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13章
賀免差點沒穩住表情。
活爛?他活哪爛了!
他不服氣:“睜着眼睛說瞎話?”
祁修竹把行李箱推到門外,一點面子不給:“跟狗似的到處亂啃,還不叫爛?”
怎麽這麽難伺候,賀免抓了把頭發:“你不是挺喜歡的嗎?”
祁修竹簡直沒話說,罵道:“不要臉。”
賀免對這話都免疫了,聽完反倒笑了一聲:“行,我不要臉,總比你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強。”
祁修竹反問:“到底是誰在裝?”
他昨晚分明給足了機會,讓賀免想聽什麽就直說。
搞什麽倒打一耙的把戲?
賀免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靠着門一字一句說:“是你,膽、小、鬼。”
“我是膽小鬼,你是什麽?”祁修竹挑眉,“幼稚。”
兩人一吵起來就沒完沒了,站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全是些沒營養的廢話。
直到街道上迎面駛來一輛面包車,破舊的車身發出“哐哐”兩聲響,直接開進了院子。
“張哥!”賀免扯着脖子看過去,惱火地沖門口大喊,“說多少次了,不要把車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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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緩緩降下,駕駛座上坐着個曬得黝黑的中年男人,他讪讪一笑:“瞧我這記性,忘了忘了!這就開出去!”
面包車搖搖晃晃地倒了幾米,相當敷衍。
男人跳下車,從後備箱裏找出一個快遞:“收件人核桃。”他跨入院門,“這誰啊,第一次見這名字。”
賀免瞥了眼祁修竹,大少爺板着臉明顯還在不爽。
他伸手接過:“謝了,我的。”
“你改名了?”男人給他遞了根煙,賀免擺手沒接。
他還想跟人多唠幾句,一打眼看見賀免旁邊站着個陌生的白發男人。
這兩人的臉一個比一個臭,氣氛非常詭異。
男人撓了下鼻子,打算找借口先撤:“我先走了啊小賀,今天活還挺多,下次聊。”
等人走遠,賀免揚揚手裏的快遞:“喏,核桃的快遞。”
祁修竹把快遞拿過來:“別這樣叫我。”
賀免現在完全不怕被罵,并且非要回一句嘴:“你管得着嗎?”
“行,我不管。”
祁修竹懶得和他周旋。
賀免無聲嘆了口氣,耐着性子,好聲好氣說:“意安是個小縣城,根本沒有什麽酒店,外面的招待所不幹淨,你住不習慣的。”
“等會兒皮膚過敏了怎麽辦?生病感冒了怎麽辦?你跟你經紀人說過了沒有?等下他來找我要人我怎麽辦?”
等他一口氣說完,祁修竹才慢條斯理地問:“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
剛吹起來的氣球一下子洩了氣。
賀免把敞開的大門拉回來,垂眸審視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祁修竹擡頭問:“那你呢?”
賀免的太陽穴突突地疼:“是我在問你,扯什麽我?”
祁修竹把門推開,還是那句話:“随便你。”
賀免又搞不懂他了,他們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明明問過祁修竹會不會後悔,特意等了半分鐘,好讓他考慮清楚。
哪有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的!
賀免看着祁修竹那張冷冰冰的臉,忽然想起來,這根本算不上是一覺醒來。
明明睡完當場就翻了臉。
說什麽炮友?這待遇還不如前男友。
渣男。
賀免也來了氣,索性松開手不攔了:“行,再管你我就是狗。”
話說得相當順口,連賀免自己都怔了一瞬。
祁修竹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對,不是狗了,你屬牛。”
賀免落了下風,“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他從窗戶往外看去,祁修竹走得飛快,頭也不回。
賀免回桌邊扒拉兩口午飯,越吃越覺得今天的菜有問題。
他給老板發了一條消息:醋放多了,下次少放點。
這飯越吃越煩,他幹脆不吃了。
房客退房,他這個做房東的有權利查房吧?
賀免脫掉外套起身上樓,房門沒關,裏面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只垃圾桶裏剩些東西。
行。
祁修竹是鐵了心要走。
賀免在門口站了半晌,眉毛越皺越緊。
他關上門進去,垃圾桶裏有幾個礦泉水瓶,以及一個空掉的小藥罐。
賀免鬼使神差地把藥罐撿起來,看了看上面的字。
“治療失眠……”賀免轉動瓶身,把上頭的字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這藥能亂吃嗎?”
他不記得祁修竹有失眠的毛病,至少以往他睡在自己身邊時,每晚都睡得很好。
他把藥瓶放進包裏,回到工作臺前才回過神
——不是,他有病吧?沒事翻人家垃圾桶幹什麽。
大少爺愛去哪去哪呗,事不過三,他這次絕對不多管閑事。
賀免抓了下後腦勺,松手時指尖多了幾根紅毛。
操。
不行,還是好氣。
*
另一邊,祁修竹拖着行李箱走到大路上,在小縣城裏漫無目的地游蕩。
腰和腿都酸得不行,仿佛昨晚夢游去耕了一整夜的地。
他剛拿出手機,想找個民宿或者酒店,一個意想不到的備注跳了出來。
祁元豐怎麽會給他打電話?他們有一年沒互相聯系過了。
祁修竹遲疑片刻,按下接通鍵。
“喂,核桃。”
祁元豐一開口,祁修竹就察覺到不對。
他沒作聲,聽對方說:“最近怎麽樣,工作順利嗎?”
