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Windbell 23
第68章 Windbell 23
Windbell 23
案子出乎意料地結束得很順利, 知霧将散落一地的資料拾到一塊撿起。
回想起剛剛當事人在法庭上的聲音,嗓音輕弱但是異常清晰。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對着法官說明自己和丈夫婚姻破裂并且已經分居的事實, 一遍又一遍地申明這段婚姻已經沒有再挽回的餘地。
也是因為她的勇敢,原本被男方盡數侵吞掉的財産, 也得到了應有的離婚損害賠償, 甚至還獲得了更多的財産份額占比。
而她的丈夫卻因為在法庭上公然動手, 被法警一腳踢斷了一根肋骨不說, 還因為擾亂法庭秩序罪被帶走拘留24小時。
一周後,知霧收到了法庭寄來的判決書, 第一時間撥通了當事人的電話,和她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第一個案子完成得怎麽樣, 快讓我看看。”仰姣比她本人都還要關心她的案子,端着手裏的水杯走過來, 接過她手裏的判決書。
“打得不錯嘛。”她這幾天已經徹底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了, 只是人有點沒精打采的,只有和知霧說話的時候,才能提起點勁。
“對了,”仰姣佯裝作不經意地提,“我手頭還有個很麻煩的案子, 我一個人可能有點吃力,正好你到時候你過來幫幫我。”
還有能讓她覺得吃力的案子?
知霧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有些心虛撓着臉頰在故作鎮定的臉。
要知道能在律師圈子裏混得出飯碗,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手頭上得有充足的案源。
如果沒有資源和途徑去大幅做宣傳, 加之優秀同行競争,最終能夠接到的案源會變得非常少, 有時候甚至可能都還不夠維持溫飽的。
但是仰姣不一樣,她的舅舅和舅媽都是入行已久的老牌律師, 平時就算只定時發發朋友圈,也會有人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來找她合作。
她手裏不缺案源,自然也不會因為錢去接一些自己沒能力做到的案子,所以很大的一部分可能性是因為知霧接的。
“學姐,請說實話,不然我要撓你癢癢了。”
“哎呀,”眼見被拆穿,仰姣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個案子其實我一直都在考慮要不要接,畢竟價格真的開得很豐厚,不過我的水平你也清楚,還沒修煉到那種段位,所以想等一個靠譜的合作律師。”
她的話真假參半。
真的是這個案子确實不在她專業領域範圍內,業內靠譜的合作律師也真的很難找,有很多都是談好了一塊合作,結果充當甩手掌櫃,最後還厚着臉皮來分錢的。
假的是她并沒有考慮太久,從一開始就想着找知霧合作。
仰姣是過來人,太清楚新人律師混日子時是什麽樣子,也更加清楚其中的各種艱辛。
在她的印象裏,知霧還是個滿懷理想但是生活拮據的小可憐,于是想也沒想地決定偷偷地幫她一把,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識破了。
兩人決定合作接下這個案子,但是仰姣卻撓着臉頰尴尬地說人還不夠。
“你念大學的時候成績最好的一門是刑訴,而我這幾年接的案子幾乎全是民事,所以說照這樣來看,我們倆其實都對這個領域蠻陌生的,合作這塊還是得需要找個經常做非訴的。”
“你想找邰白亦?”
“怎麽可能!”仰姣立馬否認,“就是因為不能找她,所以才在這裏為難。”
“我們京肇還有別的能力很強的非訴律師嗎?”
仰姣在知霧疑惑的目光中紅着臉,細若蚊吶地哼哼出個名字:“聶嘉譽。”
……
找到聶嘉譽的時候,他正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裏約見當事人。
知霧一見到他的背影就覺得強烈的熟悉感湧上來,立馬回頭質問仰姣:“你不是說他是你前男友嗎?”
“對啊,”仰姣都不敢再看她了,弱弱反駁,“法律也沒規定說不能和前男友合作啊。”
“而且他非訴做的真的很出色,打官司從沒敗訴過。”
說話間,聶嘉譽已經結束了和當事人的談話,偏眼往她們這頭看了過來。
就如仰姣所說的,他長了一張非常年輕幹淨的臉,如果脫下身上的西裝換上衛衣,幾乎就是隔壁的男大學生。
知霧還在原地躊躇要不要過去的功夫,仰姣已經非常娴熟地在聶嘉譽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笑得很明媚狗腿:“聶嘉譽。”
她t剛要張口,對面的聶嘉譽就冷笑一聲,露出一顆惡劣的小虎牙:“不接。”
仰姣大怒:“我還沒說是什麽案子呢!”
“不管是什麽案子,只要是和你有關的,都不接。”
他懶散地抱着臂,用那張漂亮的臉含笑說出最冷漠無情的話:“你不是有很多有本事的前男友嗎?怎麽還求到我頭上來了?”
