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Windbell 22
第67章 Windbell 22
Windbell 22
隔了個周末去上班, 知霧終于被分到了一個無人問津的離婚訴訟案。
仰姣将這個消息帶來的時候,知霧簡直能看見她頭頂的烏雲在下雨,把她吓了一大跳, 連忙問怎麽了。
“我分手了,”仰姣頂着個核桃眼抱住她的肩膀痛哭, “那個渣男居然劈腿找了個女大學生, 我說怎麽每天妹妹長妹妹短的, 原來是我的男朋友要有新的女朋友了!”
“他還說我的工作太忙, 就算以後結婚也一點都不顧家,早就預料到我們沒有以後了嗚嗚嗚嗚……”
她眼線都被哭得暈開了,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要哭嚎。
知霧怕她太吵,連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緊急在自己的工位上摸索紙巾。
結果桌上的餐巾紙恰好用完了,只摸到了一個塑料空殼, 身上還牢牢粘着個人, 根本起不了身去重新拿一包。
左右為難之際,面前忽然被丢過來一包新的餐巾紙,知霧如蒙大赦,連忙擡頭去看是誰出手救援,結果只看見一名律所男律師冷漠離去的背影。
她拿紙巾給眼淚汪汪的仰姣擦了兩下臉, 連忙問她:“你認識他嗎?”
仰姣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哭得更兇了:“我認識啊, 也是我前男友。”
知霧:“……”
仰姣回國這兩年也真是盡可着男人霍霍了。
“從那邊的工位特地走這麽遠繞過來, 肯定是想過來看我笑話,”仰姣抽噎着狠狠擦了把眼淚, 無差別憤憤攻擊,“虧我之前認識他的時候還覺得他是個陽光小奶狗, 沒想到背地裏內心居然這麽陰暗。”
知霧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拍了拍她的背哄了兩句把她哄了回去。
接了杯咖啡重新回到位置上時,看見仰姣已經沒在傷心了,正腫着個眼堅強地湊近電腦看材料,不由得好笑地一勾唇。
她收了收心,看了眼自己被委托分到的案源。
這是知霧第一次獨立接案子,之前實習的時候也只是幫律所裏的執業律師準備資料或者跑跑腿去提交證據,即使是跟着帶教律師,也只是在一邊做旁聽梳理記錄。
她深吸了一口氣,先找了幾個相似的案件學習了一下,緊接着撥通電話了當事人的電話,約見會面時間。
意外的,電話裏的女聲是個疲憊但是很溫柔的聲音,非常爽快地答應了見面。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直到四點多快五點的時候,當事人才姍姍來遲地趕了過來。
律所明明開着暖風中央空調,她也沒脫外套,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連毛衣穿的都是高領。
“不好意思啊,董律師,”她摘掉了遮眼的墨鏡,眼眶下還有一點沒褪去的淤青,年紀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但是滿臉遮不住的憔悴,“接孩子放學來得遲了。”
知霧點點頭,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很快将話題引導到了案子上來。
這原本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案件,當事人的丈夫家暴出軌,離婚時因為財産歸屬問題沒有達成協議,最終當事人無法忍受提起了訴訟。
但因為男方在法庭上聲淚俱下地悔過,所以走第一次訴訟時法官只是給當事人下了人身保護令,并沒有沒判離婚。導致一年後丈夫又原形畢露,變本加厲地報複她,甚至想用拳腳威脅她放棄起訴。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訴說這些的時候,當事人簡直憋不住自己的眼淚,“我的唯一訴求,就是馬上和這個人渣離婚,帶着我的孩子逃離這個惡魔,不管是什麽我都能做的。”
知霧聽得有些動容,她從包裏抽出紙巾遞給她,等到當事人情緒恢複了一些後,接着和她溝通了一些案件細節。
全部了解完畢又溝通完價格,知霧點了點頭:“回去之後,我會做一份方案發給您過目,如果您滿意我們再簽合同。”
當事人将自己的眼淚擦幹淨,重新将自己放在一邊的墨鏡戴上:“拜托你了董律師,那我先回去了。”
知霧看着她瘦弱又瑟縮的後背,忍不住又出聲叫住了她。
“回去之後絕對要帶着孩子和他分居,在這期間如果他有任何家暴的傾向,保護好自己的同時,再盡力拿到有利證據。”
當事人點點頭:“我會的。”
“那麽,金女士,”最後知霧伸出自己的手腕遞到她面前,笑得淡然漂亮,“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打贏的。”
……
加了個班将方案做好放過去,下班時已經将近晚上九點,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知霧伸展了一下肩背,将筆記本合上,收拾東西下樓。
律所即使到了這個點也還有很多人沒走,足以見得這個行業人均忙碌程度。
她為了不露怯翻找了好多案件,今天中午壓根沒吃兩口東西,現在已經餓得饑腸辘辘。
到了樓下,見到一輛嶄新石英灰的保時捷卡宴停在了路口。
知霧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下,前座的女司機降下車窗笑着和她打招呼:“夫人。”
這是梁圳白為她新配的司機,兩個人上班的地方離得還挺遠,光彭陳一個人接送,有時候會有時間上的沖突,幹脆就給知霧又請了一個。
“夫人今天上班辛苦嗎?”女司機比彭陳要來得健談很多,處事也更妥帖細致。
知霧想了一會兒,搖頭答:“不辛苦。”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怎麽會感覺辛苦呢?
