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鴻門
鴻門
從紅樓出來,蓮玉荇和賀沅安便直接回了客棧,剛進門,賀沅安身邊的侍從就上前來。
侍從:“殿下、蓮姑娘,方才莊府的管家來送帖子,邀請兩位去莊府參加宴會。”
賀沅安接過帖子,莊塵在私宅設宴款待,言辭懇切,讓他們一定要去。
昨日還是那般膽戰心驚的狼狽模樣,今日就按耐不住送來了請帖。
賀沅安一時無言,把請帖遞給了蓮玉荇,“蓮姑娘以為如何?”
蓮玉荇有點擔心是不是昨日探私宅一事做得太過激進,才讓莊塵如此急不可耐,有所動作。
聽到賀沅安叫她,蓮玉荇才回過神,“莊塵看起來比我們還急,不去倒是白費了他的這番心思。”
她倒是要看看莊塵準備耍什麽花招。
他們在淮安耗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趁這個機會,說不定能找到交易賬本,抓莊塵一個人贓并獲。
賀沅安吩咐侍從備了一份厚禮,先行送去了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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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府五裏外宅子處,大門緊閉,院子裏一棵大榕樹遮天蔽日,房間裏隐約傳出說話聲,人影被燭光投射到窗戶紙上。
“主子,莊塵散值之後就回了私宅,現下正設宴款待賓客,屬下盯了好一會兒,沒什麽異常。”十九說。
那日鹽鋪掌櫃自裁之後,賀硯随順藤摸瓜,查了鹽鋪的賬本,找到了掌櫃背後之人——淮安縣令莊塵。
十九在莊家附近找了個沒人的宅子,一行人便在這裏監視着莊家的動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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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硯随“嗯”了一聲,坐在座椅上,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扶手,突然開口:“賀沅安在哪兒?”
“回主子,景王殿下接了請帖,和蓮姑娘一起赴莊府的宴會了。”十九拱手道。
賀硯随沒說話,把先前的密信悉數投入火爐中。
他以為徐家寨的土匪全部死在牢裏,以蓮玉荇的性子會知難而退,和楚元琅一起退回平城,安穩度日。
而不是留在淮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坦然接收了莊府的請帖。
賀硯随一下子心裏悶痛,忽地擡手捂住了心口,動作間拂落了桌面的硯臺,砸在地上,似乎又砸在了心上。
單薄的衣裳被墨水浸濕,星星點點散開,袖口、領口……甚至是臉上,都沾染上了,看上去頗為淩厲。
竟是為了幫賀沅安拿到私鹽案的證據,連自身安危也不顧了。
喉頭處有血腥上湧,賀硯随緊咬牙關,把那抹腥甜咽了下去。
十九打了個寒顫,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迎月拉出門外,關上門。
迎月擡眼看他,十分不解:“你把我拉出來幹什麽?主子不是有事要跟我們說嗎?”
“你傻啊。”十九劫後餘生,言談間帶了幾分慶幸:“主子問景王殿下的行蹤,不過是想問蓮姑娘。而聽我說起蓮姑娘,主子便生氣了,大概是那日蓮姑娘和主子劃清界限,賭氣罷了。”
“若我們此刻還在裏面,遭殃的便是我們了。”
十九揚了揚眉,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慶幸。
迎月若有所思,“說得有道理。”
下一刻轉身進了屋子,果然有物器摔落的聲音。
唉……主子一遇上蓮姑娘,脾氣就控制不住。
十九不忍直視,不懂迎月為什麽要去觸主子的黴頭,不過還是認命地進了房間。
賀硯随已然平複下來,只是臉色依舊難看,十九看得心驚膽戰,忽然賀硯随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後背瞬間湧上一股寒意。
不過沒有持續多久便移開了,十九松了一口氣。
“你們偷偷潛入莊府,伺機而動,勢必要拿到私鹽交易的賬本,下去吧。”賀硯随冷冷說道。
迎月和十九躬身行禮,退下了。
窗外風聲瑟瑟,賀硯随站在窗邊,盯着牆上的樹影一動不動,像一尊矗立的雕像,眼睛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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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玉荇和賀沅安到達莊府之時,宴會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莊塵坐在主位,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管家上前通報,莊塵才大發慈悲施舍了一個眼神給他們,敷衍地拱手,“景王殿下,還有這位姑娘随便坐吧,我莊某的宴會,沒有那麽多規矩。”
賀沅安眸光微動,選了個就近的位置坐下了。
蓮玉荇則在賀沅安的對面就坐,從善如流飲酒作樂。
莊塵旁若無人,喝下舞女遞來的酒,又叼了一個葡萄送進嘴裏,場面十分淫/亂。
蓮玉荇擡起手,袖子擋住了半張臉,遮住了眼底止不住的鄙夷和不屑。
酒過三巡,莊塵終于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到蓮玉荇的桌前,眼神迷蒙。
“來!我敬你一杯!”莊塵把酒杯往蓮玉荇手上撞,似有似無地碰到了蓮玉荇的手,觸感非常不适。
蓮玉荇下意識移開了手,動作幅度很大,惹得對面的賀沅安都看過來了。
不料這番舉動卻惹怒了莊塵,“你什麽意思,看不起我?不過和平城太守沾了點關系,也敢在我面前端姿态。”
見蓮玉荇不說話,莊塵越發起勁,一張嘴喋喋不休,“好大的膽子,我敬你,你擡舉你!”
