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失重
第83章 失重
轉眼就是七月，天氣逐漸悶熱起來。
白蘇這天去畫廊，看到有一輛小貨車正停在畫廊門口。
兩個男人正在搬東西下去。
南枝站在門口正在指揮，叮囑他們小心。
白蘇走過去，南枝趕緊讓她先進去，別碰到了。
等把東西放好，南枝給了他們一人一瓶水，道了謝，就讓他們走了。
白蘇走過來，問，“怎麽搬來一架鋼琴？”
看了一眼，那鋼琴也不像是新的。
南枝說，“嗐，這是岩岩的。放在家裏也礙事，我就搬到這裏來了。這不是也提升一下畫廊的藝術氣息？”
白蘇失笑，問，“好端端的搬過來幹什麽？岩岩不用再學嗎？”
“一時半會兒學不上了，我給他已經把課停了。他沒什麽心思學，鋼琴老師和我說過好幾回。岩岩還和老師頂嘴，差點吵起來。這孩子……”
白蘇安慰，“還是要好好教育。本性不會壞，得多說說道理，讓他明白。”
“小孩的教育真的是個大問題。松了不行，緊了又怕有心理問題，愁死我了。不說這些了，說起來我都煩。這不是放暑假了嗎？讓他回我媽那邊了。我哥有兩個孩子，正好一起玩。”
“不說這些了。最近你和我出趟差，畫廊這裏交給小曹打理。”
“好。”
中午休息，南枝在房間裏眯了一會兒，等出來，看到白蘇坐在鋼琴前。
挺直的背，修長的脖頸，像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南枝走過去，問，“你這坐姿，就感覺你是會彈琴的。怎麽樣，要不要來一曲？”
白蘇看着眼前的鋼琴，還是搖搖頭，“很多年不彈了，手生了。”
“又不是讓你參加比賽，不嘗試一下？”
白蘇打開琴蓋，看着上面的琴鍵，手指放在上面，想要按下一個琴鍵，卻還是遲疑了。
她腦海裏馬上就出現譚樂和一個女生在鋼琴上面做的那種事情。
深呼吸一下，又把手縮了回去。
“怎麽了？”
白蘇說，“手指以前骨折過，恐怕彈不好。”
“多久的事情了？”
“四年多了。”
“這麽久了？早就好了吧？”
白蘇愣了一下。
她發現剛才想起譚樂，并不是那種心髒的鈍痛，而是單純的覺得惡心。
可是惡心，只是道德層面的。
就算不是譚樂，是別人，白蘇也會有這樣的感受。
在許久之前，早就有人替代了譚樂的位置。
“我試試吧。彈個基礎的曲子。”白蘇再次調整，指腹再次放在琴鍵上。
按下第一個鍵的時候，她內心似乎有什麽繼續跳動起來。
仿佛沖破了一道屏障，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
仿佛是骨子裏的東西，瞬間就被激發出來，根本不用費心思去想。
一曲彈完，南枝聽的如癡如醉。
“蘇蘇，我覺得我花了這麽多錢給我兒子練琴，好像白花了。你鋼琴是個什麽水平？”
白蘇謙虛道，“學過幾年。”
“你這可不像學過幾年的樣子。反正鋼琴在這裏了，你要是想彈，随時彈。”
白蘇點點頭。
說來也巧。
她正好刷新聞，刷到了譚樂的新聞。
經過一個多月的官司，譚樂敗訴，要賠償原創作者不少錢。
白蘇知道譚樂一直經濟上挺拮據的，現在翻身的機會沒了，恐怕以後再沒有什麽機會了。
沈安安果然不省事，給她發過來消息，【新聞看到了吧？】
【嗯。】
【所以說報應不爽。壞人自有惡報的。】
白蘇回，【這是人為。】
沈安安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說，【大不了因為這件事，我下次見到他，不再板着臉，會好好的打聲招呼。】
白蘇忙回，【大小姐，沒必要這麽委屈自己。要熱臉貼上去，也是我欠他這個人情。】
沈安安回，【咱們倆誰跟誰。不過說句實話，咱們倆和他碰到面的概率差不多。】
白蘇笑一下。
沈安安嫌打字慢，就給白蘇打了個電話，“我就是來問問，那小賤人還在你家嗎？”
“早走了。和王媽吵了一架，第二天就走了。我也不在意這些，只是王媽一直站在我這邊，我反而有些不忍。”
“看起來這個王媽三觀還是在的。你也別那麽好心，那個陸知瑾就是活該。我但凡有個孩子……”
