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碰碰, 哐哐。
緊閉的大門嘩嘩作響,裏面的人在經歷過最初的驚駭與慌亂後回過神來,想要原路返回, 結果發現這門打不開,根本打不開。
劉據十分“好心”地開口提醒:“各位別白費力氣了。這是單向門, 做了機括的, 只能從外面推門而入, 不能從裏面推門而出。諸位若想出來, 只能另尋出口。此屋有兩扇門,一前一後,一進一出。”
衆大臣:……你是不是當我們傻。既然只能從外打開,你們就在外面,開一下不就行了!還另尋出口, 你不想我們出來就直說!
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妖孽?這怕不是妖孽, 而是太子搞的鬼。
只是太子究竟有何等本事,用何等手段,造出此番神通?
衆人驚奇、狐疑、迷茫, 百思不得其解。
但聽劉據又道:“諸位小心點, 不能破壞屋子裏的東西, 損毀了, 問題就大了。這些可比玻璃還要值錢,用處大着呢。”
衆人:!!!
屋內沉默了,屋外,劉徹深表好奇:“裏面究竟是什麽?”
對待父皇自然不能似對待大臣一般。劉據收斂笑意, 乖巧回答:“是鏡子。”
劉徹挑眉, 汲黯等人亦是見過風雨的,若只是尋常鏡子怎會如此失态, 這裏頭必有緣由。
劉徹看着他,靜待下文。
劉據調皮眨眼:“非是我們如今慣用的銅鏡,而是玻璃鏡。銅鏡便是打磨得再光潔,映照之時仍有局限。鏡中影像與實物對比,顯得模糊而混沌。
“玻璃鏡不同,它的影像與實物別無二致,就連一根頭發絲都能讓你清晰可見,宛如與另一個自己面對面,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這形容,讓劉徹與衛青霍去病都愣住了。
劉據一招手,祁元娘手捧托盤上前,托盤上正是一面成人巴掌大小的玻璃鏡,鏡面嵌在精致的木頭雕花裏。
劉徹拿起鏡柄,忽然渾身一頓。站在一旁的衛青與霍去病亦是怔愣,瞳孔放大。蓋因這鏡子真的如劉據所言,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別說一根頭發絲,湊近些連臉上的毛孔都一覽無遺。
劉徹摸了摸鏡面:“确實是玻璃的觸感。玻璃還能做鏡子?尤其這鏡子還如此玄妙好用。”
“能的。”
劉據取出托盤內另一塊簡陋版不做任何修飾的鏡面:“父皇看,只需在玻璃背面塗一層銀,就能使其變成鏡子。”
劉徹挑眉:“銀?”
“是。用不了多少銀的。而且也不一定非得用銀,其他代替也可。只需遮住背面,阻擋玻璃的透光性就行。”
劉徹磨搓着手中的鏡子思索起來。
霍去病卻有些疑惑:“若單單只是這個,汲黯都尉與大農令等人當不至于這般反應。”
确實。驚訝或許有,但覺不會慌亂。
“這麽大點的鏡子自然不至于,但若是與人等高等寬,甚至比人更高更寬呢?”
劉據一邊說一邊比劃,轉而拍了拍手,祁元娘便推着一面全身鏡過來。
劉徹三人微張嘴巴,結果鏡子裏的人也微張嘴巴。
三人齊齊睜大眼睛。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當真宛如與自己面對面,舉手投足一模一樣。
還未來得及思考,劉據又道:“若你們覺得還是不至于,那如果整間屋子都是這樣的鏡子,一進去就看到無數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呢?”
三人:???
“再如果屋內鏡子的擺放都有講究,成迷宮之形,一舉一動,一步一走都如影随形。這些一模一樣的自己好似永遠跟着你,讓你迷失方向,宛若進入他方世界,無法逃脫呢?”
三人:!!!
還……還能這樣?
祁元娘将早就準備好的羊皮紙遞過去,劉據打開拿給三人瞧,上面赫然是一張簡易迷宮圖。
“父皇,你看,這就是迷宮。中間岔道無數,死路無數,縱橫交通,複雜難言,唯有朱筆所劃是唯一出口。
“尋常迷宮已經頗具難度,若将其中隔板牆壁去掉,改為鏡子代替呢?鏡子與通道都是透明的,在鏡子的映照反射下,鏡面像通道,通道像鏡面。
“更有無數個‘自己’幹擾你,你甚至會有一種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你到底是在真實世界,還是鏡中世界的錯覺。
“這種情況下,你要如何尋找出路?”
三人神色數變,瞳孔光亮閃爍,驚訝駭然的同時又充斥着好奇,還有幾分躍躍欲試。
劉據适時提議:“父皇可要進去瞧瞧?”
