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宣室殿。
霍去病前去抓捕劉陵, 劉據并沒有離開,賴在這裏,想幹什麽不言而喻。劉徹心知肚明卻沒有拆穿, 讓人搬了張小案幾放在身側。自己埋頭處理政務,令劉據在旁邊讀書練字。
劉據并不安分, 大大的眼珠子不斷轉悠, 時不時往劉徹案牍上瞄, 試圖看清竹簡上的內容。對于淮南的密謀以及劉陵的計劃, 尚有許多不明之處,他可太好奇了。
可惜什麽都沒看到。哎。略顯失望。
劉徹将他的小動作全部收入眼底,頭都沒擡,只淡淡說了句:“專心。”
劉據心尖下意識顫了顫,立時收回視線, 認真練字, 不敢再有半分造次。
又作又慫,不外如是。
劉徹眸中笑意一閃而過。
待劉據練了一篇字,他接過來檢查, 将其中寫得不太好的用朱筆圈出來, 又順勢考教了一番, 滿意點頭:“進度不錯, 看來最近雖忙忙碌碌,但課業沒落下,倒是比從前學得還快一些。”
劉據扁嘴,小聲嘀咕:“我忙忙碌碌是因為誰呢, 誰扔給我一大堆案卷!”
劉徹輕笑出聲, 想到他對侍女說的話,不是不喜歡, 而是不願意在喜歡的前面加了太多限定與強制。他此舉本意在試探,如今試探的結果有了,倒也沒必要太為難孩子。
劉徹開口:“淮南一案不能只靠廷尉張湯一人,正監與左監右監皆是其屬下要員,都得忙起來。
“這陣子的案卷通讀便罷了。待此事了結,你若有興趣,可自行與左監商議時間,或者直接找張湯也行。”
自行商議,就是不強按頭了,随他心意來。
劉據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直呼:“父皇千秋萬歲!”
劉徹眉眼微挑,帶了幾分戲谑:“這會兒叫千秋萬歲,那若是朕仍讓左監每日去尋你,是不是就不千秋萬歲了?”
這是一道送命題,答案顯而易見。
劉據機靈着呢,沒有絲毫猶豫,立時表示:“沒有沒有。父皇是大漢天子,千秋萬歲是應該的。跟這個有什麽關系。
“我明白的。左監官品不低,職責衆多,父皇仍派他來同我講解刑獄案卷,是看重我培養我。
“這是父皇疼愛我的表現。我怎麽會因為犧牲了自己一點點玩樂的時間就不滿。我是那麽不知好歹沒良心的人嘛!總之不管怎樣,我都希望父皇千秋萬歲!”
劉徹點頭:“既然你都明白,不如讓左監照舊?”
劉據:……笑容消失。
抖機靈抖過頭了。
“父……父皇,那個……”劉據眼珠亂轉,絞盡腦汁想着措辭,“天子金口玉言,不好朝令夕改的。父皇剛剛才說讓我們自行商議時間呢,轉口又說照舊,豈非出爾反爾?
“那個,我不是說父皇出爾反爾,我……我就是擔心這會對父皇的聲譽有影響。要不還是讓我跟左監商議吧。”
劉徹輕呵一聲,忍俊不禁:“依你便是。”
劉據大是松了口氣,轉而頓住,恍惚反應過來。
淦,合着是在逗他玩呢。差點急死他了。
啊啊啊,大人果然好讨厭,就會欺負小孩子。
氣呼呼!
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冠軍侯押了淮南翁主前來複命。
劉據的氣悶瞬間一掃而光,雙眼亮起來。來了來了,終于來了,不枉他死皮賴臉等了這麽久。
一轉頭就對上劉徹的視線,眼見劉徹就要開口,劉據率先抱住他的胳膊:“父皇不能趕我走。你不讓我同表哥一起去抓人就算了,不能連後續都不讓我知道吧。
“反正淮南謀反很快會昭告天下,劉陵的謀劃也遲早要公之于衆的。讓我聽聽又不礙事。好歹我也是當事人之一,我還立了大功呢。”
——對對對,說得好。鏡頭不切霍去病去抓劉陵就算了,讓我們聽個後續應當應分吧。再沒頭沒腦的一剪沒我就真的出離憤怒了。
——鏡頭只能跟着劉據真的無語死。所以只能劉據努力啊。趕緊的,撒嬌賣萌耍賴,用盡一切手段留下來。我們要聽後續!
