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宣政殿內, 劉徹與臣子們如何商議,望遠鏡又給衆人帶來了多大的震撼,劉據并不知曉。他只知道, 從宣室殿出來後,望遠鏡被列為國家最高機密, 交予了少府旗下的若盧與考工聯合研制生産。
此事秘而不宣, 除朝中幾位高層與相關負責人員, 餘者皆不知曉。其保密等級甚至比孔明燈還勝一籌。當日在椒房殿見過望遠鏡的所有人, 也都被劉徹言辭警告了一遍。
可對于眼鏡,就不需要這般謹慎了。劉徹将自己手中的老花鏡賜予了丞相公孫弘,衛子夫的則給予了平陽長公主。
自此,消息不胫而走,皇親朝臣們聞風而動, 眼見有此前“追逐”馬具的趨勢, 劉徹靈機一動,言道:“此物出自太子之手,朕并不清楚, 你們若有疑問, 去問太子吧。”
一句話将“禍水”引去東宮。
劉據剛從飛翔殿搬入長樂宮, 張羅着讓人将上位的第一份太子谕令傳達下去, 命各郡國各州縣長官于民間搜羅匠藝高超之人,引薦上京。正想再理一理腦子裏的東西,便冷不丁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先是隆慮公主,以慶賀遷宮的名義而來, 帶上厚禮, 坐下閑談,言辭中“偶然”提及眼鏡。到底是長輩。劉據聞弦音知雅意, 自覺贈送一副。
再是司馬相如與東方朔,二人幾乎同時到達宮門,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加快腳步,前後腳入殿,皆在第一時間送上賀禮,雖比不得隆慮公主厚重,卻也很有心意。
二人半分沒提眼鏡,東方朔先開口,大贊劉據所做指南針馬具等物之功,又言及陛下多次贊譽太子學業優秀,更是聽聞跟着劉據一塊“升官”的太子太傅石慶說太子聰慧,學得極快,一點就透,觸類旁通雲雲。
一頂頂高帽子甩上來,然後詢問:“太子如今可是在學《公羊》?”
輕而易舉将話題轉移到《公羊》一書上來。
司馬相如反應也很快,立時明白東方朔的意圖,幫腔附和。兩位都是有學識之人,一個引經據典、文采斐然;一個言語诙諧,義理精辟;說得十分有趣。
劉據被勾起興致,聽得津津有味,一邊提問求解,一邊翻出近日的功課,一項項請教。司馬相如與東方朔也很用心指點。
指點着指點着,兩人捧着竹簡湊近拿遠,再湊近再拿遠,不停揉眼睛。司馬相如一聲輕嘆,感慨道:“果真是老了,眼睛不好使了。”
劉據看看他,再看看同樣動作的東方朔:……
司馬相如五十多歲,老花可以理解。你東方朔才三十出頭啊,你也老花?
東方朔面色不改,半點不心虛:“約莫是平日用眼太多,近日總覺雙眼疲累,一日不如一日。不過不打緊,休息一會兒便好。太子殿下是還有哪裏不懂,我們繼續。”
劉據:……就你這眯着眼看不清字的模樣,繼續?怎麽繼續!
他又不傻,怎麽可能還看不清他們在打什麽主意。
劉據翻了個白眼,嘴角抽搐,無語得要死:呦,你們文化人要個東西都這麽戲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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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劉徹聽着彙報,嘴角勾起,發出一聲嗤笑:“這個東方朔,動作倒是快,慣會裝乖賣巧。往日不知用這招跟朕讨了多少東西,如今又故技重施到據兒身上了,今兒竟還夾帶上司馬相如。據兒就這麽信了?東西給了?”