沈安安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嗐，我還不一定有孩子呢。”
白蘇說，“那事兒過去了。安安，你那麽年輕。”
“我知道。沒自暴自棄。就是覺得沒孩子也挺好，這不是沒軟肋了嗎？”
白蘇莞爾，“或許吧。”
白蘇又說，“和你說個事，我又能彈鋼琴了。”
“真的嗎？”沈安安高興的尖叫，白蘇不得已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我家的鋼琴女神終于又回來了。我都多久沒聽到了。說明你完全從那件事裏面走出來了？”
“發現那幾年好傻。明明是厭惡一個人，卻因為他放棄了我我心愛的東西。或許我早就走出來了，只是一直沒勇氣去嘗試。”
沈安安說，“本來就是。為那樣一個渣男有什麽值當的。找個時間，給我彈幾個曲子啊。”
“好。付費的哈。”
“沒問題。”
幾天後，白蘇跟着南枝去出差。
在B城的時候，南枝突然接到電話，說岩岩發燒燒的驚厥。她沒辦法，只能趕回去。
事情就交給了白蘇。
白蘇在一個酒店的宴會廳參加完活動，離開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了顧斯銘。
白蘇過來的時候注意到，同時另一個廳內有一場商務活動。
“你就在隔壁？”
顧斯銘一笑，“誰能想到這麽巧？早知道還能一起坐飛機過來，有個人說話。”
白蘇也笑，“我這邊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斯銘哥呢？”
“我也是。看來能湊巧一起回去了。”
白蘇沒有說什麽。
他們都住在這家酒店。
兩個人一起吃了晚飯。
兩個人快要分開的時候，顧斯銘的助理過來，說，“顧總，明天需要你發言……”
“幫我取消吧。”
他轉頭去看白蘇，閃過一絲尴尬，“我正好有些事情，要提前回去，這邊只能臨時取消。”
白蘇嗯一聲。
她回到房間，和南枝通了個電話。
确定孩子被送到了急診，現在燒已經退下了。
“你好好照顧岩岩，我這裏的事情也十分順利，打算明天回來。”
南枝表達感謝，叮囑她注意安全。又讓她把飛機航班消息發給她，說方便随時可以查到。
白蘇覺得南枝是想多了，但她可能因為岩岩的事情，表現的過度關心。
白蘇就把信息發給她。
第二天和顧斯銘坐同一趟飛機。
顧斯銘給她升了艙。
“我這可以報銷的，升了艙怕是不行了。”
顧斯銘笑一聲，“權當我給你報銷了。”
他估計是這幾天有點累，早上聲音有幾分啞。但偏偏這樣說話的時候，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磁性。
“最近怎麽樣？”
白蘇抿一下唇，說，“一直都是那樣。我一貫都不太求變，所以不變就是最大的穩定了。”
顧斯銘說，“不變也挺好的。變來變去，自己都不認識了。你有時間去我家玩。我知道你因為和傅雲臣的事情，對我媽有一點怪罪。但她那時候，也是幫着白叔叔說話的。”
白蘇說，“我知道，都已經過去了。”
白蘇沒法解釋。
不光是她自己，就是梁慧娴，也是在主動疏遠她。不需要說出來，就是能感覺到。
恐怕也只有顧斯銘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前陣子看，好像這周六東城有個不錯的畫展，你們畫廊沒有參與吧？”
“沒有。全城不少家畫廊，可能風格不同。”
“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好。”
顧斯銘掏出手機搗鼓了幾下，白蘇這裏很快收到。
“這是電子門票，上面都有地址和時間的。規模很大，機會難得。”
“謝謝。”
航程不長，兩個小時。
兩個人随便說幾句話，感覺就已經到了。
顧斯銘扭頭看一眼窗外，感嘆，“這麽快？”
白蘇茫然看他。
顧斯銘只笑笑。
“你怎麽回去？”
“打車。”
“坐我的車去吧。有人來接我。”
白蘇說，“也不順路，別麻煩了。”
顧斯銘說，“蘇蘇，你和我生分了很多。”
