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2章
第二天一早,祁修竹被原康打包好送去了公司。
他晚上一向睡不好,作息反人類,不拍戲的時候,下午一兩點才起床是常有的事。
他坐在造型椅上昏昏欲睡,指尖一燙,終于清醒了。他順着那道怪異的感覺低頭,目光在自己的指甲上停留兩秒。
“怎麽是黑色的?”這是祁修竹今天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嗓音有些低沉,“之前不都是做透明的嗎?”
美容室裏瞬間安靜了,連祁修竹頭上的手都沒了動靜。
美甲小哥被問得一愣,對上那道鋒利的視線,下意識偏過頭:“康哥說的做純黑,他沒和您商量嗎?”
祁修竹這才想起原康在保姆車上跟他說的話。
說什麽今天帶他去做個反差大點的造型,最好誇張到讓路人和粉絲都不敢認。
很快,祁修竹看到了原康給他的下一個驚喜。
他擡頭看了眼鏡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誇自己可塑性強,還是誇他的造型團隊厲害。
白毛、唇釘、皮衣……
祁修竹差點被氣笑了。
公司給他的人設是貴公子,不僅不準他動自己的發色,不論出席什麽活動,都總讓他系領帶穿正裝。長久以往,祁修竹這個名字和冷感貴公子畫上等號。
說來也巧,他本就厭惡娛樂圈裏的虛與逶迤,這個标簽替他省去不少麻煩。
但話說回來,貴公子的反義詞也不該是非主流和殺馬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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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敢認,反正祁修竹自己不敢。
祁修竹摸了下唇釘,還好是假的:“沒事,你們繼續。”
美甲小哥松了口氣,繼續埋頭工作:“祁哥,你現在這樣特別帥。”
祁修竹正在給原康發消息興師問罪,聞言随口應了一聲。
美甲小哥以為他不信,笑得很羞澀:“真的,我感覺……你這身打扮又冷又野。”
祁修竹:“……”
他面無表情,給原康發了幾個黃豆微笑。切出聊天框後,一眼看見下面的99+未讀消息。
顧惜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地發送進來:核桃,媽媽看見熱搜了,你昨天怎麽回事?
「怎麽不回媽媽消息?」
「核桃,接電話。」
祁修竹的手不可控制地往後一縮,美甲小哥發出一道驚呼:“祁哥,馬上就做完了,您先別動。”
祁修竹低頭說了聲抱歉,快速回了條消息:昨天臨時有點事,被公司叫走了。我沒事,你照顧好身體。
他熄掉手機屏幕靠回到椅背上。
心跳得有點快,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當時他也是看了眼手機,就在上臺前一刻。
「媽媽:剛才鏡頭拍到你了,你怎麽這麽沒精神?把背挺直。」
就是那麽一眼,祁修竹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了。
黑洞洞的鏡頭變得猙獰,就像是有什麽人透過那層玻璃在窺視他。
身後響起一道開門聲,緊接着有人走到椅子背後。
“喲,今天這麽早就醒了?”原康剛去樓上開了個會,他把保溫杯遞給祁修竹,坐在一邊欣賞他的新造型,“別說,你現在這樣還挺好看的,要不我幫你接個樂隊主唱之類的本子?”
“你要真能接到也不是不行。”祁修竹被蒸了一臉的熱氣,回過神後瞥到杯子裏漂浮的枸杞,嫌棄的表情一閃而過,“有冰美式嗎?”
“我看你是還沒睡醒。”
“昨天四點才睡着,七點就被你拽起來了。”
“知道你晚上睡不好,我專門讓他們動作輕點,別吵醒你。”
“謝謝,所以有冰美式嗎?”
美容室裏的其他人動作不停,豎着耳朵悄悄聽兩人拌嘴。
祁修竹平時話不多,也就跟熟人能多聊幾句。
他長相偏冷,顯得很有距離感,一般人都覺得他不好接近。
所以每次聽祁修竹和原康鬥嘴,大家都覺得特有意思。
祁修竹在原康教導主任般的注視下抿了一口茶:“難喝。”
“對對對,你就這樣,再皺一下眉。”原康壓根不聽他在說什麽,一拍巴掌,沖美甲小哥說,“你看他這樣,是不是有那味了。”
祁修竹冷笑一聲:“什麽味?”
原康說:“渣男味。”
房間裏傳來一陣笑聲,美甲小哥點頭附和:“是有點,祁哥現在去公司轉一圈,估計都沒人能認出來。”
祁修竹又被拉着搗鼓了好一會兒,造型師徹底放飛了自我,在他身上一個勁折騰。
他看起來不像是去休假的,反倒應該先去五金店遛一圈。
坐進保姆車後,原康又對着他好一陣叮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按時吃飯知道嗎?”