已經心癢癢的劉徹:……你都這麽說了,朕能忍住不去嗎!
“父皇且等等。”
劉據站起身,先将門推開一條縫,伸出個腦袋左看右看,鬼鬼祟祟,然後回頭沖三人招手:“快來,他們應該尋出口去了,不在這裏。我們正好進去,避開他們。”
三人:……
衆人進門,甫一踏入便立在原地。無他,室內情景與劉據所說一般無二,入目便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繼續向前,如影随形,無法躲避,無法逃脫。
如此逼真,如此靈動。
再兼迷宮的複雜設計,鏡面與通道的真假難辨。
震撼,簡直太震撼了。
直到此時,劉徹才深刻的明白,劉據為何要攔着他讓其他人先入,又是給他看小鏡子,看大鏡子,然後看迷宮圖,細心解說。
是為了讓他提前有思想準備,有心裏過渡。
而即便如此,他仍舊被驚到。需知汲黯等人是在完全一無所知的狀态下進來的,會那般反應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念頭剛剛閃過,便聽聞前方汲黯等人的争吵。
“都說了這邊走不通,看,又是死路。”
“诶,你要幹什麽。”
“不能砸,你忘了太子殿下說,這些東西價值連城,堪比玻璃甚至勝過玻璃嗎?”
“太子怎能這般胡鬧,這不是故意戲耍我等嗎!”
“哎,不管怎樣先出去再說。咱們耐心點,再找找。至少已經知道并無妖孽,而是太子殿下的戲法。既是戲法,便不必多想,找尋出路便是。”
“行行行,走走走。”
……
期間還夾雜着模糊不清的低罵,嘀嘀咕咕,嘟嘟囔囔。
越是如此,劉據越發得意:“父皇随我來,這迷宮我有參與設計的,而且建成之後我還親自體驗過。我記得路線。”
說着劉據拿出準備的木棍道具,一手牽着劉徹,一手小心探索,根據記憶中的路線摸邊前行。
因為有經驗且路線正确,劉據等人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甚至完美避開了走錯道的汲黯等人,成功抵達出口。
出口處又是一家店鋪,在這家店鋪裏,可以看到更多的鏡子。
全身鏡,梳妝鏡,大小各不相同,形狀各具特色,邊框亦有講究。從最簡單的純色木頭,到雕花镂空的青銅,再到華麗唯美鑲嵌細碎寶石的。
可謂琳琅滿目,應有盡有,讓人應接不暇。
而穿過鏡子展區,另一邊還有各類玻璃物品。除常見的琉璃碗,琉璃杯外,還有許多蔬果形态,各類顏色,紅黃藍綠,不一而足。
更有一些小動物,如貓狗兔子,與真實動物樣貌上有幾分不同,但極為神似,憨态可掬。
甚至有長刀長劍與匕首等。
三人再次震撼了。
“這……這都是玻璃制的?玻璃竟能做出這麽多色彩與形态?”
劉據驕傲仰頭:“當然!”
衛青仔細辨認:“是不是與以往琉璃器皿的制作方式不一樣?”
劉據雙眼亮晶晶:“舅舅好眼光。裏頭許多都是用的新式工藝,用銅管吹制,再配上工具掐捏。”
衛青神色閃動,他看向五顏六色的玻璃制品,面露思索:“剛剛所見有幾面邊框鑲滿碎寶石的鏡子,那些碎寶石的質地與尋常寶石不太相似,似乎與這些更類似。”
劉據一拍手:“舅舅厲害!那不是寶石,就是彩色琉璃。做完這些,剩下的邊角料丢了浪費,就廢物利用,研磨成碎粒,鑲嵌在鏡子上。這樣做出來的鏡子是不是很高貴華美,價值連城?”
劉徹&衛青&霍去病:!!!
竟真的是琉璃!不但如此,還是“廢物利用”。
你管這叫廢物?
三人同時沉默了。
劉徹眼眸更深邃兩分。他看着眼前的鏡子與玻璃制品,回想着剛走過的迷宮、花房、眼鏡店。
這些都是仙境之物嗎?原來仙境竟是這樣的啊。
正遐想着,衣角被人拉動。
劉據脆生生道:“逛了這麽久,父皇累了吧。那邊有休息室,我們去歇歇,順便等等大農令他們。”
劉徹并不覺得累,卻也欣然同意。
劉據朝祁元娘使了個眼色。祁元娘自然明白這是讓她候着大農令等人出來,負責接待與解惑。
進入休息室,早有人端上茶水點心與飲品瓜果。
劉據一邊美滋滋吃着,一邊暢想幾位大臣在迷宮中的手足無措與氣急敗壞,想着想着還情不自禁笑出聲來。
劉徹&衛青&霍去病:……
劉徹無奈搖頭,問道:“你搞這麽多事到底想做什麽?”
