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24章
淩晨一點, 賀免掀開毛茸茸的小狗毯子,沒有驚動身邊的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 披上後來到陽臺。
意安的夜晚很安靜, 靜得連庭院裏野貓竄過的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遠山和樹林。
深秋的夜風吹着很涼,賀免攏了攏衣領, 這才發現外套是祁修竹的,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
他靠在圍欄上,上半身支出一截,撥通了燭之逸的電話。
“喂?”那頭傳來一陣躁動的鼓點聲, 伴着酒杯碰撞的脆響,燭之逸調笑着開口,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免哥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邊坐着一群賀免熟識的老友,一聽這話跟着起哄:“免哥,是不是小縣城待不住,想我們了?”
手機在酒桌上傳了一輪, 最後也不知到底是誰在說話。
“回來喝酒呗, 咱都多久沒見了!”
“回來開分店!我贊助一百!記得給我分紅啊賀老板。”
“見者有份, 我也要!”
賀免跟着笑了一聲:“做夢呢, 有多遠滾多遠。”
那頭又是一陣哄笑, 衆人隔空敬了賀免一杯。燭之逸拿回自己的電話, 找了個安靜的位置。
“說說吧。”他點了支煙, 慢悠悠問, “找我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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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在外面抽煙。”賀免說,“等會兒被拍了又要上熱搜。”
“什麽叫又?我可沒有上過啊。”燭之逸失笑, “師哥是師哥,我是我。”
賀免想起祁修竹上熱搜的那張照片,唇角勾起一點弧度。
他摸到口袋裏的煙,也點了一根。
燭之逸聽見他這邊有打火機的聲音,越發覺得稀奇:“不是早戒了嗎?這是遇到什麽事了,說出來給我笑笑。”
賀免背靠着圍欄,看見了房間裏熟睡的祁修竹:“知道你師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嗯?”燭之逸頓了頓,問,“你不是和他在一塊兒嗎,有什麽事你問我?”
“不是這個意思……”賀免用大拇指擰了下眉心,斟酌片刻後說,“他到底是因為什麽休假?”
他猶豫過要不要再問問祁修竹,但這人他太了解了。
防備心特強,加上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告訴他才怪。
祁修竹對自己狠起來簡直不要命,全年無休、無縫進組,休假這事本就不太對勁。
賀免把他這段時間的狀态看在眼裏,胃口奇差,但偶爾又暴飲暴食。
要麽就躺那一動不動地發呆,要麽就大半夜還亮着燈看劇本。
他一看祁修竹又鑽衣櫃就覺得不對,以前他遇到特別棘手的事才會這樣。
“你不知道?”燭之逸狐疑道,“康哥沒跟你說?”
賀免後知後覺康哥是誰,随後說:“只說他身體不好,具體什麽毛病沒說。”
燭之逸摁滅了煙,換了個更隐蔽的位置,壓着聲音道:“師哥是心理問題,前段時間的頒獎典禮你應該看了吧,他鏡頭恐懼症發作了。”
“鏡頭恐懼症?”賀免對這個詞并不熟悉,開了免提當即搜索起來,“焦慮、失眠……”
他的視線落在這些字眼上,忽然有點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我也就知道這麽一點。”燭之逸沒察覺到他這邊的動靜,“你們怎麽說?我師哥是什麽态度?”
賀免收藏了搜索頁面,聞言回答說:“不怎麽說,看不懂他。”
燭之逸笑出聲,打趣道:“怎麽就看不懂了?你們之前都不用說話,靠腦電波交流,分手幾年信號對不上了是吧?”
賀免扯了扯嘴角:“都這麽多年了,對不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得了吧你。”燭之逸啧了一聲,“師哥他怎麽樣我不清楚,你我還不了解嗎?你除了變老了,其它還有哪變了?”
賀免的神情終于舒展開,笑罵道:“拐彎抹角地陰陽我呢?”
“哪有?”燭之逸吊兒郎當地問,“那你是怎麽想的?和好嗎?”
賀免又點了一根煙,祁修竹昨天剛開的一包這就空了,他把空煙盒扔到茶幾上:“想多了,和不了一點。”
燭之逸壓根沒當真,跟聽八卦似的:“怎麽,賀老板還在生當年的氣?”
賀免答不上來。
他們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個遍。這時候還說氣不氣的,不是瞎扯淡嗎。
他和祁修竹之間的問題,不是吵一架認個錯就能解決的。
要真那麽簡單,也不至于到今天還是不清不楚的關系。
燭之逸在那頭喋喋不休:“聽我的,追老婆不寒碜!咱大大方方地追!”
“哪來的土話?”
“這就土了?我還沒說完呢。免哥放心追,哥們兒永相随。”
賀免忍無可忍,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幾分,送了個“滾”字過去:“你和他的電影是怎麽回事?”
