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辰
第38章 生辰
翌日清晨, 江月明起床便發現,餘望和程星河都不在客棧了。
他不禁有些疑惑,這兩個都不是喜歡早起的人, 這麽早是忙什麽去了?
就算是去給自己準備生辰禮物, 也沒什麽鋪子這麽早就開門吧…
不過今日還有事要處理,江月明便也沒再多想, 起身來到案前, 準備給李垂柳去一封信。
上回去重明樓, 目光只聚焦在顧家滅門這件事上, 并未得到太多信息。
但是自從聖藏窟出來後,江月明便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兩個人身上, 一是顧家的小姐, 顧笙,二是和顧笙私奔的那個護衛,也就是玉露口中名叫“君竹”的人。
這兩個人也許是顧家當年唯一的幸存者, 若是找到他們,也許一切謎題都會有答案。
除此之外,江月明也想問問,關于那淨塵谷的秦道長和火靈珀, 重明樓是否還有更多信息。
信寫好後,江月明喚來靈鴿,臨送出前想想還是又拓了份那護腕的圖紙,一并附了上去。
李垂柳平日接觸的稀奇玩意也不少,也許他會見過這東西。
一整天,客棧裏都不見程星河和餘望的身影, 直到傍晚時分,程星河果然準時來敲響了他的房門。
江月明在房中應了一聲, 推開門便直接往餘望的房間走去。
程星河在後面拉住江月明:“師叔做什麽去?”
“嗯?那天不是說好我們三人一起嗎?”江月明答道。
程星河臉上附上一抹壞笑:“可是我現在又不想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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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明神情微頓,若是他帶上餘望,程星河自然不會阻攔。
餘望對程星河倒是沒什麽敵意,可若是程星河不願,免不了要掃了興致…這孩子已經念叨了好幾天要一起過生辰,江月明也不想他心裏不舒坦…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麽做了。
見江月明那有點為難的樣子,程星河忽然笑了:“騙師叔的,都說好的事怎可能反悔,他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看師叔的樣子,好像很在意他?”頓了頓,程星河繼續說道,“不過每次見師叔和他在一起時,确實有些不一樣。”
多了笑容,也多了人氣兒…
以前程星河總覺得,雖然江月明看起來對誰都溫和有禮,但很多時候都不像個真人…
就好像有一副很好很靈的皮囊,對待任何事都能應對自如,但其實內裏是空心的。
江月明并沒有答他的話,而是抽出竹笛,佯裝用力地敲了兩下他的腦袋:“長本事了,竟騙到你師叔頭上來了。”
二人吵吵鬧鬧地下了樓,只見餘望正半倚着客棧的門,江月明眼中一亮。
餘望今日竟然換了件月白色的袍子,這是江月明第一次見他穿如此淺色的衣服,比平日更多幾分清新俊逸,尤其是那桃花眼,似乎更加明亮動人。
餘望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過頭對着他笑了笑。
跟着程星河出了客棧,七拐八拐,竟來到了一處幽靜的湖邊。
一座小巧玲珑的水榭坐落湖邊,朱紅柱子在秋色映襯下,更顯幾分莊重,周圍楓樹環繞,楓葉已經變得火紅,別有一番韻味。
走進水榭,只見裏面布置得極為雅致,圓形的雞翅木桌擺在中央,上面鋪着淡金色的錦緞桌布。
“師叔喜歡嗎?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這地方。”程星河昂着頭得意地問道,随後又拿出個精致木匣遞給了江月明:“師叔生辰快樂。”
江月明打開木匣,裏面靜靜躺着個陶埙,微微泛着柔和的光澤。
他之前只是随口和程星河提過一句,他那枚陶埙毀在聖藏窟裏了,沒想到程星河竟記下了。
江月明擡頭看向程星河,露出抹淡淡的笑容:“星河有心了,我很喜歡。”
這時江月明下意識偷瞄了一眼餘望,不過餘望好像沒看見似的,并沒什麽反應,只在仔細喝着茶。
江月明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過馬上又提起興致,招呼着侍女上菜。
菜也是程星河提前點好的,都是江月明愛吃的,三個人邊吃邊聊。
看着餘望和程星河的關系緩和了不少,江月明心中也松了口氣。
不過直到現在,餘望都還沒對他說過一句“生辰快樂”…
江月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本不在意這些的,可他還是能從餘望口中聽到一句。
不知不覺,夜色已經深了,江月明放下手中酒杯,笑着說道:“今日多謝二位為我慶生,時候也不早了,便到這吧。”
随即三人起身往客棧走去,還沒走出幾步路,程星河忽然“哎呀”了一聲,好似忘了什麽要緊事:“師叔,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要處理,你們先回吧!”