隆慮阿姊便罷,若誰來都給,得到太容易,朝中那些人跟貓兒似的,聞到味兒能不動作?到時候東宮的門怕是都得被踏破了去。但便是不給,也免不了會被那群老狐貍糾纏。
這麽想着,劉徹心裏又升起絲絲隐秘的慶幸,好在他早有準備,及時甩手,被煩得總算不是他了。
小樣兒,誰惹出來的事誰負責。也得讓據兒那小子嘗嘗這滋味。
吳常侍搖頭:“殿下暫時沒給。”
劉徹揚眉:“算他機靈。”
吳常侍又道:“太子留了司馬郎官與東方大夫用膳,随即讓人傳話,所有眼神不好的,對眼鏡好奇感興趣的皇親朝臣,都可來東宮。”
劉徹動作一頓,仰頭蹙眉。
一個司馬相如跟東方朔就夠纏人了,據兒是嫌自己日子過太舒服了嗎,還把大家都叫過來。
他猜測,就如當初的馬具一樣,據兒手中必定還留了幾幅眼鏡,具體多少不可知,但必不會太多,至少是遠遠不夠賞賜這些皇親重臣的。那為何這麽做,給自己找麻煩嗎?
吳常侍再次開口:“太子做了張視力表,邀大家前來測驗視力,試戴眼鏡。”
劉徹:……???
視力表?什麽東西。
他放下奏折,站起身來:“走,去瞧瞧臭小子又搞什麽鬼!”
來到東宮時,殿前廣場上已排了兩列長隊。
每隊前方各立一塊白色木牌,木牌上用黑墨繪着一行行奇形怪狀的符號。距離木牌約莫一丈半處,地面劃着橫線,隊列最前者腳尖倚線而立,左手持湯勺捂住左眼,右手随右眼而動,觀木牌符號指指點點。
考工室的好幾位郎中技工都被召集過來,在旁邊指導記錄。測試完畢,視力沒什麽大問題的,侍女會将其請至一邊休息;有缺陷的,帶去後方,排其身後的上前一位繼續測試。
後方安置了一張長桌,柏山于此幫人調試鏡片以供佩戴體驗。
整個流程安排妥帖,有條不紊。
劉徹頗為訝異。隊伍中有人瞧見了他,紛紛躬身行禮,直呼晚安,态度恭敬,禮數周到,可雙腳卻不肯挪動半步,生怕自己一動,位子就被人占了去。
“父皇!”劉據笑着跑過去,不等劉徹說話,便拉着他的手介紹起當前的場面來,“那個叫視力表,檢測視力用的。
“符號每行漸小,每個符號的開口方向也不一樣。檢測人員依次進行,點到哪個,被檢測者要指出自己看到的開口方向,以此确認在有效距離內,他所能看到的極限,得出雙眼視力值。”
劉徹已瞧了兩人的檢測過程,再對應劉據所言,基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劉據又指向柏山:“那邊是我早前讓柏山做的調試鏡片。每個人的視力情況不同,程度不同,需要佩戴的眼鏡度數也不一樣。
“先用視力表檢測,然後根據檢測的結果選取大概的度數區間,然後進行針對性調試,得出符合自己的最佳的眼鏡度數。”
關于度數的問題,劉據曾私下說過一些,因而在場其他人聽得雲裏霧裏,劉徹卻輕輕颔首,表示懂了。
彈幕也懂,可顯然意見頗多。
——主角想法是好的。但沒有儀器輔助,這樣的檢測流程太簡陋,調試出來的度數是不精确的。
——還有散光的問題呢,怎麽解決?而且眼鏡不單單是要能解決視物問題,還要能保護視力。一副不夠好的眼鏡,佩戴久了是會造成視力越來越差的。
劉據翻了個白眼,呵呵兩聲。
——樓上夠了。生活溫飽都無法解決的情況下,你大談生活質量?照你們這麽說,就該讓他們半瞎着是吧。合着不戴眼鏡,視力就不會越來越差了?沒法解決散光,目前能解決的問題也都不能解決了?人言否!
