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Windbell 12
第57章 Windbell 12
Windbell 12
知霧聽完輕吸了一口氣, 心髒一縮,像是被細密的針紮了一下。
這些事,包括那些傷, 他好像從來沒在她的面前提起過。
重逢後對方天翻地覆的地位身份、金質玉相的華貴外表幾乎奪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同時也令她差點忘記了梁圳白本質是個什麽樣的人。
而現在, 記憶一點點回溯。
她逐漸開始想起來, 他一貫會忍耐, 從來不抱怨不訴苦。
表面比誰都看着光風霁月, 背地裏不知道滾着多少痛苦傷痕。
知霧垂下眼睫,食不知味地吃了口菜。
她想錯了, 過了這麽多年,梁圳白本質其實一點也沒變。
“他現在傷怎麽樣了?”
“休養了很久, 之前車禍留下的後遺症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就是右手還需要做康複, ”表姐繞到她身後, 捏了捏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不過他平時工作忙,也不太注重自己的身體,很少遵醫囑去醫院。還得麻煩你多督促他去做這些訓練。”
怪不得早上看他簽字的時候隐約感覺有點不一樣。
知霧微微擡起頭, 看着表姐臉上藏不住的真切擔憂,心間趟過一絲暖流, 發自內心地替梁圳白感到高興。
現在的他終于不是孤身一人, 也是有家人在滿心牽挂了。
她點了點腦袋,答應下來:“嗯, 我會的表姐。”
Advertisement
“不過梁圳白他也不一定會聽我的。”
表姐聞言好笑地攬過她纖細的肩膀,幾乎是在她耳邊說話:“我說知霧, 你也太小看你在他心裏的重要程度了。”
“雖然說梁圳白這人性子冷,平時是話挺少,不過實際上他心還是很軟的。”
她往廚房的方向努了下嘴示意知霧轉頭去看,梁圳白正在裏面幫兩名炒菜騰不出手的長輩低頭切菜,暖黃的光打在他漆黑深邃的眉骨上,留下了幾分溫馨柔軟的痕跡。
他人高馬大,站在低矮的油煙機下切菜其實有些局促吃力,但背影顯得很耐心。
“之前他車禍失血昏迷的時候,我和我爸跑到醫院,穿着防護服在病床邊守着他。人都已經人事不省了,嘴裏還在叫你的名字。”
“還一直在亂七八糟地反複說……”
【幸好是我。】
知霧有些恍惚,聽的不是很明白。
什麽叫做幸好是他?
剛想開口問表姐,發現對方也很茫然,甚至還用期待解答的目光回視着她,顯然也沒聽懂。
知霧照着平時梁圳白的說話習慣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
他當時的意思應該是——
幸好是我出車禍。
幸好是我死。
……
梁圳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吃完飯後又被幾個老爺子招呼拉去下棋了,清俊的身影很快被淹沒在人堆裏。
潭臨在陽臺沖着知霧招了招手,她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詢問:“什麽事舅舅?”
他先是用一種欣慰而感慨的目光将知霧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後才開口說:“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們最終還能夠走回到一起,不容易啊。”
“我也沒想到,您能不計前嫌将梁圳白t認回潭家,重新給他一條新生命。”
當初梁圳白婉拒了潭家的認親,知霧一度以為他們這輩子都要當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了。
潭臨擺了擺手,解釋道:“倒也不是我把他認回去的,是他主動選擇了我們成為他的家人。”
知霧胸口瞬間感到一陣感同身受的酸楚,因為這句話微微紅着眼圈點頭。
被毀掉的童年、失去色彩的黑白青春期以及不管怎麽努力都填補不上的愛人空缺能力。
梁圳白已經為所謂的家人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價,終于能夠放過自己,放下一切,主動去接受一份愛。
見她神色陷入低落傷感,潭臨立馬活躍氣氛換了個話題。
“不說這個了,知霧,這個是舅舅給你開的見面紅包,來,你拿着。”
他摸出一個一看就無比厚實的紅包,還不夠,轉手又掏出了幾個。
“這是你舅媽給你準備的,還有這個,是你外婆說一定要給的,這個是紅包是小外公的。最小的這個,是你的表侄女聽說你來家裏吃飯,特地裝的自己零花錢,還有……”
大大小小林總加起來有好幾個,比知霧前幾年收到的加起來還要多,沉甸甸的幾乎都要拿不住。
她第一次從這些紅封中感受到被溫暖環繞的感覺,看得出來潭家的人都對她的到來非常重視,出手的手筆也很大方。
只是知霧目前也不缺錢花,她想要退回去一部分,被潭臨阻止了。
“之後你們辦婚禮肯定還要花一大筆錢,還要買婚房裝修婚房,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先存着,就當做零用錢花。”
知霧眉宇不易察覺地滞了一下,告訴潭臨:“舅舅……我其實沒打算辦婚禮。”
婚禮不僅會在她身上花很多沒必要的錢,還會将梁圳白和董家的關系捆綁得更牢固,無論往哪方面看都沒益處。
“怎麽會,圳白他……”話說到一半,潭臨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般,默默改了口,“不過現在年輕人結婚不辦婚禮的也多,出去旅游走走度個假其實也不錯。”
最後知霧也沒拗過這幾個長輩,只好将紅包全都當面道謝收了下來。
幾個同輩的都搶着要加上她的聯系方式。
呆在這裏的氛圍實在太好,臨走的時候知霧靠着車窗沖着一行人揮了揮手,心裏甚至還生出了些舍不得。
梁圳白見狀,在一旁淡聲道:“只要你想,之後我們可以随時回來。”
知霧将車窗升上,把紅包整理收好,笑着點了點頭。
“今天回去之後,把家裏的東西收拾一下吧。”他接着說。
知霧目露疑惑。
“都已經結婚了,我們一直分居也不太好。”
梁圳白将語調放低,諄諄善誘。
“知霧,早點搬過來吧。”
……
回到家後,知霧就着梁圳白的話考慮了一下,覺得是應該早點搬過去。
見識過潭家輕松和悅的家庭氛圍後,對于現在這個冷冰冰的家,她的心裏沒有絲毫留戀。
知霧拿出行李箱把房間裏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
手機另一頭的周筝正邊化妝邊吊兒郎當半睜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吐槽她拍的結婚照。
“你整個人僵硬得像是被綁架了一樣,眨兩下眼我會立馬沖來救你。”
“活到這麽大從沒見過梁圳白這人笑成這樣過,好惡心!”
