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密道
第15章 密道
江月明坐了起來,擡眼見餘望也已經醒了,正一臉漠然地凝視着洞外的林子。
他拿起竹笛,和着那琵琶聲吹了句調子。
只聽外面的琵琶聲驀地一顫,似乎被這股外來的內力幹擾,走了調。
餘望邊摩挲着他的刀邊說:“為了這靈珀,這些人真是肯下血本啊,居然把弦姬都給請來了。”
弦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請她出手要幾十上百金的價錢。
且無論事成與否,酬金照收不誤。
她殺人全憑手中的琵琶,只需遠遠彈奏,便能令聽者重傷。
迄今為止,還沒聽說誰在她手裏能全身而退,能保住筋脈還能接上就算萬幸了。
只可惜今天她遇上的對手是江月明。
人一旦過于自負,不摸清楚對手的底細,就想拿錢辦事,那離栽跟頭也就不遠了。
走調的琵琶聲驟然被彈琴之人用掌中斷,旋即換了首曲子,輪指迅猛,弦音急促。
在這殺意滔天的琵琶聲中,江月明的笛聲悠然響起,似春風拂柳,卻又堅如磐石。
琵琶聲不甘示弱,愈發高亢,掃弦似驚雷炸響。
山洞開始震顫,四周碎石紛紛墜落。
眼看一塊小石子就要落在江月明肩頭,餘望用刀柄輕輕一接,揚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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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他站到江月明身側,用刀鞘擋着掉落的石灰,沒讓一粒土渣沾上江月明的衣袍。
江月明斜倚草堆,臉上并沒出現任何神情變化。
笛聲依舊婉轉,卻如同定海神針般,在洶湧殺意中巋然不動。
僵持片刻,江月明眼神一凝,變換了吹奏之法!
剎那間,磅礴的力量噴薄而出,帶着尖銳爆鳴,向着琵琶方向猛沖而去。
只聽“砰”的一聲響,琵琶聲瞬間被這強大的內力擊潰,音波四散。
樹林中,弦姬噴出一口血,琵琶脫手而出,整個人向後飛去。
她在地上滾了幾圈,抓起琵琶,倉皇遁入夜色之中。
餘望不禁稱贊:“江閣主果然厲害,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是我沒見過的。”
江月明收起竹笛,并沒作答,看着四周被震落一地的石塊。
忽然發覺,這山洞的後壁似是被震出了條通道。
他起身往通道的方向走去,身後的餘望卻沒有要挪動腳步的意思。
江月明瞧着他那一臉遲疑,終于問出困惑已久的問題:“餘令使,你為什麽怕黑?”
餘望輕描淡寫地解釋道:“也沒什麽,就是小時候犯錯總會被莊主關禁閉。”
江月明又問:“那你不吃黑色的東西也是因為怕黑?”
看着江月明那一臉認真的模樣,餘望噗嗤笑了。
江月明沒再多說,拿出火折子燃了起來,在前面小心翼翼探着路。
不知道為何,每次在後面看着江月明的背影,餘望總覺得很安心。
似乎天塌下來也沒什麽,畢竟有人比自己個子高,能頂着。
這密道蜿蜒曲折,潮濕腐朽的氣味令人作嘔。
轉了幾個彎之後,前方驀然出現一扇石門。
推開門,腐朽的味道更重,石室中央那棵巨大的青銅樹映入眼簾。
高兩丈有餘,底座形似山巒,五層樹枝順着主幹節節攀升。
每層正中央都是個跪坐銅人,其餘幾條樹枝圍繞銅人分布,上面有些零碎的小花。
再看四周石壁…挂着幾張不知是否能被稱作“畫”的東西…
密密麻麻的符咒,應該是墨還沒幹就被挂了起來,紅色墨跡沿着紙張流淌下來,猶如滴血。
四周形狀詭異的瓷缸裏蠕動着不知名的蟲類,那股惡心的味道應該就是從這傳出來的…
餘望胃中一陣翻騰:“這是什麽鬼地方…”
角落的書案上筆墨紙硯齊全,案上有本泛黃的冊子。
未及細看,江月明忽然聽到幾聲很輕的窸窣聲。
就好像,是蛇在吐信子。
猛地低頭,只見地面出現了無數細密孔洞,一群蛇正從孔洞中往外鑽…
江月明低喝一聲:“小心地上!”