祁修竹點頭說好,原康又說:“每周一次線上心理咨詢,我會打電話提醒你的。”
祁修竹說:“知道了。”
“最近別上網,別看微博,最好連手機都少玩。”
“行。”
原康坐回去,讓司機開慢一點。
祁修竹問:“車到服務區了嗎?”
原康想得很周到,為了不被狗仔蹲拍,讓祁修竹先坐保姆車到服務區,之後再找輛不顯眼的大巴送他到意安縣。
原康說車已經到了,随後看了他一兩秒,拿了副沒有度數的半框眼鏡給他戴上:“行,這樣好多了,把你的氣質壓一壓。”
祁修竹一時覺得好笑,這眼鏡是原康陪他走機場時裝逼用的:“壓箱底的寶貝都給我了?”
原康就笑笑不說話。
原康今年已經四十了,和祁修竹一起工作了五年。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祁修竹剛和賀免分手。
原康怕他想不開,像他親哥似的,硬要跟他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祁修竹就一臉無奈,說,康哥你要有這功夫,不如去幫我多接點商務。
窗外的高樓大廈逐漸變為綠黃的一片,風有點大,吹起祁修竹兩鬓的長發。
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他就想到這種風景宜人的小縣城定居。
不過,那時計劃的是和那位前男友一起。
祁修竹止住這個念頭,拍了幾張風景照給喻昭發過去,刻意得像是在轉移注意力。
他不是會主動交朋友的類型,無效的社交對他來說是一種麻煩。
兩個發小和他截然相反,從小就愛拉着他一塊兒胡鬧。因此,祁修竹還不至于太過孤僻。
意安地處偏僻,過去的路陡,大巴搖搖晃晃的,有點像在坐過山車。
祁修竹一開始還有心情欣賞風景,不過一會兒就舉手投降,這路繞得他想吐。
好在剩下的路途不遠,四十分鐘後,他拖着行李箱在意安的某個路口下車。
司機和祁修竹認識,從窗戶上探出頭:“前面開不進去了,祁哥你自己走進去可以嗎?”
小縣城的主幹道很窄,車本就不多,而祁修竹要去的地方在分支的小路上。
遠遠看過去,那塊兒是一些單門獨院,沒有車輛來往,行人都是騎自行車或者小電驢通行。
祁修竹跟司機說可以,跟着原康發來的民宿位置一路往裏走。
越靠裏的位置越發安靜。這些獨院有的是居民自住的,但大部分都是茶舍、咖啡店、以及一些手工藝品工作室。
外圍修砌着風格不一的庭院,倒有點像城市裏價格昂貴的別墅區。
行李箱的輪子在石板路上摩擦,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十分鐘後,祁修竹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木門旁的門牌上刻着一行小字:綠葉_tattoo
紋身店?
祁修竹正準備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這個單詞喚醒了他某一部分回憶。
不會這麽巧吧……
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他正想再确認一下地址,木門被人從裏打開。
一個穿着破洞牛仔褲、留着金黃色碎蓋頭的年輕男人正站在門口,看見祁修竹時也是一愣。
看見門口是一張陌生的臉,祁修竹松了口氣。
黃毛直直盯着他看,視線從他的頭發往下,然後是他的唇釘、皮衣,最後落在他的黑色指甲蓋上。
緊接着,那人嘴唇微張,一個後撤步,回頭沖屋內大喊:“哥哥哥哥哥!不好了!他們這次找了個白毛!”
祁修竹:“……?”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屋內傳來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
“讓你去接人,在這瞎說什麽。”
黃毛讓出一點位置:“免哥你自己看,我真沒騙你!”
聽見那個稱呼,祁修竹的心髒猛地跳了一拍,目光順勢落到屋內。
男人逆着光,只隐約能看見他的輪廓。他上前一步,側身站在光影的交界處。
屋外的陽光頓時落下,祁修竹看清了男人的臉。
操。
他在心裏罵了一聲,這張臉他可太熟悉了。
黃毛退到門邊:“真的!他頭發老白了!”
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擡眸:“讓你去接個人怎麽這麽費勁……”
緊接着,他目光一轉,看見了屋外的祁修竹。
四目相對,他甚至沒來得及把最後一個字說完。
氣氛忽然變得無比詭異,兩人就那樣幹站着,誰也沒有先動。
要走嗎?
要不趕緊走吧。
祁修竹握着行李箱的手一緊,暗道喻昭還真是烏鴉嘴。
面前這人是他五年未見的前男友。
賀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