“不過照片乍一看還是挺養眼的,”她端起旁邊的一罐冷啤懶洋洋對着鏡頭碰了下,整個人變得正經了些,真摯道,“新婚快樂,知霧。”
兩人雖然好久沒有聯系,但是重新見面時,依舊還是彼此熟悉的模樣。
知霧笑得彎起眼睛,對周筝的口是心非習以為常:“多謝大明星嘴下留情。”
她現在回看這張合照,也有些不解懊惱。
“我當時腦子裏在想什麽,表情怎麽會這麽嚴肅啊?”
“你還沒和我講清楚呢,你們為什麽結婚?”周筝說,“當初你和他分手走了以後,整個學校都是亂七八糟的傳言,我氣不過,當時還給了他一拳。”
她半眯眼幽怨:“現在我反而裏外不是人了。”
“我們結婚只是因為合約而已,”知霧有些黯然地撐着下巴,“還沒和好,現在關系也挺尴尬的。”
“又是合約,你倆幹脆改行算了,逢場作戲演上瘾了是吧?”
知霧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挂掉電話,她整個人癱在床鋪上,望着天花板,無聲嘆了口氣。
扯過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很快蜷縮着睡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彭陳就接到電話趕來接她的行李。
知霧也才搬回家住沒多久,除了一些學生時代的東西舍不得扔需要帶走之外,家裏其餘要帶的也不多。
很多類似于書之類的東西都整理在紙箱裏,連知霧都已經忘了裏面都放着什麽。
彭陳搬了幾趟,将一些比較重要的先塞進後備箱,剩下的等搬家公司來一趟搬走。
論職務彭陳算是梁圳白的專職司機,既然有空開車出來接她,說明梁圳白現在大概率應該還在家裏。
果不其然,等到知霧下車的時候,就看見一身家居服的梁圳白坐着電梯下樓,幫着她把行李都搬上樓。
先前看多了他西裝革履的成熟樣子,今天穿着日常服的他,額前劉海散落,領口遮擋着下巴,漆黑冷冽的眉目顯得格外少年氣。
梁圳白的家是兩層複式結構,打掃得一塵不染,黑白灰色調,除了一些基礎生活用品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多餘的家具。
知霧的東西一搬進來,就顯得整個屋子有些淩亂,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規整融入進這個房內。
他順手将她的一箱書接過來,上樓預備并入書房的書架裏。
知霧沒什麽事可幹,幹脆将剩下幾箱密封的紙箱重新打開,查看裏面的物品。
沒過幾分鐘,忽然聽到從樓上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動。
她的心跳驀然踩空,腦中“嗡”一聲,第一反應是梁圳白出事了,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将東西往彭陳手裏一扔,腳步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向樓上沖去。
她的腳步聲很淩亂,此刻也顧不上了。
一把推開半敞着的書房門,看見梁圳白單膝彎曲靠着書桌桌面,正垂眼若有所思靜靜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腕,邊上是散落一地的裝書箱子。
知霧胸口起伏不穩,快步走過去,第一時間拉住了他的右手小臂,上下檢查着詢問:“梁圳白,你沒事吧?”
梁圳白回過頭,眼底倒映着她有些氣喘焦急的身影,面上浮顯出微微的驚訝。
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麽這麽緊張。
盡管不解,還是很快淡聲出言安撫她:“沒事,只是手滑了一下。”
他的手腕握力大不如前,還是有些太高估了自己。
将地上堆散的書重新彎腰撿了起來,知霧卻不讓他繼續收拾了,搶先将地上的那些書先都拿起來。
“潭臨他們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梁圳白腦袋向來很聰明,很快就猜到了她有些反常的原因。
她整理着手上的書放入空書櫃,頭也不回道:“你的手,我會定時陪着你去做複健鍛煉的。”
“希望你也能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做這些,是想讓他的身體重新恢複健康。
就當作是拉他下水後,還給他的補償。
梁圳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才應了聲“好”。
這時,知霧忽然看見了手邊一本非常熟悉的本子,封皮是淡藍色的,夾雜在一堆大學專業課本裏異常醒目。
她瞬間反應過來裏面都記錄着什麽,手下意識蓋住了書脊,心跳慌亂加速。
都是高中的時候寫的日記。
身後男人探究的視線還在如影随形。
知霧不動聲色地将本子特地往書櫃深處推了推,選擇将它遮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