祁修竹平鋪直敘地問:“怎麽了?”
那邊頓了一秒:“最近家裏在裝修老房子,你那邊一切順利的話,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們?”
祁修竹問:“要多少?”
“三十萬吧。”祁元豐怕他不願意,補充道,“那房子裝修好了本來也是你的。”
祁修竹自嘲地笑了笑。
說得倒是好聽,算盤打得他在一千公裏外都聽見了。
祁元豐一喝酒就發瘋,非得逼他做些荒謬的保證。
從小到大,他聽祁元豐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想要什麽爸爸就給你什麽,我對你這麽好,長大後要懂得感恩,明白嗎?”
藤條抽在祁修竹身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顧惜在一邊又哭又勸,他也死死繃着嘴不吭聲,只剩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這會兒,祁元豐在電話那頭假惺惺關心他,他只覺得心煩,越聽越惡心。
祁修竹打斷他說:“可以。”
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祁元豐立刻止住話頭:“那就好,你終于懂事了。”
祁修竹壓下心中的不耐煩,挂斷電話把錢轉了過去。
随後他手指一動,果斷地删掉了祁元豐的聯系方式。
算了,就當是買了下半輩子的清淨。
他在路邊随意找了家店,點了碗紫菜馄饨。
二十多個馄饨下肚,胃裏撐得不行。他還覺得不夠,索性又點了碗牛肉面。
他拿筷子的手在發抖,哆哆嗦嗦地吃完不知是午飯還是晚飯的一餐,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了。
面館隔壁是縣裏唯一的一所小學,今天學校舉行活動,放學放得早。
操場上的大喇叭循環播放着同一首兒歌,音質差得像是從上個世紀淘來的破收音機。
行李箱磕在坑坑窪窪的水泥路上,拉起來特別費勁。祁修竹被人流擁着往前走,徹底忘了自己該幹什麽。
呼吸有些急促,不出意外的話,他此時的心率肯定很高。
祁修竹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停下,沒仔細看身後到底是個什麽店,一屁股坐在門口的塑料椅子上。
很顯然,他狀态不對。
“我有五塊,你有多少?”
“啊,我只有三塊五。”
祁修竹喘了兩口氣,閉着眼聽身側的小學生說話。
“那只能買四包。”
“可以,一人兩包。”
他旁邊站着兩個系着紅領巾的小豆丁,一股辣條味兒。
為首的是個男孩,手裏攥着皺皺巴巴的八塊五毛,去一邊的文具店裏買了兩包卡片。
包裝袋上的卡通圖案是當下最流行的動畫片,原康那個六歲的小侄女特別愛看,每次來公司都要拉着祁修竹一起。
可能是沒抽出喜歡的,兩個小孩的嘴角幾乎快耷拉到地上。
祁修竹動了動胳膊,撐在扶手上問:“還玩嗎?”
小學生們齊齊回頭,然後愣住。
好白的頭發!
祁修竹從包裏掏出一疊現金,從一片紅色中費勁地找出一張綠的:“拿去買吧。”
小男孩眼睛亮亮的,剛要伸手去接,被另一個小女孩攔住:“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
他的行為的确可疑,文具店的老板正在吃晚飯,聞言警惕地看了過來。
祁修竹想了想,把行李箱推到桌子內側,轉身走進店裏。
五分鐘後,在小學生豔羨的神情下,祁修竹抱着十盒完整的卡片從店裏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拆開外包裝,遞過去幾包:“太多了,你們能幫我拆一點嗎?”
兩個小孩發出一陣歡呼,蹦蹦跳跳地跑過去,趴在桌邊玩起來。
期間小男孩側頭看了祁修竹好幾眼,沒忍住問:“哥哥你的嘴怎麽了?”
祁修竹下意識舔了下唇角,輕輕地“啧”了一聲:“被狗咬了。”
男孩替他打抱不平:“壞狗狗。”
祁修竹笑了一聲。
誰說不是呢。
他自己不玩,就坐在店門口閉目養神。
說不上是什麽心理,他現在就想花錢,而且是很想花錢。
簡直是有病。
他那頭白色的長發十分引人注目,最後不得不戴上帽子。視線一暗,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耳邊沒了刺耳的喇叭聲,小學大門緊閉,路上的小商販也陸續開始收攤。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聽文具店的老板說:“別看了,他們早回家了。”
祁修竹放下心來,攤在塑料椅上放空。
兜裏還有一疊現金,他索性全掏了出來,回店裏又買了幾盒。
白天接了祁元豐的電話,祁修竹直接關掉手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于是,晚上十點。
賀免大汗淋漓地找到祁修竹時,看見的就是讓他血壓飙升的畫面。
大少爺翹着二郎腿坐在文具店門口,桌上放着一個巨大的紙箱,身邊堆疊了無數拆開的紙袋。
祁修竹聽見腳步聲擡頭,看見賀免有些驚訝。
賀免微微喘着氣,腳步沉沉,走近後把頭頂的光遮了個嚴嚴實實。
祁修竹手一頓:“你來幹什麽?”
“明知故問?”賀免“啪”的一下撐在木桌上,俯身看過去,“我來找人。”
“哦。”熱氣撲面而來,祁修竹垂下眼,語氣平淡,“來晚了,小學生早放學了。”
賀免徹底被氣笑了。
他擡手在祁修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咬牙道:“核桃小朋友,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