撒嬌賣萌耍賴?
劉據立時淚眼汪汪委屈巴巴:“父皇,當初我同王夫人會出事八成跟劉陵有關,我都差點死掉了,就想知道為什麽,也不可以嗎?”
劉徹看着他不說話。
劉據再接再厲,使勁搖劉徹手臂:“我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父皇就答應我嘛。若真有不便讓外人知的東西,我也不算外人啊。
“而且我嘴很緊的。父皇之前不讓我在采芹面前漏出破綻,我不也做得很好嘛。父皇!”
眼巴巴地,眸中滿是希冀。可劉徹仍舊不說話,目光深邃,喜怒不明。
劉據很是沒轍,不想放棄又有顧慮,怕繼續下去會觸怒劉徹,畢竟劉徹發起火來賊吓人。他琢磨着不然算了,稍後打聽也行。
見他有打退堂鼓的架勢,彈幕急了。
——別退。你怕什麽,怕個鬼啊!現在這時期,衛子夫地位穩固又沒失寵,衛青霍去病正鼎盛。再說你自己。劉徹登基十幾年才得了你這麽一個兒子,就算又生了個劉闳也妨礙不到你的地位。
——對。這會兒劉據地位杠杠的。不說古代孩子夭折率高,劉闳才幾個月還沒養住呢。就算養住了,史書上也沒見劉徹對劉闳有多喜愛啊。更何況王夫人拿什麽跟衛家拼。
——哈哈哈,沒錯。所以劉據你只管沖,只管作。不要慫!你爹就是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你現在在他心裏位置很穩。所以就算你這會兒出去随便殺個人,信不信不管你殺的是誰,你爹都能給你找到一百個對方罪該萬死的理由?
劉據:???
他好像記得當初讓父皇給他當大馬騎的時候,彈幕還罵他是無知小兒,說他不知死活來着。怎麽現在就變成随便殺個人都行了?
啧,彈幕後的妖魔鬼怪們,你們這言辭是不是先統一一下?
诶,不對。他為什麽要考慮彈幕的言辭!什麽鬼的随便殺了人。他又不是瘋了,為什麽要去殺人!
呸。
劉據撇嘴,卻還是決定再努力一次,抓緊了劉徹的胳膊,小聲哀求:“父皇就容我這一回嘛,我肯定乖乖的,絕不給你添亂。”
那模樣可憐得呦,陌生人瞧一眼都要心疼。
劉徹輕笑着拍拍他的頭,轉過身去。
劉據:……
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又逗他,又逗他,居然又逗他。這招用不爛是吧。
果然大人真的好讨厭。等他長大了,他要全部還回去。哼!
劉據鼻尖發出一聲悶哼,雙頰鼓鼓,郁悶難當。
好在霍去病已經押着劉陵進來,轉移了他的注意。
劉陵此時雙手反剪在身後,五花大綁,發髻松亂,衣服褶皺破損,灰撲撲地滿是塵土,臉色蒼白,嘴角還有殘留血跡。形容落魄,早已沒了往日光鮮亮麗的模樣。
但她氣度依舊,神色怡然,不卑不亢,毫無半點階下囚的姿态。
劉徹頗有幾分意外:“翁主可真是讓朕刮目相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劉陵坦然自若:“成王敗寇,自古如此。我選擇了這條路,預想過自己會勝自然也預想過自己會敗。
“竊國之局,我敢賭就當輸得起。早有明悟,又怎會色變。更何況,輸便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若讓我搖尾乞憐,絕無可能。”
語氣淡然,傲氣自顯。
道理誰都懂,但并不是每個賭的人臨到頭時真能做到這般從容。
劉徹眉眼上挑,露出兩分贊賞,他示意常侍:“審訊未開,罪責未定,翁主還是劉氏皇族,給翁主松綁看座。”
失敗者都能有如此姿态,他作為勝利者,更該有氣度。
殿中內侍侍衛皆在,身側還有一個冠軍侯,難道還怕她嗎!