“你放心啊。”燭之逸先一步撇清關系,“我倆在那本子裏一點兒感情線都沒有。”
賀免哦了一聲。
說起這電影,燭之逸也有點惱火:“我也是昨天剛打探到消息,電影出了點問題。”
賀免不動聲色地問:“什麽問題?”
“投資方那邊有病。”燭之逸罵了一句,“就是你那老情敵,他不是跟師哥鬧掰了嗎?不知道在別扭個什麽勁,都多大人了,工作和私生活分開都不知道嗎……”
賀免出聲打斷:“他和孟羽任鬧掰了?”
“對啊……啊?”燭之逸沒搞懂他這是什麽反應,“你這麽驚訝幹什麽?師哥沒跟你說過?”
“沒有。”賀免聲音低下去,“什麽時候的事?”
“就你出事之後,師哥和姓孟的去參加了個飯局。”燭之逸撓了下頭,糾結道,“之後就沒見他們一起出現過了,圈內都在傳他們鬧掰了。那時候你們應該還……沒分手吧?”
賀免的手一緊,不小心按到音量鍵,燭之逸最後那個問句以最大音量灌進他的耳畔。
那時他們确實還沒分手。
賀免記得很清楚,當晚祁修竹喝得不省人事,回家抱着馬桶吐得昏天黑地。
賀免問他到底是什麽飯局,怎麽被灌了這麽多酒。
祁修竹不肯說,就算是醉了,都要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騙他。
他說是個普通飯局,孟羽任帶他去鋪點路子,跟之後的合作有關系。
燭之逸“啊”了一聲:“我經紀人提過一嘴,說某次他們在片場吵得不可開交,要不是旁邊有人拉着,都快動手了。”
賀免沉默着沒吱聲。
祁修竹的脾氣不好,但他是個很體面的人。在外人面前,就算是生氣都只是冷着臉把人當空氣。
祁修竹在感情上面有潔癖,這點也體現在交朋友上。
他的朋友用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喻昭是一個,孟羽任是另一個。
這兩人都是他發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那種。
這兩個人怎麽會鬧掰?之前也沒聽說過這事。
賀免坐到桌邊,空煙盒被他捏成紙團。
“喂。”燭之逸喊了他一聲,“你還在聽嗎?”
賀免抓了下頭發:“我在。”
“我還以為師哥跟你說過呢。”燭之逸說,“奇了怪了,你倆當時多好啊,怎麽就不能說了。”
賀免喃喃道:“嗯,怎麽就不能說了。”
燭之逸和賀免有好長時間沒見了,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
賀免倒也習慣了,他這會兒心裏特亂,支着手機沒搭話。
室外的溫度越來越低,祁修竹的外套穿在賀免身上太小。他本來想把扣子扣上,但一動肌肉就被繃得難受。
燭之逸說了句什麽,他沒注意,敷衍着嗯了一聲。
嘩——
身後傳來一道響聲,一股穿堂風吹過來,賀免的劉海被吹得向後揚起。
他回過頭,見本該熟睡的人站在門邊,睡眼惺忪地向他看來。
賀免還沒來得及制止,祁修竹帶着睡意,慢吞吞喊了聲:“賀免。”
電話那頭倏地沉默了。
随後。
“我草……!”
賀免眼疾手快挂斷電話,掐斷了燭之逸的後半句話。
祁修竹還沒清醒,眸子濕潤。
他的辮子被睡散了,頭發松松落下來。身上就穿着棉質T恤和短褲,赤腳站在門邊。
賀免起身遮住風口,脫掉外套披到他身上,生怕吵到他似的,低聲問:“怎麽了?”
“啊。”沒睡醒的祁修竹很好說話,賀免給他什麽,他就順勢抓在手裏,“我醒了,看你不在。”
祁修竹半夢半醒的時候就是這樣,跟夢游似的,特別聽話。
賀免有點恍惚,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把他拉回到床邊。
祁修竹半睜着眼睛,沒問他剛才在幹什麽,自己躺回去蓋好被子。
床上鼓起一團,小狗毛毯被遺忘在角落。賀免試探着掀開被子,祁修竹轉了個身,面對他閉上眼。
賀免握着被角的手擡也不是,放也不是。
就這樣默了幾秒,他終于松開手,環住了祁修竹的腰。
“核桃。”
“嗯。”
“……”
沒有挨罵也沒有被打。
賀免很确定,祁修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核桃。”賀免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突兀地問,“我可以親你嗎?”
他們什麽都做了,但祁修竹清醒的時候,就是不讓他吻他。
今晚早些時候,賀免不信邪地又試了一次,結果就是臉頰現在還隐隐作痛。
祁修竹沒有反應,賀免又叫了他一聲:“核桃。”
祁修竹閉着眼皺了皺眉:“嗯。”
賀免低頭看了他幾秒,很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