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尾随
第03章 尾随
江月明對厭朱鏡沒什麽興趣,他只是想找到師兄,他也不想和這位餘令使扯上太多關系。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對着牆壁擲出片琉璃,将壁畫保護起來,又走到神鸮面前深深一拜,随後對餘望說:“日後有機會江某定會報答,但一起去洛中确實不方便。”
餘望也不再多說,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可是對他來說,不過是光明正大同行,還是悄悄跟在後面的區別。
洛中城距離竹山不到半日,以江月明的本事,早就發現了後面有尾巴。
而且,還不止一個。
臨近傍晚,夕陽的餘晖如金紗般灑落滿地。
在進城前的一片荒野,江月明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一個尾巴加快了速度。
從進神鸮祠就開始跟着,也該出來見見了吧。
“出來。”
江月明沉聲道,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慢慢暗下的暮色。
餘望慢吞吞地從一棵枯樹上探出頭:“不愧是紅鶴閣主,我這麽高明的身法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江月明頭也沒擡地說道:“沒說你…”
“你”字剛落,江月明耳尖微動,捕捉到一個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來人似乎是個道士,看着只邁出兩三步,身形卻已到了江月明面前,擡手便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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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法看似輕盈若無物,身在其中卻能感受到內力猶如驚濤駭浪。
江月明衣袂飛揚,人卻巋然不動,只待那手掌快到胸前,眼中精光一閃,抽出竹笛在對方掌心輕輕一點,那手掌竟停在了半空!
道士面色由驚轉疑,足足退出五六步才穩住身形。
淨塵谷的人?
這種與世隔絕的門派,莫非也在觊觎厭朱鏡?
道士發起新一輪攻勢,柔若無骨的拂塵好似千萬鋼針。
江月明抓住時機将竹笛置于唇邊。
幽篁裏的獨門秘法——“入歸鳥”,笛音可操控百鳥。
餘望跳下樹來準備幫忙,可聽到江月明的笛聲,耳畔卻忽然一陣嗡鳴。
這聲音有些熟悉,卻根本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就好像有人在把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硬往裏塞…
一陣眩暈,餘望用長刀撐着身體,半跪在地上。
江月明見狀,側身擋在餘望身前:“怎麽了?”
未及多說,道士又撣起拂塵撲了過來。
江月明一邊用竹笛抵擋,一邊把道士引到遠離餘望的空地。
再次吹響竹笛,短短一句調子,周遭狂風大作。
伴随着幾聲高亢鷹鳴,天空似蒙上黑影,一只巨鷹破雲而下。
“入歸鳥”的殺招——“蒼鷹掠影”!
拂塵被鷹爪猛力撕扯,道士身如鬼魅,巧妙借力向巨鷹身後躍去。
旋起拂塵,數百道錯綜複雜的銀絲向巨鷹包裹而來。
巨鷹羽翼一揮,勁風直接将那銀絲卷起,伴随着笛聲變化,狠狠抓着道士的外袍,将其拖入風中。
道士斬斷袍擺,又運起那來時的身法,身形漸漸模糊,向着剛剛相遇的地方閃回。
不好!他要對餘望動手!
曲調一轉,蒼鷹帶着江月明跟上道士,卻還是晚了一步,拂塵已經卷起了餘望。
道士高高站在樹枝上,終于開口:“靈珀給我,我不傷他。”
猶豫片刻,江月明從袖中拿出玉匣,直接抛了過去。
道士擡手接住,拿出靈珀反複看了幾遍,一甩拂塵,将餘望抛向半空。
江月明旋身接住餘望,緩緩落在地上:“餘令使?餘令使?餘望?”
餘望眉頭皺成一團,并沒有任何反應。
江月明把手搭上他的手腕準備探探脈象,餘望卻猛地抽出手。
又嘗試叫了他幾聲,依舊沒反應,看來只是出于本能的防衛反應罷了。
看着餘望的側臉,江月明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模樣。
阿餘小時候就很好看,尤其是那雙淡灰色的眸子。
如果當年不是自己一時疏忽,也許還能有機會看着他長大。
沒長歪的話,大概現在也是餘望這般模樣吧。
江月明自嘲似地苦笑着搖搖頭。
這世間事,哪有那麽多如果啊…
随即小心翼翼地一只手從餘望腋下穿過,另一只手輕輕抄起膝彎,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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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仙鶴靜栖石上,溫柔地注視着餘望。
忽然,仙鶴被黑暗吞沒,随之而來的是令人作嘔的湯藥,狠狠抽在身上的皮鞭和沾滿鮮血的刀…
太陽穴劇烈跳動着,餘望猛地睜開眼,撐着半坐起來:“這是哪…”
“洛中城客棧。”
餘望轉頭看到床邊的江月明,迷茫地問道:“你…為什麽帶我回來?”