劉陵沒有拒絕,坦然接受了,在坐下的那一刻微微松了口氣。
她身上傷勢不輕,早便覺得胸內疼痛翻滾,難受至極。但她沒表現出來,強撐着不肯讓自己在敵人面前顯得過于狼狽。
劉徹已經低頭看向手中的竹簡,一行行人名點過去:“采芹,阿玉,林荷,蘭桂……”
每一個都是宮中細作。再加上張次公雷被之流。
劉徹聲音帶着幾分冷冽:“你這些年在長安可真是半點沒閑着,能耐至此,倒是朕小看了你。”
“陛下謬贊了,終歸不及陛下,不是嗎?”劉陵擡頭直視劉徹,“若我所料不錯,采芹應該早就暴露了。
“陛下隐而不發,借由她掌握了我們傳送信息的方式以及宮中安插的所有細作。
“陛下一直在等,等淮南的消息。表面上你派了中尉殷宏前往,但他只是一個幌子。
“你用他把我以及淮南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讓我們把一切精力與手段都放在監視他看管他應付他之上,自以為勝券在握,從而忽視了暗地裏真正的危險。
“你早就另派了密探去徹查淮南,這個人或許還在殷宏之前動身。在淮南上下一心等着殷宏的時候,此人已經隐藏在淮南王都壽春城中。我猜是繡衣使的暗部統領。
“不,或許不只他。你既然早就知道淮南有異,便不會只派密探,應當還有至少一位将軍在左近策應,以便淮南突變能立刻鎮壓,也是為了方便你一旦拿到證據能第一時間出手,殺淮南一個措手不及。”
劉徹點頭:“翁主也可以猜猜此人是誰。”
“衛青是大将軍,霍去病新封冠軍侯,這二位炙手可熱,風頭過勁,派他們出京太引人矚目。”
劉陵剛開了頭,但聽劉徹輕嗤:“區區淮南,還用不上朕的大将軍與冠軍侯。”
劉陵一噎,卻不知該如何反駁,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李廣程不識李息等皆為老将,亦不會讓我忽視。”
這些人如果出京,她必會察覺。所以劉徹想迷惑她,謀定而後動,派的定是一個有作戰經驗,卻又不夠顯眼,不那麽能讓她放在心上的人。
劉陵蹙眉,将大漢将領的名字在心裏全都捋了一遍,忽然頓住:“李沮,公孫敖。”
公孫敖能力一般,若非與衛青相交莫逆,一路有衛青提攜,跟着衛青作戰,未必能封侯。此人仰賴衛青之處過多,因而不大能入她的眼。
李沮确有幾分本事,可前有李廣程不識,後有衛青霍去病,中間還有公孫賀李息等。
大漢将領太多,他夾雜在裏頭,能力不差,卻不夠“奇才”;地位不低,卻不夠拔尖。哪哪都只能居中,不上不下,自然容易被忽視。
可即便是一般,即便是居中,這倆也非庸碌之輩,是正正經經打過匈奴,在戰場上以命相搏,浴血厮殺過不知多少回的。
派他們領兵,攜大軍壓陣,還在淮南毫無防備之下……
劉陵心頭一涼,仿佛已經看到了淮南的結局,她苦笑搖頭:“陛下沒有将我立時關押,而是讓冠軍侯抓我前來宣室殿,想必是還有不明之處需詢問于我,想問什麽,盡管問吧,劉陵知無不言。”
兵敗被擒,結局已定,沒有隐瞞的必要了。所以在這方面劉陵很幹脆。
劉徹看了眼竹簡:“那就從你設局殺夫開始說吧。據密探查證,你那夫婿姓虞,在淮南頗有聲望。
“問起當年之事,人人都說他貪花好色左擁右抱。可細問美妾都有誰,卻一個都答不出來。所謂他流連花叢,美妾成群,以此辱你之說恐怕當不得真吧。”
劉陵點頭:“陛下聖明。他還沒那個膽子拿嬌妾美婢來侮辱我。我設局殺他另有緣由。說起來他是個好人,對我也算不錯,是我平生所見這麽多男子裏少有的溫和性格,十分體貼。
“許多人看我看的是淮南翁主這個身份,他不同。他的眼睛很純粹,讓我覺得他看我只是因為我,與翁主的無關。我是喜歡過他的。真心喜歡。”
說到此,劉陵心緒複雜,神色悵惘。
虞郎是她此生難得曾經付出過真心的人,卻已經永遠成為曾經。
