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28章
賀免低頭看那只手, 白皙修長,能看見明顯的指骨。指尖圓圓的,支在他面前還刻意晃了晃。
說實話賀免心裏憋着股勁兒, 與其說想去牽祁修竹的手, 倒不如說他想低頭在他指腹上咬上一口。
祁修竹在他心裏像只漂亮的三花貓, 主動竄出來碰瓷,讨到食物後卻也不走, 繞着人打轉求摸。
等人把他喂飽了撓舒服了,想把他拐回家時,他又後退一步一溜煙跑走。
臨走前還會回頭瞥他一眼,就像在說。
嘿嘿。
笨蛋, 拿捏。
他們第一次吵架是在讀大學那會兒,當時才剛在一起一個月。
別的情侶在這個階段都是熱戀期, 他們倒好,熱戀歸熱戀,該吵的、不該吵的架也一個不漏。
電影院裏燈光昏暗,好好的愛情片被他們看成氣氛詭異的恐怖片。一個半小時裏,兩人跟打坐似的一動不動, 全程毫無交流。
看完電影出來, 賀免也不說話, 垮着臉跟在祁修竹身後, 他走哪跟哪。
祁修竹被跟煩了, 找了個岔路口停下:“你回自己學校去吧, 別跟了。”
賀免聽了非但不走, 反而上前并排跟他站着:“你生氣了。”
也不知這是個陳述句還是問句, 祁修竹聽笑了,反問道:“你說呢?”
又沉默着走出幾米遠, 賀免嘆了口氣跟上來:“可是我說了,我去學校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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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竹語氣平淡:“可是我也說了,給你個驚喜。”
賀免低頭看他幾秒,手指不經意碰到他的手背。明明是涼的,賀免卻像被燙到似的慌忙移開。
祁修竹自然察覺到賀免那點不自然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對上視線,賀免說:“我就這麽一個對象,你給我凍壞了怎麽辦?”
他們這架吵的,說來特別幼稚。無非是約好了晚上約會,賀免有課,叫祁修竹在宿舍等他。
祁修竹反正沒事,想着給他一個驚喜。結果教授臨時找賀免去幹活,祁修竹在教學樓下多等了半個小時。
這話賀免之前沒說,跟他吵了幾句後就繃着嘴生氣,搞得祁修竹也莫名火大。
乍一聽這話,他不免覺得好笑。
哪來的嘴硬男大,不好意思說情話就算了,連他的手都不敢牽。
之前追他的時候,臉皮也不見得這麽薄。
看着賀免紅了半邊的耳朵,祁修竹心裏那點情緒一下子就散了。
他轉過頭不再看他,牽過他的手說:“行,那你送我回宿舍,就當是扯平了。”
賀免還站在原地不動,祁修竹轉頭看他,他連忙往另一側偏頭。
“哦。”賀免板着張臉,卻不知道自己耳尖是紅的,“是你先牽的我。”
賀免回過神,祁修竹就這麽懶洋洋站在跟前。
他長了張很上鏡的臉,就站那什麽都不說,都能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賀免扯了下嘴角,腰腹擦過祁修竹的手往前走。
過了幾秒,聽見後頭傳來腳步聲,賀免才加快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工作室,賀免摁開燈,見祁修竹面上的表情如常。他沒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賀免也沒吭聲,徑直去冰箱拿水喝。
直到——
祁修竹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還是那股漫不經心的調:“免哥。”
賀免差點被嘴裏的水嗆到,他扒拉着冰箱門看過去,嗯了一聲問:“幹什麽?”
祁修竹擡着下巴,雙手抱在胸前:“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挺裝。”
他扔下這句後,沒看賀免是什麽反應,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賀免只來得及看見他那頭長發在眼前晃了一下,耳邊旋即是“砰”的一道關門聲。
當晚,賀免做了個夢。
夢裏祁修竹用手指撫摸他的頭發,指尖陷入發絲之間。四周昏暗一片,這人扣住他的後腦,緩緩朝他耳邊靠來。
十分暧昧的氛圍,就算在做夢,賀免也覺得他們的姿勢不太對勁。
賀免向前傾身,帶着幾分猶豫又有些期待,試圖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随後,他聽祁修竹道:“免哥,你真的挺裝。”
賀免當即清醒了,一睜眼,頭頂那顆圓溜溜的燈泡上,似乎映出祁修竹嘲笑他的臉。
賀免起身去了浴室,裏面很快響起流水聲。
過分。
這人真的太過分了。
**
晚上果然吃得太多,祁修竹睡到半夜覺得胃裏難受。他起來燒了點熱水,坐在床邊看了會兒劇本,天快放亮時才來了睡意。
睡醒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一樓沒有往常的“嗡嗡”聲,只有柳璟坐在賀免的工作臺前畫圖。
他嘴裏叼着顆棒棒糖,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來:“早上……下午好啊祁哥。”
祁修竹跟他點了點頭,去冰箱裏找冰果汁喝。起床沒看見賀免坐那幹活,還挺不習慣的。
但他到底沒多問,畢竟柳璟不知道他和賀免是什麽關系,估計覺得他們并不太熟。
這小孩兒很聽賀免的話,賀免說什麽信什麽,屬于一點心眼都沒有的那種人。
柳璟滑開凳子伸了個懶腰,倒着頭往祁修竹這邊看過來:“鐘延和免哥在房間裏給客人紮圖。”
祁修竹嗯了一聲說知道了,他腿一跨坐在沙發上。坐了沒一會兒盒子空了,便掏出手機看起微博。
其實近幾年他不怎麽愛上網,跟粉絲的互動也不多。
一是他不喜歡暴露太多自己的私生活,二是剛簽公司那會兒,上頭的領導三天兩頭讓他發自拍,他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他翻看自己動态下的評論,有好多id都是眼熟的,他一一點了個贊。
柳璟拆了包薯片咔擦咔擦地嚼着,回頭問他說:“祁哥,你在等人嗎?”
