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餘
第14章 阿餘
見堂堂紅鶴閣主此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餘望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瞧把你吓得,放心吧,你什麽也沒做,只是總愛亂動,一點也不乖。”
江月明反而比剛才更迷茫了。
不乖?這還是第一次聽人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餘望眯起眼睛,換上副欠揍的表情:“就像只怕冷的大貓似的總往人家懷裏鑽。”
江月明整個人都僵住了,清了清嗓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酒品一向不錯,以前喝醉了基本都是倒頭睡到天亮,所以昨夜才敢來找餘望肆無忌憚地喝酒。
竟然…餘望該不會是在诓自己吧…?
還沒緩過神,餘望忽然擡手放上他的頭頂,順着發絲的方向一下下輕撫起來。
“就像這樣,沒印象了嗎?你不好好睡覺,我可是哄了半宿呢。”
這感覺…是有點熟悉,江月明有了些印象…
昨夜醉得昏昏沉沉,好像是有人在輕撫着自己的頭發。
後來那人還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着自己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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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盡量保持着鎮定問道:“還有嗎…”
餘望噗嗤一聲笑了,把頭湊近過來:“江閣主還想有什麽?莫非,你真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
江月明撥開他的腦袋,心底松了口氣,好在沒有更出格的事了。
餘望接着說道:“你上午再緩緩,我們下午出發去赤霞宗吧,靈犀仙會也沒剩幾天了,厭朱鏡的事那裏肯定有更多線索。”
江月明點點頭,随便吃了幾口早飯,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
站在窗前,秋風撲面而來,帶着絲絲凜冽。
若是說他對餘望一開始是因為似曾相識才想靠近。
那麽現在,到底又是種怎樣的感情?
他微微閉上雙眼,感受着秋風的涼意,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
就這麽站了一個時辰,餘望便來敲門叫他出發了。
赤霞宗在沅湘城,正常要三五日的路程。
二人抄了近路,一路上基本都是連綿起伏的青山。
天色漸暗時,兩人還在山裏。
時間充裕,沒必要摸黑趕路,便準備找個地方暫時落腳。
腳下落葉的“咯吱”聲讓人倍感舒服,可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只見一群黑影從樹林中竄出,将二人圍了起來。
為首的藍袍道士喝道:“把靈珀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看這人的打扮,應和當時剛要進洛中城時,尾随在身後那道士是同一個門派的。
看來那道士已經發現了當時給他的金靈珀是假的。
江月明沉聲問道:“你們是淨塵谷的人?”
藍袍道士并不多廢話,一個手勢,身後三個黑衣道士便氣勢洶洶向二人撲了過來。
江月明神色從容,似乎未曾動過分毫,可那三人卻接連倒地,連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細看才發現,他們的脖頸處都插着一片薄薄的楓葉,鮮血正汩汩往外冒。
後面的十幾個人見狀,不禁後退兩步。
只見藍袍道士目光一沉,又做了個手勢,又有五個黑衣道士沖了出來。
迅速躍上兩側的樹頂,口中念念有詞。
交錯的道道神秘的符文在空中浮現,交織成巨大的網,欲将江餘二人罩在其中。
二人身形一晃避開了,可是那網卻如同可以追蹤一般,瞬間又懸至頭頂。
餘望冷哼一聲,長刀出鞘,紅光閃過,那網被硬生生辟出一道口子,
不過卻又馬上自行縫合了,繼續跟着二人移動。
餘望的眼神變得冰冷,如鬼魅般直接沖向施法的五人。
手起刀落,鮮血飛濺。
一個眨眼的功夫,五具屍體便從樹上無力地墜下,再無聲息。
斷水刀法,快到可以将湍急的水流斬斷。
這還是江月明第一次見餘望真正出手,刀法淩厲,帶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狠絕…
藍袍道士見狀神色大變,怒喝道:“撤!”
餘望直接飛身向他沖了過去,臉上挂着令人發毛的笑:“現在才想走,是不是有點晚了。”
刀劍相交,兩道氣浪拔地而起,身處氣場中的黑衣人直接被震飛出去。
江月明卻依舊負手而立,巋然不動。
那藍袍道士劍法不錯,可卻完全不是餘望的對手。
餘望看似出招慵懶散漫,卻逼得對方連連後撤,毫無抵擋之勢。
就在此時,剛剛落在地上那幾道黑影突然從側面撲向餘望!
江月明竹笛輕轉,金色的氣浪如同閃電般擊中黑影的胸口,樹林中回蕩着幾聲慘叫。
旋即又是一道淡金色罡氣如游龍般沖天而起,直接擋住藍袍道士的退路:“誰派你們來的?”
只見那藍袍道士抽抽嘴角,口吐黑血,徑直倒了下去。
江月明上前俯身,貼近那藍袍道士口鼻處聞了聞,又伸手開始解那人的衣服。
餘望眉尖一擰:“堂堂紅鶴閣主竟還有這等奇怪癖好…?”