回到家裏,梁圳白比她要早回來一點,估計一整天下來也沒怎麽好好吃飯,正在廚房裏切菜做飯。
知霧将自己踩了一天的高跟鞋換成了拖鞋,去沖了個澡換下襯衫,整個人的疲憊感松懈了很多。
她聞着從廚房傳來的陣陣香氣,忍不住走過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爐竈上煲着的一盅菌菇牛肉湯已經在咕嚕翻騰,梁圳白舀了一勺,垂眼吹涼了,用手接着小心送到了知霧的唇邊:“嘗嘗鹹淡。”
知霧就着瓷勺喝了一口,鮮湯熱氣騰騰的,感覺自己快餓扁的胃部熨帖舒服了許多,彎眼誇贊:“很好喝!”
梁圳白被霧氣沾染的鏡片下,眉眼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轉身将鍋裏的湯盛起,連同前面幾個菜一并端到了導臺上。
兩人安靜地面對面吃着飯,知霧實在是餓壞了,吃完了整整一碗。
梁圳白停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今天胃口不錯啊。”
“梁圳白,我今天接到第一個案子了!”刻進骨子裏的家教教導她吃飯的時候不要開口說話,現在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她立刻第一時間和他分享喜悅。
“雖然只是個很簡單的案子,也是律所沒人接才給我的,但我也很高興。”
梁圳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在話口恰如其分地詢問:“什麽樣的案子?”
這句話徹底打開了知霧的話匣子,她從t見到當事人開始一路說到了自己反複修改推翻的方案,一直到無意瞥見牆上挂着的壁鐘指針走向十一點,才戀戀不舍地抱歉收口。
“你是不是還要忙工作啊?打擾你了。”
梁圳白展眉搖了搖頭:“知霧,能聽你和我談論你喜歡的事,我很高興。”
“你的方案做得很出色,不用太擔心,要信任自己的能力。”
能夠得到他的認可肯定,知霧本來還有些焦慮不安的心,一下子平定了下來。
她也說不清梁圳白在自己生命裏代表的含義算什麽,學生時代大概是戒驕戒躁的榜樣與努力趕超的目标,長大後又是令人仰望同時令人能夠安心依靠的巍山。
是她永不迷失方向的航标,永遠先她一步為她開路照明,給予她百分之百的安全感。
……
當晚知霧睡了一個好覺,隔天起床就接到了當事人的電話,說看完方案後願意和她簽這個合同。
挂掉電話後,知霧高興地對着鏡子裏的鏡子微笑了好久,立馬馬不停蹄地換掉衣物去律所準備開庭材料。
盡管有很多東西都沒有接觸過,陌生到每步都需要自己獨立去溝通摸索,但知霧還是挺享受這個學習過程。
就這樣連續加了好幾天的班準備材料,很快順利迎來了開庭的日子。
知霧換上辯護的律師袍,坐在法庭外等着當事人來。
她抱着材料,低頭拿着條金屬表,緩緩扣在了自己的腕間戴好,望着指針一點點轉動,光亮的表盤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臉。
曾經在學生時代辯論場上和對手争辯的那些話語,如今能夠佐以法律和證物,變成了更具铿锵力量的刀劍,讓已經崩壞失衡的那杆秤,傾斜得再公平幾分。
知霧想着,這何嘗不是她成為一名律師的意義所在。
很快,當事人踩着點到了,與此同時,另外一名被告也帶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辯護律師前來。
雙方在庭前先打了個照面,當事人的丈夫眉眼陰沉,惡狠狠地瞪着她們兩人。
“我說金盈,還有你,”他伸手指了指知霧,“別再做無用功了,信不信這一次,法官還是會判不離婚!”
知霧直接無視了他,對着後頭目露畏縮的當事人叮囑道:“可以進去了。”
“記住我之前交代你的話。”
開庭過程很順利,知霧辯護的時候也不緊張了,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加上證據充分,對方請的辯護律師完全像是個外行,被法官兜頭罵了好幾回。
陳訴到最後眼看要輸,當事人的丈夫終于憋不住了,暴怒地拍桌而起,下了被告席沖着這頭捋着袖口大步流星地走來,不管不顧地想要當庭打人。
全場嘩然,書記員錯愕地拿着資料起身。
——在這期間如果他有任何家暴的傾向。
“法警!”臺上的法官皺着眉頭喊人,“有人在鬧事!”
——保護好自己的同時。
硬實的拳頭眼看着就要揮到面前,知霧早有預料般,扯着身邊全身僵硬的當事人全力往後跑。
——再盡力拿到有利證據。
法庭的法警三兩步沖過來,直接一腳橫踹過來,将他掀翻。
同時抓住踉跄後退的男人肩膀,将他牢牢反手摁在桌上,一時動彈不得。
知霧和當事人遠遠躲在一邊,看他被法警輕松制服,掙紮着拷上手铐。
然而法庭的訴訟還沒停止,法官對被告沖動做出的惡劣行徑簡直氣憤不已,快速将剩下的流程走完,當場判了勝訴。
被告被法警帶走前,還極度不甘心地瞪了她們一眼。
似是感受到身邊當事人的顫抖,知霧擡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無言地安撫。
大約過了整整兩三分鐘,當事人才逐漸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問:“我們是贏了?”
“我們勝訴了?”
“是的,”知霧笑着點了點頭,目光隐動,“我們贏了。”
只要耐心等待,惡人總會自己露出馬腳。
你看,你一直在害怕的敵人。
實際上根本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