她緩了緩才接着說:“可惜他發現了淮南的秘密。他察覺淮南想反。他不贊同,幾番勸說。勸說我,勸說父王。我也勸過他,勸他加入我們,輔佐我們,但他不答應。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劉陵握緊雙拳。他為什麽就不懂她呢。
如果她一直是少時那個懵懂天真的少女也就算了,她最多是因劉遷才智平庸卻能居淮南太子之位心有不忿。
可她不是,她在成長。慢慢長大後,她懂得更多,知道得更多。她知道了呂後,知道了窦太後;甚至後來随父王上京,還看到了館陶與平陽。
她不甘自己一生只能做一個小小的翁主,困守在淮南彈丸之地。
她想飛得更高更遠。但虞郎與她正好相反,虞郎喜歡安逸,甘于平淡。這注定了她們越走越遠。
劉陵閉上眼又睜開,雙手拳頭緩緩松懈:“淮南密謀的動作越來越大,虞郎越發焦急,言辭頗為激烈。
“父王說不能留此禍患。我若想上京,總需要理由。更何況京中有更多才俊供我挑選,虞郎成不了我的助力,我可以為淮南找個更大的助力。
劉徹了然:“所以你們設局殺了他,還污以好色之名。他出手不是因為狗急跳牆,而是察覺到了你們的謀算,被逼至絕境,為求自保。”
劉陵默認。
劉據簡直驚呆了。彈幕比他更震驚。
——卧槽,前夫哥巨冤。
——知道淮南要謀反,沒有第一時間告發,而是想着勸說。這說明前夫哥是真的喜歡劉陵,為她着想,想把她從懸崖的邊緣拉回來。結果就因為自己心軟被反殺,不但身死還背上污名。劉陵好狠!
——前夫哥堪比窦娥,娶了劉陵簡直是倒八輩子血黴。
劉據點頭,雖然不知道窦娥是誰,但其他話他聽懂了,并表示十二萬分的贊同。
劉陵這個女人沒有心!
劉徹繼續問:“當初據兒與王夫人出事也是你的手筆吧。朕想不出你這麽做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原本的謀算并非如此,只是中間出了變故。”
劉陵并不避忌,直言不諱:“不錯。彼時雷被叛逃的消息傳來。他知道淮南太多事,若讓他入京告發,淮南就完了,而在京中的我會成為第一個被清算的對象。”
劉徹眸光一閃:“所以你要逃?”
“是。可我知道陛下在我身邊藏了繡衣使。我想出京而不被發現,必須制造時機。按照我們原本的打算,是想令采芹将殿下引至偏僻處,将他迷暈帶出宮。
“彼時王夫人尚未生産,即便侍醫說八成是皇子也只是八成,再有女子生産多兇險,就算是皇子,也得順利出生了才算。因而大殿下仍舊是陛下唯一子嗣。”
劉徹瞬間明白了原委:“據兒失蹤,朕必會有大動作,調集一切人手,不惜一切代價尋回據兒。此事定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繡衣使。
“你再讓人帶着據兒演一出調虎離山,将衆人乃至繡衣使都引開。又有張次公這個統領北軍的人助你,想出京就不難了。”
劉徹深吸一口氣:“如何出的纰漏?”
“殿下警覺,見采芹帶他走的方向逐漸轉向偏僻心生疑惑,采芹恐他不配合,想提前迷暈他以防萬一,故意落後幾步。
“福寶太機靈了,采芹剛翻出沾了藥水的帕子,它那狗鼻子就聞到了不對勁的味道,沖采芹撲過去,然後拼命叫嚷着帶殿下往反方向跑。
“采芹去追,卻發現前面王夫人與侍女經過,雙方巧合地撞到一起,形勢驟變,她便不敢現身了,只能偷偷離開,借機給我送信。
“她已經做好了一旦暴露在被捕之前就自盡的準備,誰知殿下竟因為傷了頭什麽都不記得了。
“采芹是我好不容易安插在公主身邊,能打探到許多消息的探子。相反阿玉至今沒能被宮中哪位貴人賞識,她的位子不那麽重要。
“我只能先舍棄她,保全采芹,也保全我們所有人。”
劉徹臉色越聽越難看,下意識抓住劉據的手。
劉據懵了一瞬,反應過來父皇是擔心他,是在後怕,小小的雙手反握回去,将劉徹的手掌牢牢包裹。
劉徹察覺他的動作,心緩緩回落,撫平情緒,繼續道:“一個關鍵問題,你們要如何帶據兒出宮。”
想帶個大活人出宮不是容易的事,可問完,劉徹猛然想到什麽,眼珠睜大:“嚴助!”