劉據頓住,總算還有看得清的,不全是何不食糜肉的“仙人”,勉勉強強将心中的謾罵壓了下去,挽上劉徹,帶他将整個流程走了一遍。
劉徹掃視人群,指着調試佩戴體驗區,眉宇間透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做完這一套之後呢,你打算給每人配一副?”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目光彙聚過來,眼神炯炯。
劉據毫不避忌,直接攤手:“我倒是想,可我手裏已經沒原料了。唯有早前做的幾幅。如今只能綜合大家調試的結果,看現有的度數最适合誰,就給誰。”
話音落,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有人忍不住開口:“殿下,這怎麽行!還請殿下想想辦法。眼神不好并非小事,臣等是當真急需。你看你将我們叫來,我們來了;讓我們走流程,我們也配合了。總不能就這麽着又讓我們回去吧。”
餘者齊齊附和:“是啊,太子殿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臣這眼睛近來越發不好使,若無眼鏡,只怕過陣子連奏折寫起來都費勁了。”
“臣也總覺視物模糊,本以為這輩子只能如此。不料今日戴上調試眼鏡,眼前瞬間清晰了。天下竟還有此等神器。殿下,你一定要想辦法多做一些。這可是造福朝廷,造福百姓之神物啊。”
……
劉徹無語至極,呵呵,在沒眼鏡之前,朕怎麽不知道你們眼神這麽不好使?合着眼鏡一出現,你們就全都不好了?
衆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眼見全朝劉據湧來。
劉據蹙眉大喊:“燕綏!”
太子親衛立時出現,站于朝臣與劉據之間,形成一堵人牆,一個個橫眉冷眼,氣勢洶洶。
衆人:……不是,殿下,我們不過想跟你求求情,你叫東宮侍衛作甚。
不說朝臣,劉徹也有點懵。但別說,這招立竿見影,效果顯著。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劉據幽幽從“人牆”撥開一條縫,哀嘆道:“大家的需求孤明白,大家的心情孤也能理解。真不是孤不願成全你們。實在是孤無能為力。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俗話?
衆人:……有這俗話?
劉據輕咳擺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們就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眼鏡所用材料短缺,孤手中沒東西,如何制作?”
停頓一瞬,目光投向劉徹,同樣的“意味不明”:“所以你們與其求孤,不如求父皇。孤攏共就得那麽點原料,做了幾副,剩餘全給父皇了。
“只需父皇肯撥材料給我,我不但能滿足你們的要求,還可以為你們量身定制!”
端坐看戲的劉徹:……好家夥,剛扔出去的燙手山芋,還沒落地呢,又飛了回來。
衆臣心念轉動,覺得此話深有道理。
太子終歸是孩子,想法多、巧思多沒錯,可為君為父者是皇帝啊。這樣重要的東西,皇帝怎會讓太子拿着胡來,自然是要握在手中的。
更別提此物本就是為獻給帝後而制,都給了皇帝不是很正常?
所以太子手裏沒材料,求太子有何用?
退一萬步,便是太子手中有材料,求皇帝也沒錯。畢竟皇帝應了,太子自然會照辦。而反過來,太子應了,皇帝沒應,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這麽一想,衆人灼灼的目光齊刷刷轉移,再次一擁而上,動作快到劉徹都沒反應過來,身邊就已經圍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将他圈了個水洩不通,一句句“陛下”“陛下”傳入耳膜,宛如五百只鴨子共唱高歌。
而劉據呢?
悄咪咪在親衛的護持下退入殿中,讓人擺上飲品點心,很不厚道地開始吃吃喝喝,将外面的喧鬧聲當成背景音樂。
不知過了多久,劉徹才從人群中脫身,步入室內,看着悠哉悠哉的劉據,心情無比複雜:“膽兒肥了,竟敢戲弄朕!”
劉據拍拍手中的點心碎屑,站起來反駁:“才沒有呢。我說的明明都是實話,何來戲弄。更何況,我怎麽知道父皇會突然過來。”
呵呵,你要是眼珠子不亂轉,朕就信你!
劉徹鼻尖冷嗤。
劉據略有些不服氣:“若說戲弄,也是父皇做在先。論語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偏父皇自己受了因馬具被皇親臣子煩擾的苦,就得我也嘗嘗。”
噘着嘴,眼神幽怨。
劉徹眉宇微挑:“呦,這還委屈上了?也不想想,馬具之事是誰惹出來的。朕本來都有計劃章程,也穩住衆人了。是誰到處拿馬具當彩頭,把這股風又吹起來的?”