餘望長刀瞬間出鞘,朝着地面一揮,直接将那些蛇斬為兩段。
可它們竟順着被斬斷之處重新長出兩個腦袋,又動了起來。
蛇眼閃爍着詭異的紅光,蛇信吞吐間散發着腥味。
江月明對着火折子擊出道掌風,幾團火球滾落地面。
可這些東西竟然連火都不怕,越聚越多,形成一片黑色旋渦。
躍至高處,卻見石室四周和頂部竟也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小孔。
江月明眉頭微蹙,雙掌齊出,金色氣浪轟出一條通路,二人沖出石室。
黑暗中,江月明回手拽住餘望的衣袖,沿着來時的密道迅速原路折返。
腐朽的味道還充斥着餘望的鼻腔,再加上這黑暗中熟悉的窒息感。
餘望只覺得胃中一陣翻攪,不斷往上反酸水,還伴随着陣陣鈍痛。
回到先前的山洞,只見餘望面色略帶蒼白,背靠着石壁,微微弓起了腰。
“怎麽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沒事,裏面那味道實在惡心,黑暗中又有些透不過氣。”
說着,餘望走到洞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試圖壓下去胃中不适的感覺。
可這深秋的空氣過于寒涼,猛吸幾口之後,反倒更痛了…
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扶住身側的石壁,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發顫。
江月明走到身後虛扶住他,又問他到底哪裏不舒服。
見他只是擺着手說沒事,便用幾根手指輕輕按了按他的上腹:“胃痛?”
“啊…”
餘望竟将整個腰身都折了下去,用長刀撐着自己半跪在地上。
江月明微微皺眉:“輕輕一碰就痛成這樣,還說沒事?”
說着,架起餘望回到洞中的草堆坐下。
餘望弓着身子,用一邊小臂緊緊壓着上腹,另一只手死死按着疼的地方。
胃中痙攣一陣強過一陣,額上滲出一層虛汗。
江月明輕扶住餘望的脊背:“別那麽用力按。”
餘望試着松開些手,可疼痛感似乎更強了,只有使勁按着才舒服些。
江月明見狀拍拍他的後心:“來,坐直些。”
說着,用力移開他的小臂,把手直接覆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帶着他的手慢慢打圈。
見那死死壓着胃的手終于松動了些,江月明便順勢把那手直接拂開了。
随後将內力彙聚于掌中,對着餘望的上腹輕輕壓了下去。
“嘶…”
這一壓疼得餘望倒吸一口涼氣,把整個背都弓了下去。
但緊接着便感到一股暖流隔着衣袍湧了進來。
江月明手掌微動,輕輕按揉着,引着餘望慢慢坐直身子。
暖流逐漸吞噬着餘望胃中冰冷的石頭,鈍痛感慢慢消解。
餘望長舒口氣,抹了兩下額上的冷汗,伸手拿過地上的水壺。
剛擰開蓋子,還沒等送到嘴邊,江月明便直接把水壺搶了過來。
他将水壺捧在掌心,微微閉上眼,再次将內力調動起來。
随着內力不斷注入,一縷熱氣從壺口升起,這才又将水壺遞給餘望。
餘望接過水壺:“謝謝,沒想到江閣主竟這麽會照顧人。”
其實江月明原本也不會照顧人的,自己不舒服時都是硬生生熬過來的。
只是不知道怎麽,每當面對餘望時,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會了。
江月明點點頭,沒做更多回應,從袖中拿出方才在石室順出來的那本冊子。
這冊子正面記載的是些蠱術,制法、用法以及效果都寫得十分清楚。
往後翻了幾頁,江月明感到有些不對勁。
寫這冊子的人似乎在研制一種新的蠱術,需要數十種毒蟲,以及…後面的字都被塗掉了。
效果寫着:中蠱之人與常人毫無二致…後面的字依舊是被塗掉看不真切。
以往所見蠱毒,中蠱者無論是行為還是言語,或多或少會有異常,能夠被人發現。
但按這人的寫法,如果中蠱者毫無異樣,不管是什麽蠱,似乎都有點麻煩。
再往後翻基本都是空白,本以為不再有其他內容,卻不想最後一頁還有字。
看到這裏,江月明微微瞪大了眼睛…
師兄的名字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頁上畫着五個圓圈,裏面分別是“木火土金水”五個字,每個圓圈下面都對應做了标注。
木(已),火(赤霞宗?),土(楚君懷),金(江月明),水(無相山莊)。
這應該就是目前五塊靈珀的歸屬了…
若是土靈珀在師兄手裏,那是不是至少能說明師兄一定還活着?
餘望靠着草堆邊揉着胃邊問:“寫的什麽?”
江月明把大概的內容和猜想講給了他。
餘望思索片刻說道:“這冊子的主人莫非就是之前引我去神鸮祠的人?”
餘望之前收到的信上說,欲啓厭朱鏡,須得入歸鳥。
那時江月明并不明白這二者的關系,甚至有些疑惑,會“入歸鳥”的不止他,為何偏偏找他。
不過這幾天,在銅人迷宮裏看到的“歸鳥”二字經常出現在他腦海,他漸漸想明白了。
無論結緣神鳥還是突破七重境界,其實都不是“入歸鳥”的絕境。
現在這世上,能達到那絕境的人,只有江月明。
那麽,非他不可的理由也就只剩這一個了。
但他還不太明白的是,為何偏偏選擇讓餘望來找他?
江月明嘆了口氣,正要合上冊子,卻發現封底頁下角有一枚褪色的印。
借着光仔細看,他認出這是墨隐堂主的花押。
他忽然想起顧家地窟中那灰衣老人未曾說完的話:“他們…叫為首那人…隐…隐…”
難道這個“隐”字和墨隐堂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