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祁修竹在當晚八點趕到公司,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前臺沒把他認出來,直到他摘了口罩,那人才叫了聲“祁哥”, 連忙把他送進電梯。
原康在電梯口等着, 見到他一臉看見救星的表情, 一邊拽着人往休息室走,一邊壓着嗓子說:“人還在等你, 你應該沒問題吧?”
祁修竹目視前方,抿了抿唇說:“沒事。”
盡管他都這樣說了,原康還是不太放心,敲門前再三确認:“你确定?”
其實祁修竹的狀态還行, 剛接到電話那會兒有點驚訝,後來坐上車在路上折騰了這麽久, 該想的不該想的都已經在腦子裏順過了一遍。
他點了下頭沒有多說,敲了敲門後将門推開。
顧惜坐在沙發上,聽見動靜擡頭看來,見到他輕輕笑了笑:“核桃來了?”
祁修竹回頭給原康使了個眼色。
原康很有眼力見,扯着嗓子對顧惜說:“那你們聊, 我到樓下抽根煙。”
祁修竹和顧惜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突然像現在這樣面對面, 他竟然覺得有點緊張。
和剛見到賀免的那種緊張不一樣, 那時他怕賀免語出驚人, 現在則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
祁修竹沒摘帽子, 只扯下口罩, 就這樣在門口站了幾秒, 清了清嗓子,緩步走到沙發另一側坐下:“媽, 你還好吧?”
顧惜也在看他,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随後彎起眼睛:“我挺好的,倒是你怎麽瘦了?衣服大了這麽多。”
祁修竹的肩沉下去,雙手交握放在大腿上,也笑了笑:“有嗎?可能是最近有點累。”
說完這句後,兩人都沉默了片刻。祁修竹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杯,到飲水機邊重新接了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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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桌邊時,杯底剛接觸到大理石桌,顧惜開口說:“其實我們已經離婚了。”
祁修竹低着頭,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茶葉上,頓了一頓才收回手。
他站在顧惜身邊垂眸看去。
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在顧惜臉上見過的表情——長年皺着的眉毛舒展開,嘴角的弧度輕松自然。
來時所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祁修竹不免多看了她幾眼,随後側頭掩面彎了彎唇。
他後退一步坐下去,當着顧惜的面長舒一口氣,輕輕回了句:“嗯。”
不需要再多說任何一句話,他們都很清楚這個字代表着什麽。
初三那年,祁修竹抓到他爸出軌,也就是從這時起開始勸顧惜離婚。高三他最後一次提起這事時,兩人鬧得很不愉快。
他跟顧惜吵架不是那種大吵大鬧,反而是語氣溫吞,連空氣都變得潮濕,黏在皮膚上讓人渾身不舒服。
他嘆了口氣說算了,推開門準備走,結果發現祁元豐沉着臉站在門外。
他被祁元豐拖到裏間,房門一甩發出巨大的聲響。裏頭乒乒乓乓響了半晌,再開門時屋內一片狼藉。
他們在屋裏打了一架。
祁元豐驚訝地發現,當年那個軟弱的兒子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祁元豐一臉醉态,罵罵咧咧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剩下祁修竹站在原地,拳頭緊握還沒來得及松開。
顧惜站在門口,臉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和現在截然相反。
兩年前,祁修竹給了顧惜一把鑰匙,對她說:“房子寫了你的名字,如果你哪天想好了,這裏就是你的家。”
啪嗒一聲。
此時,那把熟悉的鑰匙被顧惜放到茶幾上。
“這個……媽媽還給你。”顧惜的雙手來回摩擦一下,看着祁修竹的眼睛說,“我準備到雲市住一段時間。”
祁修竹有點意外,這句話給他帶來的沖擊不小。
實際上去年他提過一嘴,問顧惜要不要換個環境,找個地方旅游,當時對方明确拒絕了。
他摘下帽子,以便看清顧惜的表情。接觸到那道堅定的視線時,他心下一震,放在腿邊的手握了握。
一直在背後拉扯的那股力突然散去,他的呼吸在某一瞬間變得急促,又漸漸緩下去。
顧惜今天想見他,就是為了跟他當面道別。她和祁元豐已經離了半個月,雖然去雲城的機票早就買好了,但一直到昨天才決定好真的要去。
祁修竹和她聊了會兒天,說到近況時沒有再隐瞞,選擇實話實話說。
房間裏的氛圍不再像起初那樣凝重,難得的放松讓他分神想起賀免。
畢竟他走得着急,沒來得及跟賀免通氣,也不知道這人會怎麽想。他的視線頻頻落在手機屏幕上,但并沒有消息發進來。
他和顧惜聊了挺久,直到外面響起敲門聲。
“祁哥!”門口是個眼熟的小哥,祁修竹并不認識,“那個……康哥讓我叫你下去一趟。”
他眼神飄忽,左右看了看又重新望向祁修竹,整個人局促不安。
祁修竹猜到可能是出了什麽事,他神色不變,讓顧惜在這裏等,自己跟着下了樓。
一樓的大廳裏站了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一個是原康,另一個則是……
祁修竹啧了下嘴,不耐煩直接寫在臉上。他戴上帽子,給帶路的小哥說了聲謝謝。
“康哥。”祁修竹站在離他們兩步遠的位置,“出什麽事了?”