未等江月明回應,程星河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楓樹林中。
秋風瑟瑟,落葉咯吱作響,樹林中寂靜的氣氛有些微妙。
此時,餘望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一條近路,回客棧很方便,江閣主跟我走吧。”
江月明微微颔首,跟着餘望往一條岔開的小路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後,卻發現腳下越來越崎岖,分明是在往山上走…
“這好像不是回客棧的路吧?”
“江閣主不信我?我還能賣了你不成?”
江月明沒再回應,繼續跟上了餘望的步伐,反正無論餘望想帶他去哪裏,他都會去的。
沅湘地區并沒什麽太高的山,沒過多久他們便來到了山頂。
山頂的風有些大,二人的鴉色發絲在風中肆意飄揚,時而糾纏,時而又被猛地吹散。
餘望停下腳步,輕聲說道:“江閣主,煩請閉上眼睛。”
江月明依言合上了眼,只覺得餘望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輕輕轉了個方向。
“擡頭,然後睜眼吧。”
江月明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輪明月,懸挂在浩瀚夜空中,散發着柔和清冷的光。
“月明,生辰快樂。”
夜風微涼,江月明剛想道謝,卻不禁輕咳出聲,随即忽然感覺一股溫暖把自己包裹了起來。
“送你的。”
江月明偏頭只見身上多了件披風,淡雅的月白色,滾着窄窄一圈金邊,質地細膩,觸手溫潤,不知是什麽動物毛皮做的,暖和得很。
他擡眸看着餘望,輕聲說了句:“謝謝,我還以為…”
見他不再繼續說下去,餘望忽然笑了:“以為什麽?以為我什麽禮物都沒給你準備?甚至連句生辰快樂都不與你說?”
又被猜中了心思,江月明一時竟無言以對。
只聽餘望繼續說道:“我和程星河都商量好了,他先我後,畢竟我要帶你來的地方夜裏才好看,這應是沅湘城裏看月亮最清晰的地方了。”
“為何要帶我看月亮?”
“這月亮很像你。”
“我像月亮?”
“不是你像月亮,是月亮像你。”
餘望已經記不清,江月明有多少次在黑暗中拉過他一把,在他心中,江月明就是這月亮。
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借用這種方式宣之于口。
還未等江月明想清楚餘望這話的意思,餘望又遞過來一個小小的木匣:“這也是給你的,若是今夜無月,原本想着用它替代來着。”
江月明打開木匣,裏面是顆夜明珠,通體圓潤,色澤如同純淨的月光,銀白之中還帶着抹淡淡的幽藍,仿佛自身就是個小小的月亮。
“夜明珠?”
“月明珠。”
月明珠?江月明還是第一次聽聞這東西,真不是餘望胡亂取的名字嗎…
見他面露疑色,餘望笑笑:“老板說這顆珠子也叫’月明’,便買給你了,揣起來吧,你眼睛不好,興許哪天用得上。”
江月明仔細地收起珠子,把木匣放進懷裏,又對着餘望道了句謝。
餘望眉頭輕輕皺起:“你這人總是喜歡謝來謝去的,真沒勁。”
江月明低頭淺笑。
這是他經歷過最特別的生辰了。
微微平複了心情,他又擡眸看向身旁的人:“餘令使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餘望聞言微微一怔,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時,更是從未有人幫他慶祝過生辰。
其實不止是他,在無相山莊裏,他未曾聽聞過任何人的生辰,每個人都像是為了執行任務而生…
江月明心中頓時一緊,是啊,小時候的事餘望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又怎會記得什麽生辰…他這話問的實在有些唐突了。
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裏,就沒有草草了事的道理。
于是他認真地說道:“那就自己定一個吧,挑個喜歡的日子。”
餘望撇撇嘴,輕飄飄說了一句:“不必了,定了也沒人陪我慶祝。”
江月明聞言泛起一陣心疼,他雙手輕輕搭上餘望的肩,看着他的眼睛,沉聲說道:“我會陪你。”
停頓片刻,又補了句:“只要我在這世上,定會每年同你一起。”
餘望定定地看着江月明,那雙淡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猶如蒙着層銀輝,閃着奇異的光。
江月明放下手,繼續提議道:“要麽就定和我同一天?以後每年我們都能一起慶祝。”
“八月十五吧。”餘望擡起頭,望着夜空中的那輪明月,“那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