白蘇笑笑，“畢竟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
顧斯銘沒說話。
下了飛機，白蘇去取行李箱。顧斯銘只是一個小行李箱，直接帶上了飛機。而白蘇的稍大，只能托運。
她在那安靜的等着，幾次堅持，顧斯銘只好先離開。
行李箱來的比她預想中晚了許多，她等了二十多分鐘。
推着行李箱，白蘇往出口那邊去。
一眼就看到了傅雲臣。
白蘇愣了愣。
他白衣黑褲的打扮，過分商務。
但他高峻挺拔，長相帥氣，在人群中過分打眼。
白蘇有些難以置信，但她并沒有自戀，覺得傅雲臣是為她而來。
傅雲臣看到她，朝她走過來，主動要将行李箱接過去，“給我……”
白蘇的手還握着拉杆，問，“你怎麽在這？”
“你覺得呢？”
白蘇說，“你就不能不反問？”
傅雲臣笑一聲，“來接你。給我。”
他手上稍稍用了力，白蘇只好放手。
白蘇跟在他身後往前走，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
傅雲臣偏頭看她一眼。
“又要反問我？是南姐吧？”
南枝離婚的事情上傅雲臣幫了忙，現在她已經被傅雲臣收買。連她的消息也賣給他了。
這麽說，傅雲臣果然是專門來接她的。
那她剛才還等着取行李箱，恐怕傅雲臣等她的時間又更長。
在停車處，傅雲臣将她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又替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車子啓動後，白蘇因為這事兒，沒話找了點話，“今天是工作日，你不用特意過來的。我也是怕老陳有事，就打算自己打車回去的。”
“沒事。”
白蘇沉默，好像話題就結束了。
傅雲臣轉頭問她，“你和顧斯銘一起回來的？”
“啊？嗯，很巧。我們兩個的活動在同一家酒店，也一起結束，就一起回來了。”
傅雲臣這麽問，顯然是在等她的時候，先看到了顧斯銘。
傅雲臣也沒再說什麽，專心開車。
白蘇打了個哈欠。
她昨天下午喝了杯咖啡，晚上到一點才睡着，也不知道這效果這麽猛。今天又是一大早起來趕飛機，是有點疲累的。
“還得有一會兒，你先睡會兒。”
白蘇就說好。
她把座椅調了一下，往後靠，轉過頭閉上了眼睛。
車廂裏就變得十分安靜。
傅雲臣偶爾扭頭看過去，她的臉十分清麗，像幹淨的不染纖塵的玉。
又有一種易碎的質感。
傅雲臣看了片刻，險些忽視了他還在開車。
車子一到別墅熄火，白蘇就醒了。
她有些睡眼惺忪，可見是真的有些累了。
傅雲臣解開安全帶，問，“下午還要去畫廊嗎？”
“不去了。南姐說畫廊不忙，我明天過去就行。”
白蘇也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的時候，傅雲臣突然問，“聽說你又重新彈鋼琴了？”
白蘇愣了一下，只是輕聲的一聲嗯，卻沒有了下文。
她推門下車，傅雲臣也只好下車，話題戛然而止，似乎對傅雲臣的下文并沒有任何期待。
傅雲臣沒告訴白蘇。
在她出差的那幾天，他因為也關注到了譚樂的消息，讓譚敘京打聽了一下，他去找了一趟譚樂。
也因此從他口中得知了當初譚樂和白蘇的事情。
想起自己曾經還因為譚樂吃醋，對白蘇說了那樣的話。
明明那時候他的出現，是讓白蘇看到了一束光。
可他又親手将門阖上，讓白蘇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蘇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去吃飯。
她早已經饑腸辘辘。
新來的保姆叫劉姐，其實廚藝也是相當好的。
傅雲臣也在，兩個人安靜的吃了飯。
她上樓，傅雲臣似乎在等她。但什麽都沒說，跟她一塊上去。
在她推門進去的時候，傅雲臣卻突然開口，讓她有種輕微的失重感。
他說，“蘇蘇，我替你感到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