寬大衣袖下,蓮玉荇的手緊緊攥起,沒想到莊塵會突然發難,本想忍耐,這人倒是越發得寸進尺。
蓮玉荇臉色變了又變,剛想開口說話,便被賀沅安接過了話頭。
賀沅安說:“夠了,莊塵,這便是你邀請我們來的目的嗎?來看你趾高氣昂,刁難女子?如果是這樣,這宴席不如散了吧。”
莊塵身形一頓,随後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打着哈哈:“不過是和姑娘開個玩笑,景王殿下說笑了。”
好一個玩笑。蓮玉荇眼神冰冷,沉下了臉。
不過,賀沅安身份藏得很嚴密,怎麽被莊塵發現了?莫不是莊塵背後,有着什麽不得了的人。
蓮玉荇将此事留在心裏,提醒自己多加注意。
莊塵酒醒了不少,大概是覺得鬧得過分,又說了幾句暖場的話。
莊塵:“我聽說,景王殿下近日調查私鹽的事情,不知查出點兒什麽沒有?”
賀沅安頓了頓,擡眼看向莊塵,眼底閃過不易察覺地諷刺。“莊縣令很感興趣,淮安縣四處情況,莊縣令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怎麽來問我們?”
“啊哈哈哈……”莊塵笑道:“若是淮安縣內有人不遵法度,擅自買賣私鹽,莊某定當嚴懲不貸。”
“此事不過是小事一樁,實在犯不上大動幹戈,不如交給下官,定然會給景王殿下一個交代。”莊塵說得有理有據。
“不妥。”賀沅安回絕了。
莊塵趕忙追問:“哪裏不妥?景王殿下不妨明說。”
賀沅安表現得很為難,“私鹽案乃聖上親自下旨,命我們幾人徹查此事,本王不能擅自做決斷。”
“原來如此。”莊塵嘴上應着,心裏卻不以為意,深埋眼底的陰毒被蓮玉荇和賀沅安收進眼中。
莊塵沒再追問,反而拍了拍手,跳舞助興的舞女全都退了下去,有人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打扮妖豔無比,只是身體僵硬得很。
蓮玉荇瞳孔微縮,莊塵怎麽把亭煙找來了?她已經為亭煙贖身,按理來說亭煙不應該再回到這裏,心裏也越發确,莊塵絕對不安好心。
亭煙随着絲竹之聲開始起舞,動作幹淨利落,柔美又不失力量,難怪會成為紅樓的花魁。
一曲舞畢,莊塵把亭煙招到身邊,贊嘆道:“不愧是紅樓花魁,身姿曼妙無比,服侍人來也有一套。”
粗糙的手撫過亭煙嫩白的臉,狎昵輕視的意味不言而喻。
亭煙白了臉色,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惜。
蓮玉荇擔憂地看過去,正思索用什麽辦法解救亭煙的時候,卻發現亭煙小幅度地搖搖頭,示意蓮玉荇不要輕舉妄動。
莊塵忽然掐住了亭煙的脖子,亭煙呼吸不暢,臉色由白變紅,格外可怖。
蓮玉荇身體微微顫抖,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你想要什麽?”
莊塵勝券在握,道:“即刻離開淮安,永不再調查這件事!”說着手上越發用力,亭煙幾乎要撅過去。
先穩住莊塵,再做打算。
蓮玉荇登時喝道:“住手!放了她,我們……”
“你殺了她啊,就算殺了她,你也逃不掉。”
蓮玉荇愕然,看向賀沅安的眼神驚疑不定,賀沅安語氣嘲弄,看莊塵像是地上的一灘爛泥。
莊塵被看得心裏冒火,斷定這是賀沅安用來激将他的手段。
賀沅安:“你利用徐家寨衆人來謀取私利,有盜取官銀來買賣私鹽,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簡直是錯漏百出。”
“你簡直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
賀硯随平靜地闡述事實,莊塵心裏的火卻越發茂盛。
他原本想着,只要蓮玉荇他們聽勸離開淮安,不再調查私鹽案,他就放他們一條生路。
現在看來,賀沅安知道的太多,留着也是個禍患,一不做二不休,将人都殺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事情。
淮安縣山高皇帝遠,就算是皇子,他也照殺不誤!
莊塵一只手扼住亭煙的喉嚨,一只手揮了揮,四面八方忽然湧出來許多黑衣人,将他們團團圍住。
“今日,你們就做個伴,一起下地獄。”莊塵哼笑,帶着亭煙一步步往後退,很快消失不見。
面前的黑衣人步步緊逼,賀沅安罕見地覺得棘手,将蓮玉荇推到一邊,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