劉據眨眨眼:“父皇不覺得我鋪張浪費,奢靡無度嗎?”
劉徹輕笑不語。
霍去病翻了個白眼,一臉你在問什麽廢話的表情:“你若是單為自己享受,何必這麽大陣仗。
“玻璃窗戶與花房便罷,似這等迷宮與鏡子飾品的展覽,不管從哪點看,都不像是為享受而設。倒像是……”
像是要做買賣。但這話還沒說完,外頭便喧嚷起來,汲黯與大農令等人魚貫而入,各個神色微妙。
幾人秉持着君臣之道先行禮,然後看向劉據,表情一言難盡,似乎想問候其祖宗,卻礙于皇權不敢發聲,只能憋得滿臉通紅。
偏劉據還賤兮兮詢問:“諸位切身體會過鏡子迷宮後覺得如何?是不是有趣又新奇,好玩又刺激?”
衆人:……刺激?那可太刺激了!呵呵。
“長安小郎君小女郎最愛新奇事物,又愛跟風逐熱鬧,當初馬球一出來便讓他們趨之若鹜,若現在讓他們得知,世上竟還有此等有趣的東西,諸位以為他們會否心癢難耐,想要前來試一試,闖一闖?”
衆人愣住。
劉據眼珠一轉:“若在鏡子迷宮前設個牌子,定下規矩,想進入迷宮闖關者需交付三百錢或五百錢,你們覺得他們會否願意出?”
衆人:!!!
三五百錢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是個大難題。但對一曲紅绡不知數的五陵少年們而言,壓根不會放在眼裏,随手一撒就出去了。
劉據眯着眼:“當他們體會過鏡子迷宮的神奇,再在出口看到各式各樣的鏡子,會否想要買一個回去?既能留作紀念,又可替代家中銅鏡,還比銅鏡好用不知多少倍。”
那必然想啊!
“再經過那些惟妙惟肖,可愛非常的琉璃擺件與飾品時,會否也想順帶買一個?”
大農令心中一動:“殿下是想将之都做成買賣?”
此話一出,少府寺卿接道:“若是買賣,玻璃窗戶與花房也可,眼鏡亦可。只是……”
他停頓片刻,看向劉據:“殿下,玻璃的産出已能在完全供給考工與若盧的情況下,還有許多餘裕了嗎?”
考工若盧說的自然是望遠鏡之事。
衆人目光閃動,齊齊看過去。
劉據搖頭:“暫時不能。”
衆人眸中燃起的期待落下,正當失望的神情一點點浮現時,但聽劉據又道:“那是因為現今唯有一家窯廠在做,若多幾家,就不是問題了。”
衆人:!!!
這麽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別停頓,一口氣說完!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汲黯蹙眉:“玻璃乃軍需,若這般使用,他人會否得知它的奧秘?”
奧秘為何,自然還是望遠鏡。
劉據輕笑指向窗戶上的玻璃:“若孤不說,你們誰想得到這東西還能做望遠鏡?便是知道能做,又可知如何做?”
汲黯一頓,這倒确實。他們也只是知道能做,如何做是半分不曉得的。
這層顧慮去除,話題又轉回買賣上來。
劉徹莞爾:“你想做買賣?你何時在意錢財了?”
什麽都不缺的人是沒有金錢概念的,也就想不到這一層。
劉據笑嘻嘻:“父皇說錯了,不是我做,是由朝廷來做。”
此話一出,劉徹愣住。
劉據适時将祁元娘調查總結的兩分竹簡拿出來。
“這是我手下人歸納的,并不詳盡,但那日我于宮中為皇親朝臣檢測視力,便發現有問題者不在少數,只分嚴重與否,民間想來也不會少。
“而對于這一份。自高祖以來,每任帝王都建陵墓,每座陵墓周圍都會設陵邑,遷移諸多豪強富紳前來定居。
“父皇便曾下令讓長安外家財過三百萬者入茂陵。再加上長安城內與周邊本就生活着許多開國功臣之後與戰國和前朝遺留下來的貴族。
“因此可以說,光長安與周邊陵邑,豪富之家便不知凡幾。”
劉徹看着竹簡,眸色深邃起來。
劉據繼續:“父皇,與匈奴戰事消耗巨大,天下各地若有災情亦需朝廷赈濟,再有戰馬供養,尋常支出,朝臣俸祿,皇家花銷等等,光靠百姓賦稅與鹽鐵所得,不論國庫還是少府,只怕都不大撐得起。”
大農令抿抿唇,一聲嘆氣。
少府寺卿緊跟着一聲輕嘆。
這倆掌管財政的對此感觸最深。
劉據咧嘴:“但朝廷缺錢,不代表天下人都缺錢。我們若說讓這些貴族豪富助力家國,只怕他們陽奉陰違,怨聲載道,心生不滿,滋生出許多事端來。此舉也顯得過于強權,不夠仁義。
“但若以玻璃等物為引,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往外掏,不但掏得爽快,掏得積極,還生怕慢一步被別人搶了先,擔心自己掏不出去。”
劉徹:!!!
