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夜晚的溫度變得越來越低,四周越發安靜。他們騎上過江大橋,兩側的路燈昏黃,江面映出橙黃色金光。
祁修竹讓賀免停車,賀免回頭問:“怎麽了?”
他跳下小電驢,摘掉頭盔走向江邊,靠在石欄上往下望去。
涼爽的江風吹動祁修竹的長發,空氣潮濕,許是要落雨了。
賀免把車停好,對祁修竹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見怪不怪。從這點來看,他們之間還挺像的。
他沒急着過去,隔着幾米遠,看着祁修竹清瘦的背影。
這本來不關他的事,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祁修竹到底怎麽了?
賀免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裏,仰起頭看了眼深藍色的天。他沒忍住嘆了口氣,拆了顆薄荷糖扔進嘴裏。
要說他們之間變了吧,他們的相處模式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可要說沒變,有些東西又總歸是回不去了。
他說祁修竹是膽小鬼,自己又何嘗不是。
有些事他不敢深想,兩個人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相處,或許事件好事。
畢竟當年傷人的話都說盡了。
他們雙方都是。
“喂。”祁修竹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們這能釣魚嗎?”
賀免看向江岸,祁修竹懶洋洋地背靠石墩。賀免走過去,試圖從他眼底看出些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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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竹很快又問:“問你話呢,啞巴了?”
賀免:“……”
行,明天就拖着祁修竹過來釣魚。
最好是把他綁在這柱子上,釣不到大的不準回去。
“能。”賀免把祁修竹肩上的衣服拽上去,“去年有人從這釣了條鯊魚。”
“真的嗎?”祁修竹一臉驚訝,“這是犯法的吧。”
賀免一陣無言:“你還真信……”
他一扭頭,見祁修竹笑得彎起眼睛,顯然是在逗他。
賀免:“……”
非常過分。
風有些大,祁修竹找了根頭繩把頭發紮住,賀免就一直看着他。
“你真是來意安休假的?”賀免低聲問。
祁修竹回答得很幹脆:“對啊。”
賀免往前湊了一步:“真的?”
祁修竹聽出他話中有話,思索片刻後說:“你是不是看網上的新聞了?”
很明顯他們的腦回路沒對上。
賀免順坡下驢道:“看了,說你德不配位,事發後躲起來不願意露面。”
祁修竹笑了笑,他拉起外套上的拉鏈,衣領遮住下巴,露出那雙微挑的眼睛:“那你信嗎?”
“不信。”賀免看着他的眼睛,“我看過你演的《陰雨季》。”
那電影賀免看了不下五遍,把祁修竹的每一句臺詞都背得滾瓜爛熟。
祁修竹把衣服拉下去一點,點了根煙,剛抽一口,被賀免的話弄得嗆咳一聲:“那是我們分手之後拍的。”
言外之意是,你居然看前男友的電影?
賀免被他的反應弄笑了。
他不僅看前男友的電影,昨天還差點睡了前男友的床。
他不緊不慢道:“不讓看?”
“你愛看就看呗。”祁修竹不着痕跡地退開半步,“好看嗎?”
賀免搖搖頭:“難看死了。”
沒想到他這麽直接,祁修竹也是一頓。
《陰雨季》大爆之後,很少有人會當着他的面拆臺。
轉念一想面前的人是賀免,又不覺得奇怪了。
祁修竹狀似不在意道:“也是,好多人都說那片子難看,三觀有問題。”
賀免說:“誰說這個了?”
他彎腰趴在石欄上,不知從哪摸出一顆石頭,石頭在水面上連漂幾下,沉入江中:“你在那個電影裏難看死了,瘦巴巴的,感覺下一秒就要餓死了。”
祁修竹被帶偏了,電影被抛擲腦後:“我哪裏難看了?”
賀免直起身,隔空指向他,手指從他的臉一直劃拉到大腿:“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祁修竹感到莫名其妙:“怎麽了?”
“很瘦。”賀免說,“至少比現在瘦八斤。”
十分精準的數字,就好像他親眼看見過。
祁修竹很快意識到,賀免是用什麽方式得出的這個結論。
賀免似乎對此積怨已久,徹底打開話匣子:“喻昭那家夥是不是不讓你吃飯?就算你演的那個角色身世不好,也不能虐待演員吧。”
祁修竹将煙摁滅:“我那叫為藝術獻身。”
“你總拿這套說辭搪塞我。”賀免擡眸看他,“之前也是,整天沒日沒夜地工作,直接獻身到醫院……”
話還沒說完,他猛地頓住。
祁修竹聽到一半沒了下文,看賀免心虛的樣,猜到他在想什麽。
他們以前沒少為此吵架,最後總是鬧得不歡而散。
祁修竹剛畢業時,賀免和工作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承認自己貪心,想要一個兩全其美的結局。結果最後發現,人不能既要又要。
祁修竹在心裏嘆了口氣,這次難得贊同了賀免的想法:“其實你說得挺對。”
他忽然的坦誠讓賀免有些驚訝:“你沒在陰陽我吧?”
