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Windbell 10
第55章 Windbell 10
Windbell 10
既然梁圳白都這樣說了, 晏莊儀自然樂見其成。
兩人移步到另一個備用廳裏不知道商議了些什麽,回來的時候她的笑容簡直難以掩蓋,連帶着沖知霧說話時都和顏悅色的。
這下大家都清楚, 董家千金的聯姻對象,怕是從封氏的少爺封骞, 一躍變成了梁圳白。
果不其然, 之後的宴會主持特地當衆宣告了這件事。
知霧和梁圳白一起上了臺, 接受臺下賓客或是豔羨或是驚訝的恭賀。
公式化的流程結束之後, 用餐晚宴正式開場。
晚宴的主桌是特地拿來招待那些老資歷長輩的。
知霧作為晚輩和其他幾個直系的親戚單開了一桌,為了避免位置坐錯, 座位圖上詳細注明了姓名和編號,大家按照號碼入座。
她的禮服裙子走路不是那麽方便, 遠遠落在了衆人的後面。
還沒看清自己的t位置在哪,身側的梁圳白已經上前替她抽開了椅子, 點了點靠背, 言簡意赅道:“坐這。”
知霧也沒扭捏,整理好裙擺就坐了下來,一轉頭看見梁圳白抽開了她身旁的椅子,施施然跟着落座。
把外套給了她後,他身上只穿着件單薄的白襯衣, 敞開的兩粒紐扣微微露出鎖骨弧度,肩背即使懶散松弛着, 體态依舊看起來極其端正。
他現在占走的位置是封骞的, 按照原本的座位安排,他其實應該坐到主桌去。
要是他不動身, 主桌那邊就空出了一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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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沒坐一會兒, 就有主桌的人拿着酒過來熱情招呼他:“梁總,你走錯了,怎麽不去那邊,大家都在等着你過去呢!”
知霧看着這邊,不動聲色挪了下自己的凳子,識趣地給梁圳白讓出一個能夠出去的距離。
“不去了,陪老婆。”他臉不紅心不跳,氣定神閑地回答。
這話讓一旁正喝着飲料的知霧聽了個正着,她低頭猛然嗆咳了兩聲,連脖頸都漫上一片紅。
“什、咳咳……什麽?”
後者看了眼知霧,立馬心領神會地露出個恍然的神色,擺手做了個打擾的手勢:“那我和那邊說一聲。”
說完,立刻腳底抹油開溜了。
見人走遠,知霧氣惱地伸手打了他一下:“梁圳白,你瞎說什麽啊?”
平時和個冰山似的緘默裝深沉,一張嘴就占人便宜。
她這點勁和棉花似的,捶在小臂上不痛不癢,梁圳白淡定地轉過頭看她:“明天就要去領證了,今晚不能提前先預支一聲嗎?”
神色理所當然到仿佛真有這麽一回事。
知霧荒唐地眨了眨眼:“誰說明天去領證了?”
他淡淡勾了下唇線,閑适地傾身靠過來,筋骨微凸的手腕撐在她腰後側凳面:“你媽開的那些條件我都同意了。”
“真不考慮考慮我?”
“我什麽都能做的。”
示弱的話語在不斷磨着她的心理防線。
知霧盯着梁圳白眼下那顆淡色的痣,一股沖動橫在喉嚨處,有些答不上來。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忽然用力,身下坐着的凳子被一股強力帶着,往他那側挪了好幾寸的距離。
知霧猝不及防地一把扶住凳子,身子因為慣性不穩地往梁圳白那側傾去,兩人膝蓋相碰,她的嘴唇差點壓上他的下巴。
“幹什麽?”
知霧胡亂支起身子,心跳在胸腔裏急促地狂跳了兩下,幾乎都要以為他是故意使壞。
“他們都看着呢,”梁圳白用下巴示意,臉上眼底都坦然地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你離我太遠了。”
剛剛她為了讓位,悄悄挪了椅子,沒想到連這都被他注意到了。
知霧擡起頭,果然見到主桌那邊人都在似有若無地瞥着這頭,本來還想再調整一下座位的動作立刻中止。
不僅是主桌,他們這一桌許多親戚也在靜靜看着他們,連說話聲都刻意壓小了。
如果換作現在坐在這裏的人是封骞,這幫親戚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消停的鴕鳥姿态。
知霧看了眼身旁正在戴塑料手套的男人,在心裏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因為他。
而此時此刻,在他們眼裏極其有距離感的梁圳白,正用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剝着手中蝦的蝦殼。
他的動作麻利又幹淨,賞心悅目得讓人一時移不開眼,很快一只蝦仁就被放進了她的碗裏。
要只是裝裝樣子,做到這份上也已經足夠了。
但是他一刻未停,見知霧有些意猶未盡,很快又重新拿了一只。
周圍人有些謹慎地打量他,而他伺候着人埋頭剝着蝦殼,從頭到尾連頭也沒擡。
托了梁圳白的福,知霧這頓飯吃得耳根子格外清淨,填飽了餓了快一天的胃,原本低落的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菜上到後半場的時候,和知霧同桌的那幾個親戚喝了點酒,終于開始放松起來,說起了場面話。
“多虧了梁總今天替我們知霧解圍,我這個做表舅的,敬你一杯,以後可要多多照顧我們知霧。”
知霧表舅怕梁圳白不給面子,甚至沒敢過來當面敬酒,只是站起來禮貌性示意了一下。
屁股還沒來得及沾上凳子,再一擡眼,就看見梁圳白已經起身端着酒杯禮貌地往這個方向走來。
他驚得整個後背一緊,又重忙不疊新站了起來。
“什麽梁總不梁總,叫我圳白就好。表舅客氣了,以後都是一家人。”
梁圳白半俯下身過來碰杯,特地将酒杯往低了敬,不卑不亢,沒有端任何身份架子,在這些知霧的長輩面前做足了小輩的姿态。
知霧表舅先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面上有些發紅,看着知霧不住地誇贊:“我們知霧可真是好眼光啊!選男人的眼光都這麽優秀。”
知霧禮貌地挑了下唇,笑意全然沒達眼底,很明顯對這句話不太受用。
一旁的表舅媽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用手肘狠狠捅了下自己老公,咬牙低低呵斥道:“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經她這樣一提醒,表舅也頓時想起幾年前的除夕夜家宴,知霧因為交了個窮小子男朋友被他們幾個長輩輪流數落這事。
當時知霧年紀嫩,都快被說哭了,因為這事連那年的壓歲錢都沒領到。
他清了清嗓子,借着酒意有些尴尬地開口找補道:“之前那個,已經是之前的了,都是過去式了。”
“要我說啊,當時幸虧你聽了家裏的話,和當時那個纏着你的大學窮學生分手了,不然怎麽遇上圳白這樣條件的好男人!”