劉據愣住,頓覺心虛,眼珠子骨碌碌轉得更厲害,看天看地看腳尖。
劉徹一聲輕呵,撩袍落座,言道:“你那些親衛不是很能嗎?往那一站,誰還能近你身。既已達到目的,作甚再提制作用材。
“你心中比誰都清楚,樹脂雖不比琉璃珍稀,可要選取合适制作鏡片的,也不容易。朕收攏你手中原料,是想以望遠鏡為重。
“眼鏡放大鏡再好用,也與望遠鏡不能比。望遠鏡才是重中之重。而以我們目前的樹脂庫存,必須做出取舍,讓其為望遠鏡讓道。
“偏偏望遠之事乃為機密,不能宣之于口。你今日這一出,将衆人的注意聚集過來,朕不知又要費多少功夫圓過去。”
劉據低着頭,更心虛了點。
劉徹倒也沒真的怪他,小孩子考慮不周全實屬正常,更何況這事也不大。再說一碼歸一碼,馬具之事已經過去,眼鏡确實是自己帶着小心思将人引來東宮的。今日局面也算自作自受。
尤其他心裏還有點隐秘的開心。若是一年前,據兒斷沒有這個膽子敢擺自己一道。他面對自己,親近中是帶有兩分畏懼的,行事會不自覺夾雜些許考量,遠比不得同衛子夫相處時膩歪。
如今,據兒在他身邊多了幾分随意,越發活潑自在,那點畏懼便也相對少了些。對此,劉徹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高興。
他是皇帝,前朝後宮敬他畏他之人已經夠多了,并不想兒子對他,也是敬重有餘,親近不足。離了朝堂,走下龍座,脫去帝王外衣,他也想做一個尋常的父親。
劉徹伸手輕點劉據額頭,無奈搖頭笑了笑,便将此事揭過。
劉據挽着他的手:“父皇抓緊勒令少府工匠研制玻璃吧。樹脂用于放大鏡以及近視鏡老花鏡都很合适,重量輕,不易碎。
“可對于望遠鏡的需求來說,樹脂的清晰度遠不如玻璃,并且硬度低,易變形,熱膨脹系數大,會影響光軸。
“所以與放大鏡眼鏡而言,樹脂合适。可與望遠鏡而言,玻璃更好。尤其是對于大型望遠鏡。”
“玻璃?”劉徹疑惑。
“就是我說過的無色琉璃。但要硬度夠,質量高,澄澈透明度好,無雜質無氣泡。”
劉徹嘴角微抽,甚是無語:“世上哪有你說的這種琉璃。”
“就是因為現今沒有,才要研制啊。只需研制成功,望遠鏡就可以用玻璃,而樹脂就能專供眼鏡放大鏡使用了。
“父皇,你也瞧見了今兒的檢測,就目前的結果而言,皇室朝臣裏,有視力問題的人不少。都是我大漢的臣子,父皇得用的人才,總不能放着不管。
“若有玻璃,便可兩全其美。多好。”
劉徹瞄他一眼:“果真是個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說的簡單,可知琉璃研制有多難?少府旗下有琉璃窯,往前先不說,單就這三年而言,出産的琉璃器皿,能達到進貢标準也就十來件。
“開十爐,未必能成一爐。就這,也只是你現今看到的琉璃,與你口中無顏色無雜質無氣泡,澄澈純淨的玻璃差之千裏。”
劉據愣住。彈幕也震驚了。
——卧槽,這個産能跟成功率,也太低了點吧。
——很正常。中國古代發明不少,早于國外的很多。但玻璃卻是國外比我們早的。并且我國玻璃的發展,雖然可追溯到春秋戰國,但很長一段時間品種單一、顏色也局限于綠色,一直作為奢侈品存在,就連皇室貴族也不見得有幾件。
——西漢時期,由于張骞兩次出使西域,加強與西域的聯系。西域玻璃流傳入國內。雖然那會兒西域玻璃也不怎麽樣,但比國內好,顏色更豐富,貴族多崇尚舶來品。國內玻璃的制作逐漸減少,工藝停滞不前。到隋唐才又得到進一步發展。
——所以現在,玻璃的工藝技術,懂的都懂。反正別抱太大希望就對了。
劉據正在原地,眉宇蹙起。
劉徹拍拍他的頭:“先這樣吧。朕會令人搜羅可用樹脂,若往後樹脂存量多起來,放大鏡眼鏡或許便能制了。”