祁修竹白他一眼:“随便你怎麽想。”
賀免本來以為他們會吵起來,嘴邊反駁的話被他生生咽下。
他們花了好長時間都沒能達成共識的事,現在居然只花了五分鐘就解決了?
賀免一頓,忽然又意識到,不只是五分鐘。
這之間隔了整整五年。
賀免如鲠在喉,喉結滑動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他明目張膽地朝祁修竹看去,有點心不在焉。
柔和的光線落在祁修竹身上,他皮膚白,加上那頭銀白色的長發,顯得整個人都在發光。
賀免的手就搭在他旁邊,對比之下黑了好幾個度。
祁修竹到底是怎麽長的?賀免把手挪遠一些。他整天在室外拍戲,這麽多年,居然一點都沒被曬黑。
沉默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特別的動靜。
面包車“突突突”地靠近,車上播放着勁爆的DJ舞曲。
“喲,免哥!”熟悉的聲音,是早上的快遞員,“這麽晚還不回去呢!”
賀免受不了他自帶特效音的出場方式,沖他喊道:“小點聲,擾民了!”
男人嘿嘿一笑,壓根聽不見賀免在說什麽,開玩笑說:“約會呢免哥,那我不打擾了啊!”
面包車“突突突”地來,又“突突突”地走,汽油味長久消散不開。
賀免頭疼地回神,給祁修竹解釋:“意安的人就這樣,自來熟。”
祁修竹對此不是很在意,好笑道:“意安還挺有意思的。”
賀免見他在笑,低頭問:“那你喜歡嗎?”
祁修竹說:“喜歡。”
賀免插在包裏的手指舒展開,他踢開路邊的一顆石子,落入水中發出一道很輕的響聲。
賀免很認真道:“那你在這好好休息。”
說完他移開視線,補充着:“反正房間定了半年。”
祁修竹從他的話裏聽出另一層意思。
他在邀請他留下來。
留下來和他一起。
祁修竹逆着光看過去,也很認真地問:“那我的工作怎麽辦?”
賀免很想說:什麽狗屁工作,都生病了還管工作?
但他了解祁修竹,祁修竹喜歡電影,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棄。
“那就學會拒絕。”這句話說得正兒八經,随後賀免語氣一變,吊兒郎當地說,“大影帝,你都站上這麽高的位置了,說一聲‘不’又能怎麽樣?”
祁修竹沒忍住笑了,嗯了一聲說:“也不是很高吧,我也想體驗一下一米九的視角。”
賀免“啧”了一聲:“人不能既要又要,明白嗎?”
祁修竹還想說點什麽,賀免突然湊近,結實的胳膊抵在他的大腿處。
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賀免單手抱着他,仰起頭,說:“不過,偶爾貪心一下也沒什麽錯。”
祁修竹自己也有一米八,被抱起來後整個上半身不穩,下意識摟住賀免的脖子。
手下是健碩的肌肉,再往下看是賀免那張英俊的臉。
賀免邀功似的問:“一米九的風景怎麽樣?”
祁修竹盯着他半晌沒說話,賀免動了動胳膊,亮着眼睛等他回答。
他忽然沒心思去看什麽一米九的風景了,語氣十分僵硬:“放我下去。”
賀免的嘴角撇下去:“我不。”
祁修竹閉上眼睛,一字一句說:“快點。”
賀免放在祁修竹大腿上的手一緊,模仿他的語氣說:“我、不。”
祁修竹猛地挺直背,連脖子帶臉全都紅透了。
賀免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是。”祁修竹有點難以啓齒道,“你捏的這個地方,很疼。”
空曠的大橋上,祁修竹的聲音很輕但清晰。
賀免幾乎是立馬想起了昨夜的場景。
鏡子、牆面……
随後,臉紅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
賀免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把人放下:“抱歉,我下次輕點。”
祁修竹低頭揉了揉腿,聽賀免這蹬鼻子上臉的話,嗤笑一聲說:“我們什麽關系,你還想有下次?”
對于祁修竹今早起來翻臉不認人的事,賀免正愁沒找到機會說。
見他自己撞槍口上了,賀免反問:“不是你昨天自己說的嗎?”
祁修竹攏了攏外套,偏頭問他:“我說什麽了?”
“還能是什麽?”賀免拿出鑰匙摁亮車燈,微眯着眼睛說。
“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