江月明剛剛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十年來,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家弟子外,更不會和其他人走得太近。
可這個餘望偏偏那麽像阿餘…讓他不自覺地想接近。
尤其是在神鸮祠,他睜眼對上那對淺灰眸子時,心中湧起的異樣感覺,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雖然他不想和無相山莊扯上太多關系,但他也做不到把餘望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嶺。
況且,身為紅鶴閣主,又怎有看人遇險卻袖手旁觀的道理呢?
這麽想,江月明果然心裏舒服多了。
他遞了杯溫水過來,妥帖回答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餘望順着江月明的手猛灌兩口,呼吸逐漸平穩:“對了,你剛才好像和一個道士交了手?”
“來搶靈珀的,給他了,你想要的話可以去找找他。”江月明淡淡說道。
剛拿到靈珀就被人盯上,江月明還不确定問題出在哪裏。
但再找下去肯定還會遇到更多危險,幽篁裏這些事和餘望沒關系,他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餘望“騰”地坐了起來:“給他了?”
“不給,你現在可能已經沒命了。”
餘望眯起雙眼打量着他,雖然這人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餘望覺得他此刻一定在說謊。
堂堂紅鶴閣主為了個剛認識兩天的人,放棄了可能會找到師兄的線索,餘望斷然是不信的。
“江閣主,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個傻子吧?就算你對厭朱鏡沒興趣,但順着靈珀肯定能找到更多關于你師兄的線索,你難道連這也不在乎?”
停頓片刻,餘望揚起嘴角,像個大尾巴狐貍一樣笑了。
“還是說,在江閣主心裏,我更重要?”
“你為救我,把這等好東西交出去,又把我帶回客棧,哦對了,江閣主是怎麽帶我回來的?我怎麽隐約感覺有人抱着我?咱們剛認識兩天,是不是發展的有點太快了?”
江月明轉過身來,他原本是想随意敷衍幾句就走人的,可架不住眼前這人總喜歡刨根問底。
他本來也不是個擅長扯謊的人,也懶得再繼續編下去了。
“餘令使說的沒錯,給那道士的是我随身攜帶的一塊香石,他又沒見過真的靈珀,自然看不出真假。”
一陣氣血翻湧,餘望的頭又像針紮一樣疼起來,他擡手抵住太陽穴:“你...”
江月明見狀上前扶着他靠向床頭:“你體內…有種奇怪的毒,你應該知道吧?”
餘望猶豫了片刻,并沒有隐瞞:“嗯,是忘川,小時候被仇家種下的。”
說着,餘望從衣襟裏拿出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忘川毒雖難根除,但可以靠服藥抑制發作,每三個月服一次便可。
如果沒有按時服藥,就會出現頭疼的情況,這次不知為何提前發作了,以前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江月明靜靜地看着餘望:“餘令使從小就在無相山莊嗎?”
餘望眨眨眼睛:“是啊,記事開始就在了,怎麽?江閣主開始好奇我的事了?”
這人果然一旦清醒過來,正經超不過一刻鐘。
這忘川毒,江月明也有耳聞,雖能靠服藥抑制,但這藥方并不算常見。
如果沒能按時服藥,這毒便會慢慢侵蝕神經,損人心智,最後甚至會變成瘋子。
若是想用這種毒來控制某人為己所用,倒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手段。
可聽餘望的意思,他被種下這毒時應該還是個孩子,不知什麽仇家會對一個孩子下如此狠手…
不過別人不想說的,江月明從不會多問。
“是江某失言了,不該過問餘令使的私事,餘令使好生休息吧。”說罷,江月明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哎,等等,你就沒什麽其他的想問我嗎?”
找了師兄十年,舊線索剛斷,新線索就出現了,而且還送到家門口,真的只是巧合嗎?
餘望到底知道些什麽?
他背後的那位莊主又在打什麽算盤?
江月明自然是想知道的,可他也知道,這些問題就算現在問出來,餘望必定也不會說真話。
“我問了,餘令使就會告訴我嗎?”
“靈珀确實對我很重要,多謝餘令使幫我,但我今天救下你,把你全須全尾帶回來,也算是報答了,日後有緣再見吧。”
看着江月明的背影,餘望那雙淡灰色眸子中折射出異樣的光,他忽然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
順着床頭滑進被子,餘望喃喃自語道:“有緣,當然有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