這一下戳到仰姣剛分手的痛楚,她目光閃了一下,咬着紅潤的唇小心翼翼道:“我都已經和他們分了。”
“所以才想起來吃我這根回頭草?”聶嘉譽目露嘲諷,後半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仰姣極力想為自己辯解:“我們分手的時候,可是你先說對我厭倦了的,再怎麽說也是你對不起我。”
“是嗎?”他面無表情道,“随便你怎麽狡辯。”
見他這副無所謂的模樣,仰姣有點無計可施了,急得眼睛都變得有點紅。
她偷偷看了一眼知霧的方向,确定那邊聽不見,這才低頭壓着聲音哀求道:“聶嘉譽,他把我的存款也都卷走了,如果這個案子接不下來,我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聶嘉譽唇邊幸災樂禍的笑容逐漸消失,盯了她兩秒鐘,才無比陰沉地罵道:“你腦子蠢壞了?”
“虧你還是名執業律師,連這點錢都起訴追不回來?”
仰姣也很委屈:“誰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用的是假身份。”
“所以說,”聶嘉譽覺得荒唐至極,幾乎被氣笑了,額上青筋跳了跳,“你連他叫什麽、是誰都不知道,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仰姣,你怎麽能這麽随便?”
仰姣被說得臉上青白交加,窘迫到有些挂不住面子,她賭氣起身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會解決好的。”
“這個案子你不接算了,我再去問問別人。”
說着就要走。
還沒走出兩步,忽然聽到背後的嗓音有些沉不住氣地開口叫住她:“你給我站住。”
“我說了趕你走了嗎?”
……
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仰姣那邊的談話結束,知霧幹脆遠遠找了個地方先坐了下來。
手機振了下,有人給她打了電話,知霧看也沒看地接起來:“喂?您好哪位?”
“夫人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女司機壓着咳嗽的聲音,“我今天請假了,沒辦法過來接您了。”
“沒關系,我自己一個人打車回去就可以了,”知霧叮囑了一聲,“你多注意休息。”
“那您可別加班到太晚了,太遲回家不安全,盡量早點回去。”
知霧頗為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你都生病了還操心這麽多。”
正打着電話,餘光遠遠看見仰姣沖着她招了招手,比了個搞定的手勢。
知霧立馬挂掉電話,走了過去。
剛剛離得遠還沒發現什麽,靠近了才隐隐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隐約有點不同尋常,特別是仰姣,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偷偷哭過。
不過她也不好去過多地探問他們之間的隐私,聰明地果斷選擇了無視,只是和聶嘉譽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你好聶律,久仰。”
三個人坐下來,就着仰姣給的案子進行了一陣讨論。
就這麽接觸了一陣,知霧很快察覺到聶嘉譽是真的挺懂行,也非常經驗豐富。
她和仰姣畢業以後都已經生疏掉的法律依據,他都能随口信手拈來,對于初步方案給出的建議也都很精辟。
知霧聚精會神地聽着,像塊海綿一樣吸收着從他嘴裏漏出的知識。
越往後聽越覺得有些羞愧,這個案子其實由仰姣提供案源加上聶嘉譽從旁協助就好,她夾在兩人間反而有些多餘了。
反觀剛開始表現得非常積極的仰姣,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卻異常的沉默,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心不在焉。
等到三個人差不多讨論結束,時間已經很遲了。
“剩下的明天再說吧,”聶嘉譽施施然合上了電腦,“都先回去休息。”
知霧點了點頭,擔憂地瞥了眼身邊明顯不在狀态的仰姣。
“她家和我家順路,我送她回去,”聶嘉譽自然地拿上自己的車鑰匙,沖着仰姣道,“走了。”
仰姣這才驚醒,匆匆拿上自己的包跟上聶嘉譽,沒走兩步又回頭問知霧:“董董,這麽遲了,你怎麽回去?”
“放心吧,我能自己走,”知霧推了她一把,“去吧。”
仰姣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聶嘉譽離開。
時間聊得太遲,連咖啡店都馬上要打烊了。
更別提公司樓下,幾乎人都走光了。
四周空曠安靜地有些過分,風聲沙沙摩挲着樹葉,吹起知霧的劉海。
微弱的燈光下,她的影子被投擲在地下,拉扯得很長。
從咖啡店到定位的打車位置還有一段距離,知霧望着軟件上标的地點,擡步走過去。
她将臉埋入圍巾,幾乎是埋頭在走。
在這寂靜的夜裏,耳畔忽然多出了一道不屬于她的腳步聲。
知霧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确定剛剛沒有聽錯,心跳開始加速,後背瞬間爬上寒意。
她不敢回頭,冰涼手心攥緊了手裏的電腦包,沒有絲毫猶豫地開始拔腿狂奔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身後的那道腳步聲也開始緊跟不舍,很沉重的聲音,一聽就是男人的。
眼見着自己被發現,他幹脆也懶得僞裝了,怒吼道:“賤人,你他媽的給我站住!”
知霧怎麽可能停下,腦袋被風刮得有點缺氧,她飛速思考着,到底是繞回剛剛的咖啡館,還是沖着那頭有光的地方進店裏喊人。
腳步幾乎是慌不擇路,她邊跑邊從口袋裏顫抖地摸出手機,好幾次都手抖摁錯了鍵,差點急哭了。
好不容易撥出電話,三秒鐘的撥號等待時間像是過了有一個世紀般那麽漫長。
只是下一秒,電話鈴聲響起的地點卻就在不遠處的街口。
朦胧的路燈下,梁圳白渾身沐浴着月光,高大的影子晃着令人十足有安全感的心安。
聽到動靜後,他眉眼漆黑地舉着手機,側目往這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