“沒錯,正是陛下身邊的近侍嚴助。”
劉陵直接承認,劉徹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劉陵卻半點不在意,接着說:“嚴助擅辭賦,陛下對他很是賞識,常令他撰文寫賦。行動之前,我旁敲側擊讓嚴助跟陛下求了個差事。”
這個差事是什麽,劉徹再清楚不過。
宮中有石渠、天祿二閣,儲存皇家藏書。書簡衆多,部分年代久遠,維護不力,略有損毀。嚴助請旨整理藏書,修補損毀書籍。他應了。
因為工程量不小,嚴助有時會将部分書籍帶回家修複,修複不來的,會另制新卷充實書閣。積攢的書過多的時候,他會借用箱籠與馬車。
“我本是打算讓采芹将大殿下弄到手,就交給嚴助,由他将大殿下藏身在箱籠之中,上面用書簡掩蓋。大殿下年幼人小,此舉可行。
“當然這法子瞞不了多久。可一旦事成,宮中經手之人都會自盡。嚴助我也沒打算讓他活。只需這些人都死了,就能拖住你們調查的腳步,我們也就有了謀算下一步的時間。”
霍去病不解,他看向劉徹:“大殿下與王夫人同時出事,陛下派張湯主理,對當日出入宮廷之人,不曾調查嗎?”
劉徹還未說話,劉陵已經代他回答:“怎會不查。可我這計劃并沒有提前同嚴助說,嚴助一無所知,而中間又出了纰漏導致計劃失敗,并沒有走到這一步,你們自然什麽也沒查出來,因為什麽都未發生。”
霍去病神色複雜:“你就如此肯定臨時找上嚴助,嚴助會答應你們?他也是你的裙下之臣?”
“算也不算。”
霍去病蹙眉,什麽意思。
“他對我有意,但想成為我的裙下之臣,他還不夠格。”
霍去病:……
他嘴角抽抽:“張将軍若非統領着北軍,是不是也不夠格?”
劉陵沒回答,卻一臉的理所當然。
霍去病:……無話可說。
此刻,他很想咨詢下張次公與嚴助分別都是什麽心情,一定會很“美妙”。啧。
劉陵輕笑:“他收了淮南許多厚禮,幫過我不少。我既然有張次公的把柄,怎會沒有他的。
“更何況,能被我拉入這等重要計劃的人,我自然早就算準了他們的心性。他們一定會答應,也不得不答應。”
劉徹臉色鐵青,嚴助,張次公,不論哪一個都是他身邊親近或重要之人。
霍去病看熱鬧不嫌事大,眉眼微挑,問道:“張次公,嚴助,雷被。你皆是以柔情誘之,借把柄挾之。我很好奇,除這三人,還有誰嗎?”
“那可太多了。”劉陵嘴角上揚,眼波流轉,“冠軍侯真想知道?我怕你知道後會後悔自己問出來。”
霍去病:?
不待他反應,劉陵又道:“不如我自傲,我乃淮南翁主,貴為皇族,又有嬌豔美貌,對我有意之人數不勝數,真要列舉,只怕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可是能叫我費眼多瞧的卻沒幾個。其中有個十分特別的,我很是喜歡,我們歡好過許多次,意猶未盡,念念不忘。”
說到此,她稍頓,眉眼掃向冠軍侯,嘴唇勾起:“這個人冠軍侯非常熟悉,便是大将軍衛青!”
霍去病臉上看熱鬧的表情瞬間消失,怒不可遏:“胡言亂語!舅舅怎麽可能跟你有幹系,你以為自己說兩句就能随便攀咬人!”
劉陵仍舊笑:“看,要問的是你,說了不願意接受的也是你。明明是大實話,怎麽就不愛聽呢。”
霍去病咬牙切齒:“你以為我們會信!”
劉陵挑眉:“無所謂,信不信随你們。”
越是如此,越能在人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霍去病氣得直接拔刀想砍了她,卻不料旁邊一個弱弱地聲音響起:“我信。”
霍去病身形頓住,循聲望去,滿頭問號。
诶,不是,小表弟。你信什麽信,你是不是年紀太小沒聽懂劉陵說什麽!你怎麽能信舅舅跟她不清不楚呢。你搞清楚自己到底站哪邊的!