衆人:!!!
大農令與少府寺卿眼珠微轉,太子殿下的話雖然有點……嗯,心思太外露,但理是這個理沒錯了。若玻璃這門生意做起來,不說鏡子,光一個玻璃窗戶就足夠讓他們聞風而來,趨之若鹜。
但是……
少府寺卿上前一步:“殿下,方才看到經過之處,每一塊鏡子與玻璃擺件的下方都有一串文字,上頭可是對應的價格?”
劉據點頭:“是。”
“殿下,臣仔細瞧過,這些東西從幾百錢到數萬錢不等。看上去似乎不算便宜,但對比從前琉璃的價格,可謂少之又少。
“殿下可知,以往出現的琉璃物品,最低的也需五千錢,且還是工藝最差的那種。做工對比尋常琉璃十分粗糙,與外頭所見更是遠不能比。”
劉據再次點頭:“我知道。那是因為之前琉璃是稀缺物品,物以稀為貴。所以即便質量不怎麽樣,也能賣出高價。
“現在我們要擴大經營範圍,自然不能按從前的價格來。再說,這不是為了薄利多銷嗎!”
少府寺卿蹙眉:“殿下恐怕不知,從前琉璃看似昂貴,其造價也貴。其中獲利并不如殿下所想那麽大。”
劉據愣住,随即反應過來,這是怕他沒有計算過成本。
這也是此事能否可行的關鍵。
若造價太高,賣價也必須高,即便是豪富,恐賣出的數量也有限,獲利也便有限。
如此劉據為家國之心雖好,卻宛如空中樓閣,杯水車薪,不切實際,反而浪費人力物力。得不償失。
若造價高,而賣價低,那便純粹是虧本買賣了,更做不得。
“以往造價貴是因為工藝技術不夠,成功率低,人力物力浪費嚴重。
“而今我們已經經過最難的研制階段,找到了正确的制作方法,耗費自然就大大下降了。
“這是此次花費的成本,你們自己看。”
劉據直接将一卷竹簡甩過去,心中暗道,還是祁元娘辦事穩妥,素有記錄的習慣。一條條一項項,賬目清楚分明。甚至她似乎早知道會有人提問,将賬本準備好一起交給他。
竹簡在衆人手裏過了一圈,所有人都驚住了。
劉徹問出了大家的疑惑:“這是此次我們所見之物的一切開銷?”
“是。”
“包括最前頭的眼鏡店,中間的花房,這邊的鏡子迷宮與休息室外的所有展品?”
“是。”
劉徹深吸一口氣。
大農令與少府寺卿更是心尖都在抖。
若按成本錢財,對比方才所見的賣價。最便宜的都翻了十幾倍,許多甚至翻了幾百上千倍。
這叫薄利多銷?
太子殿下,你居然管這叫“薄利”?
大農令與少府寺卿恨不能上去把劉據搖醒,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你對“薄利”是有什麽誤解!
二人極力控制着心中的激動,大農令感覺自己渾身不自覺顫抖,好似站立不穩馬上就要摔下去,而他身旁,少府寺卿撲通一聲,已經跪了,跪得無比絲滑。
“殿下此法甚妙啊,此事大有可為。陛下,請将此事交給微臣,臣必不負衆望,辦得妥妥當當。”
大農令:!!!
漢承秦制,設大農令,主天下倉禀農桑,掌家國財庫。
少府主管山海池澤之稅,掌皇家私財。表面看各司其職,互不幹擾。實則因少府機構龐大,涉獵衆多,彼此互有牽扯,也互有争奪。
若差事給了少府,所得是不是理所當然盡歸少府?那他這個大農令算什麽!