劉據不死心:“沒有其他辦法嗎?加大對琉璃研究的投入,多召人才,多制作,總有進展的啊。”
“你可知少府琉璃窯,每年花費多少?你又可知先前制作出的第一批馬具,花費多少?而如今進入趕制的望遠鏡,又将花費多少?更別說天下之大,治理國土,所需何止是這些。”
劉徹一嘆,繼續道:“據兒,匈奴虎視眈眈,朕必須有所取舍。”
——懂了。國家財政耗不起這也搞那也搞。科研太燒錢。
——科研燒錢,戰事也燒錢。漢武時期,戰事太多,漢武帝一個人耗光了文景兩代的積累。要不然也不會到後期,以金贖罪的金額越來越高。劉小豬他沒錢了啊。
——所以想要研制玻璃,除非主角在這方面資料齊全,能力突出,能一舉成功,正中靶心。否則無解。
——也不是完全無解。能以金贖罪,說明國家雖然沒錢,但權臣貴族很多是有錢的。可以放開到民間,給予優惠政策,調動民衆積極性,鼓勵民研。不要小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只要條件足夠,說不定他們自己能生出源源不斷的靈感。
——嗷,解放天性,讓他們自由發展,過幾年再來個工業大摸底,一摸啥都有了。是不是?哈哈哈。這個法子可以一試。
劉據心念轉動,眨眨眼站起身,從書架上翻出一卷竹簡。
劉徹疑惑不解:“這是什麽?”
“我記下的關于玻璃制作的一些事項。”
劉徹一頓:“可用?”
“用處不大。都是些零碎東西,只言片語。我本來想等一等,等多記起一些再拿出來的。不過……”
劉據頭一歪,俏皮道:“雖然信息零碎,我能看懂的不多,但說不定擅此道的能懂呢?即便不能助他制造出玻璃,可若能給予他靈感,讓他得到啓發,為他确定某些方向,如此也能少走點彎路了。”
這麽聽着,劉徹略有些失望,如此說,确實用處不大,只怕所需的研究試驗不少,也就代表耗費的錢財不低。
劉據自然明白他的顧慮,眼珠一轉:“父皇等着,我有辦法。”
一揮手,叫上親衛,昂首挺胸,大搖大擺,自信滿滿地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劉徹:……
殿前,皇親朝臣們仍未散去。一部分人還在檢測體驗試戴,一部分人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商讨着該如何說服皇帝與太子。見到他,立時又要湧上來。
燕綏一馬當先,帶着侍衛們伫立左右,浩浩蕩蕩,威勢盡顯。
衆人齊齊頓住。
太子,不帶這麽玩的。往日咱們找陛下都沒這樣,你是不是玩不起!
劉據清清嗓子:“孤知道諸位要說什麽,諸位的請求,孤與父皇都明白。只是此事真的不好辦。非是孤不願意,也非父皇不願意。諸位也瞧見過試戴的鏡片,你們覺得此物易得嗎?”
衆人眼眸閃動,你看我我看你。
說實話,他們都沒弄明白那是什麽東西,似琉璃非琉璃,似琥珀非琥珀。但如此顯見,定然是不易得的。
劉據嘆氣:“所以你們該明白孤與父皇的難處。此物實在太珍稀了。孤做了幾副,剩下一點,也只夠父皇耍一耍。”
衆人凝眉,很是不甘心:“殿下,不知此物究竟是什麽東西,我們可能自己去尋,或是能否有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劉據狀似想了想,為難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不過……”
這話說得輕,但衆人都聽到了,湮滅的希望再度燃起。
“太子殿下只管說,若有需要臣等之處,臣等義不容辭。”
劉據眨眼:“當真?”
衆人握拳,回答宛如立誓:“當真!”
