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今天下午的時間被客人提前預約過了,人家專門從省城過來,賀免不得不把祁修竹的事擱在一邊,一邊給客人紮圖一邊郁悶。
客人名叫王勝,二十多歲,介紹說自己是某個潮牌的主理人。
他覺得疼,為了轉移注意力,躺那跟女朋友打起視頻。
賀免聽得牙酸。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這麽膩歪,分開一小會兒都忍不了嗎?
一口一個“寶寶”“老婆”地叫,搞什麽,當他這個外人不存在是吧。
“免哥。”王勝側頭問賀免,“我女朋友讓我幫她問問,你朋友圈置頂的蝴蝶手稿,還有剩的嗎?”
賀免動針的手頓了頓:“那個系列的圖不出。”
王勝跟女朋友說了幾句什麽,挂斷視頻說:“為什麽不出?挺好看的。”
賀免皺着眉讓他躺好:“不為什麽,僅供欣賞。”
王勝笑了:“我懂我懂,我們做品牌的也是這樣,藝術家的浪漫!”
賀免沒答話,他就是一紋身師,算哪門子藝術家。
王勝非要跟他聊那套蝴蝶手稿的事,越聊他就越心煩。
他從分手前開始做蝴蝶系列,每個月一張,就這麽堅持了五年多。
有人問起來,他下意識就說不出,人再問他為什麽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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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搬出那套說辭。
僅供欣賞。
供誰欣賞不言而喻,結果人壓根不搭理他,說不定早就把他的朋友圈給屏蔽了。
紮完圖,王勝火急火燎地走了,說是要趕回省城跟女朋友約會。
走之前他專門拉着賀免,說他們在一起三年多了,感情特好。
賀免先說了些注意事項,最後像個機器人似的敷衍道:“哈哈,祝你們幸福。”
眼見着時間越來越晚,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璟幹完活從樓上下來,客廳裏黑漆漆的一片。他正奇怪一樓怎麽沒人,走到沙發邊上,突然踩到一只腳。
“我草!”柳璟被吓一大跳,看清賀免的臉後更是被吓得不輕,“免哥!你坐在這怎麽不開燈啊?你臉色好差,不舒服嗎?”
賀免徹底坐不住了,抓起鑰匙出門:“沒事,我出去走走,你和鐘延記得鎖門。”
賀免把附近的民宿和旅店找了個遍,人家說祁修竹根本沒來過。
祁修竹染着一頭白發,人又長得紮眼,假如去過不可能沒人不記得。
這路癡,該不會是走丢了吧……
賀免風風火火地回到工作室,跨上小電驢,繞着老城區找了一大圈,終于在小學門口找到了人。
學校路段禁車,賀免一路跑着過來,此時還喘着粗氣。
見祁修竹好端端地坐在這裏,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賀免拽了拽祁修竹的發尾,眼底滿是道不出的情緒:“手機為什麽關機?”
祁修竹這才想起手機的事,開機一看,有二十多個來自賀免的未接來電。
在備忘錄裏沉寂了五年的名字,此時呈紅色字體,落在目錄頂端。
——小狗。
祁修竹有些意外:“你真是來找我的?”
賀免小麥色的額頭上有一層薄汗,他微微皺着眉,銀色的眉釘跟着一晃,帶着幾分不以為然:“不是,我出來散步。”
祁修竹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賀免看清桌子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卡片,無奈道:“還玩兒?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祁修竹也是要面子的,不樂意跟着賀免回去。
他轉頭問老板:“你們什麽時候關門?”
老板嘴裏叼着根煙,正在刷短視頻,聞言看了眼時間:“不急,還有半小時。”
“行。”祁修竹對賀免說,“我再玩半小時。”
馬路邊的燈光落在祁修竹的臉上,伴着柔和的月色,給他整個人蒙上一層濾鏡。
賀免心說祁修竹白長了這麽一張臉,一開口簡直快把人氣死。
到底是誰幼稚啊?
見祁修竹鐵了心要待在這,他轉身走進文具店:“店裏還有多少貨?我全要了。”
正在拆包裝袋的祁修竹擡頭看過來,老板的視線也從手機上移開。
賀免穿着一件黑色沖鋒衣,氣勢洶洶地進來,乍一看像是來砸場子的。
“還有一箱……”這是來進貨的?老板摸不着頭腦,“你真全要?”
賀免已經掃好了付款碼:“多少?”