少府寺卿,你可真行,你怎麽這麽心機。
大農令立刻下跪:“陛下,玻璃乃國之重器,所得頗巨,理應交由微臣。”
少府寺卿不幹了:“交給你?少府旗下工匠無數,更有現成的琉璃窯,萬事俱備,只要陛下一點頭就能進行。你有什麽,你拿什麽來辦?陛下,此事理應交給少府。”
大農令氣不過:“你有人有窯了不起。行,交給你也可以。但所得必須歸國庫。”
少府寺卿瞬間炸毛:“憑什麽,活全是我少府幹的,錢財卻都歸你管。你把我們少府當什麽!”
“就憑你考工若盧所制軍需,耗費的銀錢出自國庫。”
“你也知道考工若盧所制皆是軍需。既是軍需,便是為國,不該你來出?而且軍需耗費巨大,少府所得不過山海池澤之稅,如何耗得起。你那邊才是天下賦稅彙聚之地。”
“既然如此,玻璃所得也當彙聚過來,有什麽不對!”
……
兩人唇槍舌戰,寸步不讓。
衆臣:……
最後還是劉徹出面呵斥,兩人才終于閉嘴,但也僅僅是嘴巴,挑眉瞪眼是半點沒停。
劉徹揉揉太陽穴,心念一動,轉頭看向劉據:“東西是你弄出來的,主意是你出的,你想交給誰?”
劉據有些驚訝:“我說了算?”
劉徹瞄了大農令與少府寺卿一眼,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大農令&少府寺卿:!!!
二人同時看向劉據,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劉據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內心嚎叫。
嗷,這麽重要的事,由他做主,那他可要起範了。
劉據輕咳兩聲,挺直腰杆,笑眯眯看過去,意味深長道:“在鏡子迷宮裏,孤好像聽到有人說孤胡鬧搞事,故意戲耍你們?”
劉徹&衛青&霍去病:???
大農令&少府寺卿:!!!
其餘大臣下意識退後一步。
大農令與少府寺卿急切表态:“臣沒有,不是臣。殿下明察,臣絕無冒犯殿下之心。”
“之前在眼鏡店看到玻璃所制展櫃,以及窗戶與花房露臺時,你們似乎也說孤驕奢淫逸,鋪張浪費?是你……”
劉據手指指向大農令,又指向少府寺卿:“還是你?”
“不是,不是臣。臣發誓,臣絕對沒有。”
大農令少府寺卿連連擺手,信誓旦旦,并将目光瞥向汲黯。
那意思很分明,話是汲黯說的。
汲黯:……
劉據嗤鼻:“你們沒說,是因為孤打斷了你們,你們沒來得及。而且,雖只汲黯都尉直言,但你們全都有點頭深表贊同。孤不瞎,孤瞧見了!”
大農令&少府寺卿頓住。
衛青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劉徹以拳掩嘴,眸中透出點點笑意。霍去病則直接偏過頭去,噗嗤出聲。
大農令&少府寺卿:……
這要是陛下,最多當時不高興,事後誤會解除便也就揭過去了。偏偏面對的是劉據,小孩子氣性大,就是難伺候啊。偏偏現在他們還的哄着,不能怼。
絕對不能怼。一怼指不定這位殿下一生氣,玻璃之事就與自己無緣了。
大農令與少府寺卿互視一眼,眸中電光閃過,二人同樣的心思:絕對不能讓對方占了大便宜!
少府寺卿蹙眉,很想說:陛下,你認真的嗎!這麽大的事讓幾歲的孩子來決定。你直接交給臣不好嗎!
正腹诽着,那頭大農令當機立斷,行禮磕頭:“臣不知殿下苦心,誤會殿下,是臣之過,望殿下恕罪。”
少府寺卿:???
不是,老夥計,你怎麽回事。我這還挺直腰杆拒不認賬呢,你居然跪拜磕頭連連認錯,是想顯得你有多知情識趣,有多虛心改過,而我有多不誠實嗎?
你怎麽這麽心機!
大農令:呵呵。你怎麽好意思說我心機?剛才誰搶先跪下呢,我當時沒反應過來,現在還能被你搶?真當我是吃素的。哼。
少府寺卿咬牙惡狠狠瞪他一眼,轉頭道:“殿下奇思妙想,一心為國,臣等竟以為殿下是為貪圖享樂,實在該打該罰。臣等未查明情況便妄下定論,臣有罪,請殿下降罪。”
落後一步,言辭就要更誠懇。
少府寺卿雙手貼額,伏地跪拜,姿态放得賊低。
劉據……劉據懵了。
你們不應該義正言辭,力争清白,砌詞反駁嗎?
怎麽一個比一個跪得快,一個比一個态度好,這讓我後面的話怎麽說!
我預想的霸氣側漏、嘎嘎開怼、強勢打臉的名場面呢,怎麽辦怎麽辦,這還能繼續嗎,繼續嗎,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