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第1章
VIP病房裏,祁修竹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估計是因為頒獎典禮結束了,圈內人陸續收到他提前離場的消息,争先恐後地過來探病。
祁修竹的經紀人原康忙裏忙外,擡手擰了擰眉心。
光是病房裏那位少爺就已經夠難搞了,現在又得應付這群長了八百個心眼的人。
合作方、八卦社記者、公司老板也就算了,這會兒,病房門口杵了八個年輕男孩兒,乍一看跟開心消消樂似的。
別說祁修竹,連原康這個圈內老油條都叫不出他們的名。
“行了行了。”原康一陣頭疼,“你們出去的時候跟後面的人報個信,讓他們都別來了。”
原康把人打發走,關門進屋,一擡頭對上祁修竹的視線。
祁修竹摘掉耳機:“人都走了?”
因為工作需要,祁修竹最近蓄起長發。
黑發垂落下來,發尾掃過鎖骨。他長着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原本清冷的長相,因為微挑的桃花眼,憑增一絲張揚。
原康跟了祁修竹五年,直白點來講,他起初就是看上對方長得好,才不顧上頭的反對,硬是把人簽了下來。
他那會兒單純是受夠了公司裏的歪瓜裂棗,要演技沒演技,要顏值沒顏值。小牌大耍,最後遭罪的還是他們這些打工人。
結果沒想到,祁修竹自己争氣。
沒半點背景,起初四處碰壁,最後憑着那股沖勁兒和天賦,這娛樂圈還真讓他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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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知道祁修竹長得好,原康還是有點被看懵了,頓了半拍才說:“對,走了。”
他一屁股坐到床邊,從果籃裏掏出個蘋果,一邊削皮一邊抱怨:“平時一點交集都沒有,這會兒全跑來刷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病房裏開簽售會呢。”
原康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祁修竹垂眸看了一眼,沒接。
原康剛落下去的心又吊起來。
祁修竹身體本來就不好,工作起來更是不管不顧。這幾年原康又當爹又當媽,生怕這祖宗磕着碰着。
見祁修竹連蘋果都吃不下,他擡手就要按鈴。
祁修竹終于有了點動靜,按住原康的手:“別這麽緊張,我真沒事。”
原康心說,我這麽緊張都是為了誰?某些人三天兩頭往醫院跑,這幾年他沒少費心思壓相關熱搜。
祁修竹的臉色有些白,他喝了口水,跟沒事人一樣坐直問:“我什麽時候能走?”
原康看了眼頭上的吊瓶,冷哼一聲:“至少輸完這瓶。”
祁修竹便又躺下去,聽原康在他耳邊唠叨個沒完。
說到今晚的事又上熱搜時,祁修竹出聲打斷:“喻昭來了嗎?”
喻昭是他在圈內為數不多的朋友。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敲響。
原康提前打過招呼,喻昭直接被護士帶進來了。他拎着個食品袋,剛靠近病床,祁修竹皺起眉捂住鼻子。
“什麽東西?”祁修竹莫名有些反胃,“拿遠點。”
喻昭也是一臉莫名其妙,打量他好半天,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你最愛的鍋包肉啊,我專門去蜀園打包的。”
祁修竹保持着那個姿勢,躺着沒動。
他想起好幾年前,每次胃口不好時,有個人也愛拿鍋包肉來誘惑他。
明明是南方人,那人卻把這道菜做得很好。祁修竹之後才知道,這位大學生趁暑假報了個廚師進修班。
祁修竹當時還說:“怎麽,要轉行做廚師?”
那人一笑:“那你以後走哪都把我帶上呗,我給你當廚師。”
祁修竹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強行把這段回憶從腦子裏扔出去。
喻昭以為他不舒服,不敢再讓他吃什麽東西。
“行行,你是病人你最大。”喻昭把東西放在窗臺上,在祁修竹審視的目光中打開窗戶通風,“網上不是說你低血糖嗎?我看你這反應,倒像是得了什麽絕症。”
祁修竹和喻昭從小學就認識了,大學後他念表演,對方則學了導演。兩人變化都挺大的,就是那張不饒人的嘴沒變。
祁修竹挑着眉:“喻導,這又不是片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這就難聽了?哪到哪呢。”喻昭在原康身邊坐下,接過削好皮的蘋果,“這麽客氣,謝謝啊康哥。”
祁修竹低頭笑了聲,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三人都看清了上面的備注。
祁修竹的嘴角頓時又沉下去。原康眼疾手快地挂掉電話,把手機放進自己兜裏藏起來。
“你都28了,你媽還把你看這麽緊啊?”喻昭咬了口蘋果,見祁修竹臉色不對,趕忙打住,“那什麽……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祁修竹煩躁地閉了閉眼,手指摸到西褲裏的煙盒,想起這裏是醫院,只好作罷。
“鏡頭恐懼症犯了。”祁修竹有幾分無奈。
今晚他本來是要給最佳男演員頒獎的,人都已經站在臺上了,側頭瞥見對着自己的鏡頭,突然犯了老毛病。
心慌、手抖、耳鳴……
衆目睽睽下,祁修竹咬牙做好表情管理,把獎杯往男演員懷裏一塞,無視發言環節,徑直下臺離場。
再然後,他就被原康架着來到醫院。
喻昭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他作為一個演員,面對鏡頭有這種反應,不是絕症是什麽?