知霧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瞟着梁圳白的臉色,神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完了。
表舅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表情,還渾然不覺地拍了拍身旁梁圳白的肩,想尋求一個認同:“你說是不是啊圳白!”
梁圳白嗓音淺淡地随意應和:“是啊,表舅。”
“不過有一點您說錯了,她的眼光其實一直沒變過。”
表舅滿臉不信:“怎麽沒變過?”
“因為當初纏着和她交往的那個大學窮學生,是我。”
他語調非常平靜,卻震撼了整桌的人。
“我拼盡所有終于爬到這個能和她相配的位置。”
“所以不好意思。”梁圳白眼睫陰影下覆,唇邊的笑意弧度擴大了些許,嗓音有些發涼。
“現在纏着要和她結婚的人,也還是我。”
……
吃完飯散場,知霧換了雙鞋子,送梁圳白去樓下停車場。
回想起當時梁圳白說完那番話後,那幾個親戚難看的臉色,她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也算是為當年還無力反抗的自己,小小地報了個仇吧。
笑完,她習慣性擡頭看梁圳白已經徹底成長為成年男性的高大背影。
臉上的笑容弧度微微收斂,思緒有些發散。
他這個人一向做得多說得少,從來不會誇大其詞。
既然剛剛說了拼盡所有,那必然是盡了自己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才辛苦迎來了今天。
這些年……梁圳白他都遭遇了什麽呢?
知霧忍不住微微失神。
很快她便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将念頭收回來。
想什麽呢,他現在這麽風光,到哪都有人給他鞠躬行禮的。
輪得着她關心嗎?
“梁圳白。”知霧叫了聲他的名字。
梁圳白回過身看向她,眉眼間盡是耐心。
“剛剛忘了和你說了,我答應董家的,其實只是份協議婚姻而已。”
“我知道你為了我承諾了晏莊儀很多條件,也付出了很多。但你的這些付出,并不會得到等價的回報。也不意味着我會喜歡你。”
“我只是為了能夠擺脫董家,才答應了聯姻。這段婚姻只是合約而已,我擁有随時結束叫停的權利。”
她攥住外套下的衣服布料,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硬氣一些:“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原本以為梁圳白聽完會生氣,沒想到他揚着漆黑的眉眼靜靜聽完,反而目光灼灼地上前兩步逼近,反問了一句:“所以說,你也完全不喜歡封骞,只是想找個各取所需的人結婚,對嗎?”
重點是這個嗎?
知霧驟然被揭開之前撒過的慌,眼波心虛地浮動了一下。
眼看着他俯身越靠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呼吸相聞,幾乎要觸到彼此的鼻尖,她忍不住伸手推他。
“梁圳白!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講話!”
“嗯,在好好聽着呢。”
他的t胸腔震出一聲輕笑,垂眼呢喃。
“董知霧,你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退路嗎?”
知霧被他戳中了底,好不容易撐起來的一點氣勢和坍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頃刻間毀于一旦。
她的确已經沒有退路了,搞砸了封骞,如果再拒絕梁圳白,晏莊儀估計饒不了她。
可是任誰看了都是虧本的買賣,到底有誰會心甘情願地去做?
如果她欺騙了梁圳白,他會虧失得更多,倒不如剛開始就把話都說明白。
知霧呼吸着,胸口起伏,眼睜睜看着梁圳白沉默了片刻,緊接着他沒有任何留戀地抽身往車的方向走,徑直打開了車門。
籠罩在面前的那份壓迫感消失了,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跳也變得很快。
像是驟然失去了什麽,一股強烈的空虛感湧了上來。
梁圳白他……就這樣走了?
知霧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一時間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後知後覺才感覺到了自己的失落。
她腦袋很亂,盯着那輛停着的車子,盯得眼睛都有些泛酸,無意識死死捏緊了手。
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翻騰的情緒,忍了好一會兒,才把那抹奪眶的眼淚勉強逼回去。
梁圳白上車後,那輛純黑色的邁巴赫發動。
車窗緩緩降下,他沖着還愣在原地的知霧挑了下眉,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赅。
“明早九點,民政局見。”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