前面的兩人回頭看過來,原康額頭上有一層薄汗,張開嘴還沒發出聲,就被另一個男人打斷。
祁元豐上前一步,斜着眼睛瞪他:“見到你老子都不知道叫人?”
祁修竹知道總會有這麽一遭,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剛才顧惜也跟他說了,祁元豐的态度并不好,一直在找機會騷擾她。
說到底,祁修竹在祁元豐這裏沒有一丁點人權。他就是他的附屬品,是他的玩物。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掌控欲全發洩在祁修竹身上,卻又舍不得放棄能從他那讨到的甜頭。
管祁修竹借錢的時候還好聲好氣,現在這副嘴臉簡直是原形畢露。
祁修竹冷眼掃過去,心情比想象中平靜許多。
“有什麽事?”祁修竹冷聲問。
“顧惜是不是來找你了?”祁元豐話鋒一轉,“她和我離婚是不是你在背後搞的?”
原康默不作聲地站到祁修竹身邊,直起身将他擋住一半,随時準備叫人。
祁修竹壓了下帽檐:“是不是有什麽關系?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我後悔了不行嗎?”祁元豐說完這句眼睛一睜,額角鼓了起來,“還真他媽是你慫恿的?”
眼見着他越靠越近,原康趕緊支着手臂擋住:“祁叔你冷靜點,這裏是公司!”
這個點公司裏人不多,但前臺值班的工作人員已經在往這邊張望了。他們遠遠打量身形最高的祁修竹,認出他後,有人發出一道驚呼聲。
祁修竹忽視掉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瞅着跟前的男人,越看越覺得心煩。
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就是最好的結局,可惜祁元豐不這樣想,偏偏要糾纏到底。
祁修竹尚且還有一絲理智:“你如果想聊聊,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話音剛落,祁元豐推開攔在身前的原康,嘴裏罵了句什麽,一拳往祁修竹的臉上砸來。
“啊!”
又是一道驚呼聲,只不過這次又驚又急。緊接着,前臺的工作人員全都往這邊跑來。
原康扯着嗓子,高呼大門口的保安:“操!快點!快點來人!”
不斷有風從大門處灌進來,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将祁修竹包圍。
大廳裏亂作一團,無數只手在祁修竹身上拉拽。耳邊滿是嗡嗡聲,但他一句也沒聽清。
心跳得極快,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然而,躺在地上的另有其人。
祁元豐的雙手被死死鉗在背後,面部朝下跪趴在地。祁修竹壓在他身後,仔細看眼眶已經紅了。
他抓着祁元豐的手在抖,即使這樣,原康拖住他讓他起來,他也沒有松手。
“祁元豐,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他湊到祁元豐的耳後,壓抑着怒氣說,“以後不要再來招惹我和我媽,有多遠滾多遠。”
說完這句,原康一把環住他的腰,咬牙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祁元豐也顫顫巍巍地起身,周圍已經圍了五六個人。他四下環顧一圈,最後視線落在祁修竹的臉上。
祁修竹的帽子早已不知所蹤,白發順着他胸前的起伏,簌簌從肩膀滑落至胸前。
他站在一圈人裏顯得最高,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他曾經的“父親”。
祁元豐顫着手指向他,被原康一把攔下。
“張哥,得麻煩你一下。”事已至此原康再也擺不出好臉色,也黑着臉沖一邊的保安說,“把這位送出去。”
他到底記得祁修竹這祖宗的身份,心說公司附近蹲拍的狗仔不少,今晚的事估計瞞不住。
但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只好一邊留意祁修竹的狀态,一邊跟身邊的同事打招呼,讓他們不要往外亂說。
祁元豐被保安架着胳膊往外走,僵着脖頸怒目圓瞪地盯着祁修竹。原康在心裏嘆了口氣,轉過頭想安撫幾句。
不料,祁修竹的表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眼神銳利,抱着手站在原地。當祁元豐從他身邊經過時,他擡着下巴緩緩勾起嘴唇。
頭頂的水晶燈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他整個人張揚無比。
原康愣了愣,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拽住他的衣袖。
祁修竹沒什麽反應,嘴唇的弧度反而勾得更深。
然後,他說了句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的話。
他的語氣算得上溫和,輕飄飄的甚至還含着笑。
“再有下次,我只會比今天下手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