最後一口蘋果噎在喻昭的嗓子眼裏不上不下,他擦幹淨手:“怎麽這麽嚴重,看心理醫生了嗎?”
一說起這個,原康心裏不是滋味,回身把窗戶關上:“一直在看,小祁狀态時好時壞,醫生的建議是遠離焦慮源,好好休息。”
“那就休息啊。”喻昭翹起二郎腿,指着祁修竹的臉,“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色,再拼也不能不要命啊。”
“影帝拿了,大的小的獎也都拿過了。營銷號整天說你是什麽勞模、全年無休……你是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原康突然有些不自在,和祁修竹對視一眼,又窸窸窣窣地掏了個蘋果。
祁修竹倒是無所謂,覺得沒什麽不能直說的:“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這個。你的新電影《雨城不落》,按合同裏寫的來,我付違約金。”
喻昭的一條腿放下來,愣了一秒:“你休假就休假,怎麽還學人家耍大牌罷演啊?”
“總不能因為我影響進度。”祁修竹煙瘾犯了,摩挲一下手指,“反正也不是非我不可。”
“怎麽不是非你不可?這事沒得商量,你放你的假,人我不換。”喻昭抓了把頭發,把椅子往病床前拉了幾分,“我之前問過,燭之逸上半年剛拍完戲,他接下來一年沒別的打算。”
燭之逸是《雨城不落》的另一個男主,也是祁修竹的學弟。
聽見這個名字,祁修竹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而且吧,這電影還有個棘手的地方。”喻昭小聲說,“投資方那邊……說要再考慮一下。總之一時半會兒開不了機,我等你。”
等他說完,原康默默擡起頭,和喻昭一起等床上的人發話。
幾年前,祁修竹在這些事上完全沒有發言權,每次都是公司替他全權做主。
原康這人護短,遇到不公的地方也不忍着。不管能不能成,先到公司大鬧一番再說,每次都灰溜溜地被趕出來。
不想短短幾年,他押的注還真成寶了。公司天天巴結着祁修竹,把他當搖錢樹不說,放眼整個娛樂圈,沒人敢不尊重他。
祁修竹無聲嘆了口氣,點頭說行。
點滴打完了,原康叫護士來給他拔針。回來時看見他的手,頗為惱火地說明天就帶他去做個美甲。
祁修竹一焦慮就喜歡糟蹋自己的指甲,喻昭笑說:“怎麽還沒改掉這小孩兒毛病。”
祁修竹睨他一眼,轉頭問原康:“酒店和車票定好了嗎,什麽時候走?”
原康聞言看了眼手機:“定好了,就後天,是燭之逸推薦給我的地,好像叫什麽……意安。”
“他說那邊是個小縣城,游客少風景好,不用擔心被路人認出來,保證還你一個健康的身心。”
原康辦事祁修竹一向放心,便也沒有多問。
他從床上下來,随手将頭發紮成馬尾。鼻腔裏滿是消毒水味,一心想着趕緊出去。
喻昭拿過窗臺邊還冒着熱氣的鍋包肉,聽見這話皺了皺眉:“我怎麽覺得不靠譜呢?燭之逸那小子壞心眼多得很,之前還在念書的時候,他就總是幫賀免……”
話音戛然而止,喻昭驟然向祁修竹看去。
他暗罵自己一聲,掩耳盜鈴地攬住祁修竹的肩:“走吧走吧,都這麽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祁修竹面不改色地拍開喻昭的手,慢條斯理整理好衣服,彎腰在褲腿上拍了拍。
“怎麽不說了?”祁修竹沖原康伸手,他拿回手機,忽略屏幕上自己的名字,若無其事地劃掉消息推送,“賀免怎麽了?”
頭頂的光線落在祁修竹的臉上,挺立的鼻梁在側臉上刻下一道陰影。
“沒什麽。”喻昭被他冷眼一掃,咬牙“嘶”了一聲,“害,咱不提那糟心玩意兒。”
原康簽下祁修竹時,他已經是分手的狀态了。雖然沒見過喻昭口中的那位,但祁修竹有個前任的事,在圈裏不是秘密。
他談的時候大大方方,分了也不遮掩。
但沒人說得清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喜不喜歡、恨不恨的,旁人就算問了也問不出什麽名堂。
這會兒聽喻昭提起這人,原康瞥了眼祁修竹的臉色,連大氣都不敢出。
幾人出了醫院大門,站在門口,祁修竹也不管周圍有沒有蹲點的狗仔,沉默地點了根煙。
“你少抽點行嗎?”原康看不下去了,“遵循醫囑遵循醫囑!”
祁修竹沒應,抽完最後一口,在煙霧缭繞中擡眼:“都分五年了,沒什麽不能說的。”
也不是剛畢業那會兒了,沒那麽幼稚還緬懷初戀。
再說,賀免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五年都沒來聯系過他。
“你說是吧?”祁修竹把煙頭撚滅在垃圾桶上,朝喻昭看去,語氣裏沒什麽情緒,“反正都是不相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