劉徹亦是十分疑惑。
劉據再次開口:“我信你喜歡舅舅。畢竟母後貌美,姨母貌美,姨母生的表哥也貌美。”
霍去病:???
這跟我貌不貌美有個錘子關系!
劉據不慌不忙,繼續:“衛家人大多貌美,舅舅也不例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父皇就喜歡長得好看的,我也喜歡啊。畢竟長得好,看着都賞心悅目對吧。這是人之常情。”
劉徹:……說你自己就行,不用帶上朕!
“更何況舅舅不只長得俊,還能力強,本事大,一表人才,才貌俱全,偏偏性格也好。這種男人天下能找出幾個。
“許多女郎都喜歡他。你也是女郎,你也喜歡不是很正常嗎?但我不信舅舅會看上你。
“張次公容貌不及舅舅,能力不及舅舅,本事不及舅舅,地位權勢更不及舅舅。你若真跟舅舅有那等關系,何需再與張次公委蛇呢?
“你之所以籠絡張次公,不就是因為撈不着舅舅嗎。舅舅不搭理你吧!”
劉陵:!!!
劉徹&霍去病:……
想想,這個理沒錯了。衛青跟張次公,等于螢火比日月,誰擁有了日月之輝,還會緊抓螢火不放。
衛青一個大将軍不知抵多少個張次公了。若有衛青這麽好的男人,這麽好用的幫手,以劉陵的傲氣,只怕看都不帶看張次公一眼。
——哈哈哈,笑死。劉據好樣的。這小孩戰鬥力不錯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幾句話直接KO。
——不但KO,還指戳劉陵心窩子腳踹劉陵肺管子。一針見血。牛批。
——讓她攀咬我男神。衛青一生謹小慎微,不說別的,就劉陵這身份,諸侯翁主,太敏感了。除非漢武帝授意,否則衛青都不可能多看她一眼,更別說跟她有一腿了。把我男神當什麽!
——說她跟劉徹有一腿都比說她跟衛青有一腿要有可信度啊。
劉據深以為然,默默點頭:“你說跟舅舅有什麽,還不如說跟我父皇有什麽呢!”
霍去病&劉徹:!!!
雙目瞪圓,震驚到整個人都呆了。
劉陵……劉陵更懵。
劉據似乎沒察覺他有多語出驚人,盯着劉陵好奇地瞧:“老實說,你是不是也引誘過我父皇?畢竟我想了想,如果父皇對你有意,你借此得寵生下皇子,就能扶皇子上位。
“這條路看上去是不是比謀反要好走點?謀反,我父皇手裏那麽多強兵猛将,你們淮南有嗎?沒有吧。如果有,也用不着你一個翁主用這種手段來勾結拉攏我父皇的人了。
“所以你放着好走的路為什麽不走,是不想走嗎?不是。肯定是我父皇也瞧不上你。你走不了。
“看,長得更好看的、有能力的、本事強的、地位高的都瞧不上你,到手的……嗯……哎,真是難為你了。”
霍去病&劉徹:!!!
驚訝地失去所有言語。
——噗哈哈哈,笑不能停了我。梅開二度,二次KO啊。劉據是懂誅心的。
——還真是難為你了。這話陰陽怪氣的我喜歡!
——不只,那個嗯和那個哎也很有韻味。看上去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劉據不只懂誅心跟陰陽學,他還懂語言藝術,懂留白啊!
劉據:???
誅心他能理解,陰陽怪氣他也能理解,可是陰陽學,語言藝術,留白?
這都什麽跟什麽,他不就說了幾句話嗎?
劉據很迷茫,怎麽看彈幕,感覺他幹了多大事一樣。
哎,果然是一群妖魔鬼怪,心思想法跟我們人類不同,好難懂哦。
劉據嘆息,而與他嘆息同時發出的還有下方一聲“噗”,劉陵吐出一口鮮血,暈倒在地。
彈幕:!!!
霍去病&劉徹:!!!
二人看劉據的目光逐漸微妙。
劉據:……他把劉陵說吐血了?
不,不可能的。幾句話而已,至于嗎。肯定是她本就有傷在身承受不住了!
反應過來,劉據暴跳如雷。
好個劉陵,果然陰險歹毒。有傷在身,早不暈晚不暈非得這時候暈,成心的啊。
碰瓷,碰瓷,這絕對是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