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15章
祁修竹下意識吞咽起唇邊的水源。
水灌得猛,透明的液體順着嘴角滴落,從他的下巴一直往下蔓延,滲入衣領。
礦泉水淌入賀免的指縫,浸濕他的指骨。
祁修竹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力氣不小,磕得他腕骨發疼。
賀免在祁修竹耳邊低聲說話,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反正沒有回應。
他抓着手機,剛要打120,屏幕被祁修竹用手掌蓋住。賀免的視線從那只手上移開,一擡頭剛好和祁修竹對視上。
他琥珀色的瞳孔上蒙着一層水霧,鬓發粘在蒼白的臉頰上,看起來特別……脆弱。
賀免很少看見祁修竹的這一面,不合時宜地怔了幾秒,旋即更加擔心起他的情況:“別動,我叫救護車。”
“不用。”祁修竹的聲音低啞,“讓我……靠一下。”
他說完,把下巴擱在賀免的肩膀上,耳朵碰到了對方的頸動脈。
像只渴水的魚,通過細數賀免的脈搏來調整呼吸。
“怎麽樣?”賀免的聲音貼着他的耳廓傳過來,“要不要叫救護車?”
他說話時胸腔微微顫動,發尖那股清新的薄荷味變得侵略性十足,卻反倒讓祁修竹平靜不少。
耳鳴聲慢慢消下去,祁修竹喘過氣,一眼看見賀免放大的臉。
乍一看帥得特有沖擊性,可惜他這會兒沒工夫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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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還有些難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抗拒被賀免看到這副樣子。
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祁修竹就喜歡凡事靠自己硬撐。
——雖說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雙方到底還是獨立的個體。只要不是什麽大事,就沒必要非得去麻煩對方。
賀免見他手還有點抖,心有餘悸地問:“好點了嗎?”
“好多了。”祁修竹從他懷裏退出去,“謝謝。”
賀免的手濕透了,此時也沒顧得上,在外套上随意擦拭了幾下。剛才那瓶水已經見底,賀免說去小賣部再買一瓶。
他的手背上被祁修竹掐出好幾個指印,祁修竹避開那處拉住他,緩緩搖了下頭:“沒事,不用去買。”
賀免盯着他看了好幾眼,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把人從裏到外檢查了一遍。
祁修竹對他反複解釋,說自己沒發燒沒受傷。賀免不信,非要改道帶他去城裏的醫院檢查。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賀免的眉毛幾乎皺成“川”字,咬着後槽牙深吸一口氣。
他挽起衣袖,不管祁修竹是什麽反應,二話不說就拉着他上車。
祁修竹掙脫不開,連踢帶踹也無濟于事。剛張嘴要說點什麽,被賀免一掌捂住。
“操。”祁修竹罵了句髒話,“你放開!”
賀免這架勢看着不像什麽正經人。
好在附近沒人,不然他們有理都說不清。
賀免把放在他嘴邊的手拿開,另一只拽着他沒動。
好整以暇地等他編出個像樣的理由。
祁修竹不願和賀免多說自己的情況,又怕等會兒真的被五花大綁送去醫院。
便含含糊糊地說:“我頸椎不好又有低血糖,長時間盯着屏幕會頭暈耳鳴。”
賀免的外套裏還揣着祁修竹的藥瓶,自然不可能信他這套鬼話。
目光在祁修竹臉上掃過好幾遍,一臉“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行了吧。”祁修竹避開賀免的視線,“可以開車了嗎師傅?”
賀免把包裏的藥瓶扔過去,聲音冷淡:“低血糖你吃這個?”
祁修竹接過飛來的東西,低頭一看,挑眉問:“你翻我垃圾桶幹什麽?”
賀免站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看着他。
祁修竹擺明了不想多說,再怎麽問都沒用。
賀免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嘆了口氣,脫下外套披在祁修竹身上。
他生怕祁修竹又不舒服,把車騎得很慢,過了一會兒才問:“你這個情況……會影響工作嗎?”
朗朗秋月墜在黑夜裏,夜風從祁修竹身側劃過,帶着淡淡的花香。
祁修竹笑了一下,無所謂道:“會啊,我這不是來意安休假了嗎?”
賀免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一眼,勉強道:“行,反正你喜歡這種地方。”
其實他們在很久之前就有過約定。
那時候兩人都還在讀大學,也是夜晚,他們騎着小電驢,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吹晚風。
賀免問他:“哥,你為什麽把自己逼這麽緊?”
祁修竹的想法特別簡單:“想快點在圈子裏有話語權,還想多賺一點錢。”
賀免說:“為什麽?”
祁修竹就笑他:“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賀免又問他:“你想的這些都實現了之後,我們去幹點什麽好?”
祁修竹想了想說:“找個風景好的小城市定居。”
賀免眼裏滿懷期待:“找個能騎機車的地方行嗎?”
祁修竹總覺得機車這玩意兒不安全,問他為什麽這麽喜歡,非得要買。
二十歲出頭的賀免給出一個極為簡短的答案。
酷。
祁修竹收起回憶,低頭看了下身下的小電驢。
粉粉的,把手上還粘着個戴墨鏡的小黃鴨。
跟酷一點也沾不上邊。
騎過減速帶,車身突然一抖,祁修竹抓緊賀免腰側的衣服。
賀免因為前面那個大箱子,兩腿被迫曲成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腰際被祁修竹一碰,不自在地坐直了。
祁修竹靠近賀免的耳朵問:“為什麽沒買機車?”
賀免側了側頭,哼笑一聲:“我惜命。”
祁修竹沒信。
他了解賀免,對于喜歡的東西,這人不可能說丢下就丢下。
賀免打開頭盔前方的鏡片,用膝蓋碰了碰身前的紙箱:“你呢?為什麽玩這個?”
以前的祁修竹是個十足的實用主義加極簡主義者,家裏東西一多就嚷嚷着看不下去。
更別說買一堆壓根用不上、還占地的東西。
祁修竹眨了眨眼睛:“就是突然想花錢了。”
賀免啧啧嘴道:“有錢沒地方花了是吧。”
祁修竹突然笑了:“你在說你自己嗎?”
賀免說:“那不一樣,我是買給你的。”
祁修竹說:“哦,原來真是買給我的啊。”
“你這人怎麽這樣。”賀免生怕他問出“我哪樣”之類的話,連忙接着說,“你要是實在找不到地方花,就把錢拿來給我,別亂糟蹋。”
他本就是随口開了句玩笑,心說祁修竹估計會罵他不要臉或者有病。
結果身後的人點點頭,煞有介事地問:“行啊,你要多少?”
賀免手一抖,小電驢猛地開出去好幾米遠。
他慌忙穩住把手,無奈道:“你受什麽刺激了?”
祁修竹說:“不是你主動要的嗎?”
車身騎過減速帶,賀免降低車速,反手把祁修竹手裏的行李箱提了起來。
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就當祁修竹差不多快忘了剛才那茬時,賀免忽然表情複雜地問:“你是不是網上說的那個什麽……ATM奴啊?”
“……”
祁修竹眼皮一跳,狠狠罵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