“沒有。”祁修竹放下手機,“為什麽這樣說?”
柳璟把腦袋擱在椅背上,岔着腿,上下打量他一番:“沒什麽,只是很少在客廳裏看見你。”
祁修竹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了,因為他也說不上來自己坐在這幹嘛。柳璟走過來跟他分薯片,是番茄味的,他愛吃。
他拿了一片,放進嘴裏的時候,隐約聽柳璟嘟囔了句:“免哥什麽時候好這口了,之前不都吃原味的嗎?”
祁修竹看了眼他手裏的包裝袋,番茄紅彤彤的,跟賀免那頭發似的。
他抽紙擦了下手,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
“康哥。”祁修竹接起電話,“怎麽了?”
原康有幾秒沒出聲,但那邊并不安靜,有斷斷續續的人聲傳過來。
原康開口時,語氣很是無奈:“小祁,你媽媽來公司了。”
祁修竹的手一緊,擡頭看了眼外面的天:“她這個點去公司幹什麽?”
“我問了,她不肯說。”原康停頓半秒,“她只說要見你。”
以往遇到什麽事,顧惜要麽發微信給他,要麽就打電話到原康那裏找人,沒有直接到公司去過。
他皺了下眉:“你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
原康說了聲好,過了幾秒,那邊傳來顧惜的聲音。
“小祁。”顧惜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你在哪?”
“我不在公司。”祁修竹沒有直說,放輕聲音問她,“出什麽事了?”
顧惜說:“我想見你。”
“我……”
“我要和你爸離婚。”
祁修竹的身子一下子繃緊了,這句話沉甸甸的,砸得他有點頭暈。
他不确定地又問了一次:“你說什麽?”
顧惜語氣平淡,還是那幾個字:“我要和你爸離婚。”
到最後,祁修竹也不知道自己回了句什麽。
呼吸平息下來時,他已經跟原康商量好了。原康立刻幫他聯系了班車,讓他去之前的地方等。
祁修竹站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走了好幾趟,然後回房間找了帽子口罩,把賀免留下來的外套披上後匆匆下樓。
他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柳璟看他這全副武裝的樣愣了下神。
“祁哥你怎麽了?”柳璟見他要出門,愣在那兒叫住他,“你要走嗎?”
他什麽東西都沒拿,但柳璟總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他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
祁修竹頓住腳回頭看來,帽檐下的那雙眼睛裏透着不易察覺的冷意。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目光重新柔和下來。
“嗯。”祁修竹想了想,還是打算跟他打聲招呼,“準備回家一趟。”
柳璟一聽這話,手裏的薯片落回袋子裏,他眨巴下眼睛問:“那你……你還回來嗎?”
祁修竹閉了下眼又睜開,視線落在不遠處那道緊閉的房門上,很快又移開。
“不确定,再說吧。”祁修竹推開門,最後這句話很輕,“下次見。”
柳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房門緩緩合上。他怎麽都琢磨不透祁修竹的話,這人特別神秘地來,又毫無預告地走。
他一包薯片都還沒吃完,祁修竹就從這房子裏離開了。
身後的門開了,賀免送客人出來,走到大門口時說了幾句注意事項。他回頭見柳璟靠在鞋櫃邊嚼薯片,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
“看什麽?”賀免把小臂上的衣袖放下去,“傻了?”
柳璟回過神,結結巴巴說:“祁哥……祁哥他……剛剛走了。”
“哦。”賀免去廚房裏倒了杯水,漫不經心問,“又去河邊遛彎了?”
柳璟快步走過來:“不是!他說他要回家了!”
賀免握着水杯的手一頓,杯子被“砰”的一下放到桌子上,裏頭的水落了一手:“他說他回家了?”
“是啊,他說他要回家一趟。”
賀免嘴角一沉,擡手摁了下眉心,幾度張開嘴但沒說出話。他的臉色黑得難看,柳璟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半晌,賀免端起水杯,把裏面的水一飲而盡。他在衣服上随意擦拭了下手,三兩步跨上樓,拉開祁修竹的房門看了一眼。
柳璟在樓梯口支着腦袋往上看,賀免退一步出來,低頭問他:“他說什麽時候回來了嗎?”
“沒……”柳璟剛說這一個字,見賀免眉頭皺了皺,聲音一抖,音量越來越小,“他說不确定,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