江月明懶得理他,直接把那人的上衣扯開。
只見胸口布滿刺狀紋路,宛若細密的荊棘,交織成錯綜網狀。
黯紋蠱…
中蠱之人只要動了內力,半個時辰毒性便會蔓延全身,暴斃而亡。
可見無論這些人完不完得成這次任務,都是死局。
餘望似乎想到了什麽:“墨隐堂,這蠱毒一定是墨隐堂來的。”
墨隐堂名氣不算大,但非常擅長制蠱用蠱。
現任堂主墨微塵,幾年前還因為求購淨化靈枝來過紅鶴閣一次。
江月明點點頭:“距離靈犀仙會時間還充裕,明日我們可以先去拜訪夜冥堂。”
幾句話的功夫,天空悶雷滾滾,雨點開始零星落下。
二人飛身躍起,幾個起落便找到一處山洞躲避。
點上火折子環顧四周,江月明對這山洞頗為滿意。
前人栽樹,後人好乘涼,裏面竟還有些剩餘的柴火和稻草。
江月明把柴火點好,把稻草攏起來重新鋪了鋪,拿出兩個燒餅扔給餘望一個。
開始邊吃邊盤算着這事得來龍去脈。
拿到金靈珀這件事,要說他身邊還有什麽其他人知道。
一是那神鸮祠的器靈,二就是尾随他到洛中的道士。
今天這些人應和那道士是同夥,不過那道士當時并未發現靈珀有假,是怎麽突然知道的呢?
而且,又是誰告訴他,那天江月明會去神鸮祠?
想到這,江月明意味深長地望向餘望:“餘令使身邊都有何人知道我們有靈珀?”
餘望不假思索答道:“莊主知道,還有就是我那個下屬,你在顧家老宅見過。”
江月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了。
前幾天給餘望療傷耗了不少內力,昨夜醉酒,今天趕了一天路,緊接着又動手。
再好的身體也該累了,江月明覺得胸口有些郁結,轉頭一陣嗆咳。
看他咳得實在厲害,餘望起身把水壺遞了過去,又拍撫着他的背幫他順氣。
近看那張臉,餘望忽然覺得,這人和他身上的藥香味真是絕配,溫和又迷人。
只是這漆黑的眸子裏似乎藏着很多不開心。
“這麽好看一張臉,不多笑笑真是可惜了。”餘望把江月明的長發攏到身後,“什麽事都自己扛着很難的,累了就休息,難受就說出來。”
江月明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可那些擔子既然已經扛在肩上,就再也放不下來了,他也并不想與其他人多說。
一來,能幫上忙的人少之又少,說了也只是給別人徒增煩惱。
二來,別人并沒有義務來幫他分擔這些。
見江月明不搭話,餘望忽然又想起昨晚他一直在念着的那個名字。
“給我講講阿餘吧,真好奇是什麽人能讓江閣主如此挂念?”
胸口郁結漸散,江月明逐漸平複了呼吸。
阿餘丢了的那天,天氣也和現在一樣,電閃雷鳴,下着暴雨。
閉關那天,有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帶着個小孩,意外闖進江月明的結界。
那女人把孩子交到江月明手裏便咽氣了。
他在那孩子身上找到塊玉佩,上面刻着個“餘”字,所以便叫他阿餘。
五年後,江月明只要再順利完成最後一道磨砺,就可以出關了。
那道磨砺需要在別處完成,他必須打開結界前往。
時間十分緊迫,雖說在磨砺裏要度過七天,但現實中不過半天功夫,他便沒有重設結界…
餘望聽完安慰道:“可能小孩子只是自己跑丢了,雖然他應該不是那時的樣子了,但你應該變化不多,等再遇見,阿餘定會認出你的。”
江月明心中苦笑,突破“入歸鳥”最高境界,并不能以真實樣貌示人,甚至都不能說話。
即便再遇見,阿餘也斷然不可能認出他的…
江月明看着餘望說道:“阿餘長得也很好看,眼睛和你一樣,也是淡灰色的。”
餘望靠在草堆上枕着手臂,終于明白了之前江月明為何總問他是不是從小就在山莊裏。
其實小時候很多事情他早記不清了,不過他能确定的是他一定沒見過江月明這張臉。
畢竟這張臉如此出色,應該沒有看見過卻完全記不得的道理?
況且還是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我倒希望是你的阿餘,被人這般挂念應該很開心吧。”
從小到大,餘望都是獨身一人,從未體驗過被人挂念的滋味。
江月明輕嘆口氣,也靠着另一邊的草堆準備睡下了。
夜裏,一陣詭異的琵琶聲傳進江月明的耳朵。
那聲音極細極柔,就好似在用根根細針撥動着聽者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