,先管他。”
兩人先幫江月明換好了衣物,那肩頭的傷很奇怪,不斷往外滲血,表面卻并未看到任何暗器。
老伯嘆了口氣,搭上江月明的手腕,片刻後,面色沉重地說道:“他傷得不輕,老夫略通岐黃之術,若是信得過,我可以盡力一試,不過也只能保住一時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