“呃……”老板去倉庫抱了個大箱子出來,沉沉的一箱,他一個人拿着費勁,“六千三百二,給你打個折,給六千吧。”
賀免給完錢,老板剛要提醒他箱子很沉,就見他毫不費力地一把抱起。
他路過祁修竹身邊,沖他揚起眉問:“這沒貨了,還不走?”
祁修竹欲言又止。
軟的不行來硬的?
他頓了頓,從椅子上站起來。
桌邊全是他下午制造出來的垃圾,正想收拾幹淨,老板笑臉盈盈地走出來。
“跟你朋友走吧,我來收就好。”
祁修竹只好對老板說了聲謝謝,拉着行李箱跟在賀免身後。
他其實沒想過賀免會來找他,畢竟不管是昨晚還是今早,他都說了很過分的話。
被說活爛都不生氣,賀免的脾氣什麽時候變這麽好了。
賀免走得很快,黑色的沖鋒衣幾乎和夜晚融為一體,但那頭紅毛相當紮眼。
路過一道土坑,前面的身影停了停,過幾秒又重新加快步伐。
祁修竹好不容易跟上,問他:“買給我的?”
“哦。”賀免撩起眼皮用餘光看他,“你想要啊?那我送你吧。”
祁修竹:“……”
夜風吹着很舒服,小縣城的夜晚沒有城市裏那麽熱鬧,路上的行人也少。
剛從夜市收攤的小攤販們騎着三輪小吃車,一溜煙從兩人身邊經過。
喧鬧聲淡去之後,賀免忽然開口:“對不起。”
祁修竹不知道他在唱哪出:“對不起什麽?”
賀免側頭看向祁修竹,視線向他的唇角掃去:“不該咬你。”
“……”祁修竹嗯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罵你。”
他們很少這樣給對方正兒八經地道歉。
雖說道歉的內容怎麽說都有點貨不對板,但氣氛竟然有點尴尬。
說完這句,誰也沒有再開口。
賀免把祁修竹領到一個電動車充電樁旁,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重量,祁修竹肯定拿不動。
他動了動支撐着箱子的手:“幫我拿一下手機。”
祁修竹伸手接過,賀免把紙箱放上一輛白色小電驢,然後在他驚訝的神色中,不緊不慢地掏出一把鑰匙。
小電驢發出兩道響亮的“滴滴”聲,車前亮起一道射光。
祁修竹問:“你騎這個來的?”
“是啊。”賀免兩腿一跨,一大高個就這樣坐上去,顯得有些憋屈,“上車。”
祁修竹打量着賀免身後的坐墊。
這車怕是承受不住他們兩人的重量。
“你放心。”賀免看出他的猶豫,拍拍身後的皮墊,“上個月剛從二手市場淘來的,七成新,很結實。”
他說完想起什麽,起身下車,從坐墊下拿出一個毛茸茸的墊子鋪上。
他扭頭對祁修竹做了個“請”的手勢:“少爺請上車。”
某些人買小電驢都得買二手的,花六千塊買一箱卡片卻連眼睛都不眨。
祁修竹問:“去哪?”
“回工作室。”賀免說,“箱子得委屈你自己拿,遇到不平整的路,得下來推。”
賀免沒提另找住處的事,明顯是在給他臺階下。
祁修竹沒再多說什麽,他跨上車,把手機給賀免遞過去。
動作間手指一滑,不小心按到了屏幕下方的相機按鈕。
不過是眨眼間,屏幕上照出祁修竹的臉。
他瞳孔一縮,面色倏地發白,手機猝不及防地滑入賀免的掌心。
最近在意安過得比較安逸,祁修竹的鏡頭恐懼症好了不少。
可此時的感受騙不了人。
幾秒鐘的時間,他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空氣越發稀薄,他弓着背,死死掐住賀免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試圖讓更多氧氣進入鼻腔。
風嘩嘩吹過,身後的樹叢裏竄出幾只飛鳥,叫聲尖銳刺耳。
混沌間,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他的胳膊。
旁邊的另一輛電動車被祁修竹碰倒,不成調的防盜鈴聲灌入雙耳。
寂靜的夜晚被倏然劃破。
祁修竹隐約聽見賀免罵了聲髒話,下一秒,他的嘴唇被狠狠剝開。
粗糙的指腹碰到他嘴角的傷口,發出刺刺麻麻的疼。
微張的嘴唇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祁修竹的舌尖被迫向後卷起。
無邊的恐懼席卷而來,祁修竹用力推向唇邊的手。
對方沒有松開,手臂上的肌肉緊繃,他聽賀免沉着聲音嚴肅道:“聽話,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