劉據眯起眼睛:“孤聽聞你們有些人名下有琉璃熔爐,一直有在嘗試制作琉璃。雖成效不佳,卻也偶有所得。”
能被劉據喚過來的,官位都不算低,自然不是傻子,幾乎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音。
“殿下的意思是,眼鏡乃琉璃所制?可……不太像啊。”
劉據搖頭:“目前不是,但這點你們不用管。只需有無色透明且澄澈純淨的琉璃,眼鏡的用材問題,就可解決一大半。”
衆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有所思。
修成君之女廣雲眼珠轉動:“太子殿下特別提到無色透明、澄澈純淨,可見并非所有琉璃都合适。而現今琉璃本已不易得,更別提太子這般高的要求。殿下聰慧,巧思極多,不知在這方面是否也有想法?”
劉據點頭,讓豐禾捧着竹簡上前。
“這裏頭寫了些關于琉璃制作的設想,列了個方子,大多與現有成分相同,有少許區別。比例上也有部分配比。你們可以試試,若不合适再逐步調整,看哪種配比最合适。
“另外,對于現今所用之熔爐,是否可以改動,使其更利于琉璃燒制;冷卻過程能否優化,火力控制的溫度是否适宜等各方面,孤也有些建議,都寫在上面。
“都是淺見,并不成熟,或許不一定全對,但必有用得上之處。多做嘗試,總有進展。再招些擅長此道的老匠人,或許能讓他們從中悟出些東西來。
“琉璃制作非一日之功,需集思廣益,用心鑽研。諸位如有願意的,可來謄抄一份。若能研制成功,也算為父皇與孤分憂了,堪稱大功一件。屆時,不但你族中所需眼鏡孤全包了,還許你們重賞!”
末了,再補充一句:“如自家無琉璃相關産業,而親友有的,也可謄抄。”
衆人心思轉動,念頭叢生。分憂,大功,重賞。不得不說這幾個詞很是誘人,更別提太子還承諾全族眼鏡全包,再有一點,琉璃本就是珍稀之物。若能研究有成,是個賺錢的好買賣!
不論怎麽看,謄抄一份都不虧。
于是,當下就有人舉手:“臣願意,能為陛下與太子分憂,乃臣之榮幸,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餘者看他一眼,紛紛暗恨,艹,被搶先了,就你機靈是吧。話說得可真漂亮。
咬牙怒瞪,緊随其後,紛紛表态:“臣願。”
“臣亦願!”
劉據滿意點頭,讓出道來,令人準備筆墨竹簡與書案,還貼心的擺上茶水點心,供人謄抄。
自己則拉着劉徹退到一邊,悄咪咪耳語:“父皇看,這不就解決了嗎。你放心,玻璃便是做出來,也只有在我手裏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價值。
“在旁人手裏,也就是個奢侈器皿與擺件。他們沒那麽容易參透眼鏡的奧秘,更沒那麽容易參透望遠鏡的奧秘。”
劉徹失笑:“鬼機靈!”
劉據驕傲昂首,那是當然了。
彈幕驚訝刷屏。
——卧槽,我震驚了。主角穿越前幹什麽的,怕不是個資本家吧。這黑心資本家思維。現代民研還能有個專利保護呢。主角直接一句為孤與父皇分憂解決。
——要不怎麽說皇族是封建社會頂級剝削家呢。畫一句“大功”的大餅,就讓人趨之若鹜了。啥也不出,就給點設想和建議,就能讓別人累死累活,出錢出力給他幹事。不成,他沒損失。成了,他更是白摘桃子。
——誰剛剛還擔心怕主角弄不出來玻璃來着。就這用得着你們擔心?合理猜測,主角搞這麽一出檢測試戴的流程,就是為了方便忽悠。畢竟對于一個近視患者,特別是高度近視患者來說,當你見識到清晰的世界,誰還願意回歸模糊的混沌!世界清晰的滋味誰懂啊!
——當然是早有預謀。你們看他竹簡都提前準備好了,設想早就寫下。這要不是早有預謀,我把腦袋砍下來給你們當凳子坐。
劉據:……大可不必,孤不缺座椅,真不稀罕你的腦袋。
至于說他黑心什麽的。呵呵,孤是太子,孤都許重賞了,孤就是有這能力,怎麽地。你嫉妒?你不服?不服憋着。憋死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