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Windbell 06
第51章 Windbell 06
Windbell 06
梁圳白獨自一人開車來的, 沒喊司機。
車裏的暖風溫度開到最大,吹得凍僵的身體逐漸開始回暖,知霧吸了下發紅的鼻尖, 感覺牙關還是有些抖。
從邊上忽然丢過來一件還帶着男人體溫的大衣外套,正好落在知霧的腿上, 一股獨屬于梁圳白的、冰雪融化般熟悉的冷冽氣味将她從頭到腳包裹。
不知是衣服保暖亦或是感受到了安心, 全身乍然就暖了起來。
梁圳白只穿着件薄薄的高領毛衣, 閑适地坐在駕駛位上。那雙冷致的手搭着方向盤, 額上的碎發散落,側臉輪廓深邃。
她還是頭一次見他開車的樣子, 目光專注注視着前方的路況,冷峻的神情襯得氣質愈發成熟穩重, 全身散發着一股獨屬于成年男人的迷人魅力。
盡管剛剛兩個人還很平和地坐着吃飯相親,知霧現在卻有些無話可說。
倒也不是因為沒有話題, 而是能說的話大多都牽涉到以往, 提了只會破壞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只能另辟話題。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回公司開會,正好開車路過而已。”梁圳白面不改色道。
“少騙人,你的公司和這邊,可明明是兩個方向。”
話一出口, 知霧就輕捂着嘴察覺失言,立馬反應了過來。
果不其然, 下一刻就見梁圳白意味不明地偏眼望過來:“董知霧小姐, 對我的個人情況還挺了解。”
他輕聲笑了聲,嗓音探究:“明面上裝作毫不在乎, 實際連我公司在哪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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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扪心好好問問,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不剩嗎?”
知霧有些懊惱, 指尖尴尬地曲動,被他這番話說得臉上發熱。
這時,她感覺兜裏的手機忽然開始振動起來,有人打電話來。
知霧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來電提醒。
是封骞。
看到來電人的那刻,她原本打算接起的手,不知道什麽原因有些遲疑地頓了頓。
就那麽一會兒的愣神的功夫,從旁邊的駕駛位已經伸過來一只修長的手。
寬大的掌心牢牢覆過住知霧右手手背,泛着薄繭的指尖無比強勢地先一步替她摁下了屏幕上的挂斷鍵。
直到通話結束,知霧才遲半拍反應過來捂手機,怒目回視:“你幹什麽?”
“說不定他找我有什麽急事呢?”
“急事?”梁圳白嗤笑一聲,沒把右手收回來,反而單手游刃有餘地搭着方向盤,冷白的手背上浮着漂亮的青筋脈絡,他淡嘲,“在酒吧忙着喝酒聚會的急事嗎?”
知霧本來被封骞今晚的舉措弄得心情很糟糕,都不想接這個電話了。
聞言,心裏瞬間橫起一股氣,甩開他的手,重新翻找通話記錄,話語脫口而出:“那也不用你管。”
“我們之間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話音剛落,本來還在黑夜中安穩疾馳的轎跑忽然在馬路上一個剎車,重重停在了路邊。
知霧的身子因為慣性猝不及防地前傾,手機差點從手中飛出去。
她扯着安全系帶穩住身形,艱難擡起頭來,還沒來得及生氣,先一步感受到了身旁男人毫不遮掩壓得極低的氣場,心頭頓時錯愕地忪怔了一下。
夜色如潮淹沒了所有的光線,只有幾絲月光微弱地撒進車前窗內。
梁圳白原本還有點笑意的眼瞬間淡了,上半身如弓弦般微曲繃着,兩手手肘搭着方向盤,大半張臉幾乎都陷在陰影裏,辨不清此刻的具體神情。
他半眯着眼睛,默不作聲地靜靜盯着她的臉,那抹危險的壓迫感瞬間令知霧的第六感不安地警覺狂跳。
偏偏就在此刻,知霧的手機第二次來電打破了寂靜,屏幕閃動顯示的“封骞”兩個字在黑暗中幾乎無所遁形,就算是想刻意遮擋也無從下手。
她的手快,梁圳白解開安全帶的動作更快,身形下覆,輕松擒住了那兩只纖細手腕,重重摁着壓制在身側。
振鈴的手機從手間掉落在車子地墊上。
“幹什麽?”知霧将怒氣一股腦發洩出來,氣得擡腿踹他,沒想到被他反壓住膝蓋,她冷笑,“梁圳白,你忽然發什麽瘋?”
“你和他什麽關系,”他居高臨下地質問,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就稱上‘我們’了。”
知霧嘗試掙紮了一下無果,努力平複着胸口,她仰起臉,視線故意盯着梁圳白微微皺起的眉宇,報複性一字一句地回:“未婚夫妻啊。”
“我們家裏催得比較着急,說不定見過父母後覺得挺滿意,之後就直接訂婚了。”
即使周圍一片昏暗,她也清晰地看見梁圳白額上的青筋跳動了兩下。
他面容有些蒼白,呼吸緩然一滞,目光攻入她的眼底,在一錯不錯地打量,在細細分辨她話中真僞。
而知霧蜷縮的指尖死死抵住掌心,亦不相讓地與他對視,面部姿态坦然。
半晌,是梁圳白先敗下陣來,妥協般輕松開了她的手,默不作聲地俯身将腦袋埋入她的脖頸,語氣略有哀求:“知霧,能不能別這樣和我說話?”
“是你先這樣和我說話的。”
知霧揉了揉自己被捏得發疼的手腕,視線落在虛空一處。
接着剛剛的話題,繼續毫不留情地說道:“更何況,我也覺得封骞是一個挺好的結婚對象。”
“我們認識四年的時間,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對于彼此的生活習慣、興趣愛好再了解不過。”
“與其找一個不清不楚的男人嫁了,倒不如選自己熟悉的合租室友,也節省掉了解彼此的時間……唔!”
這時,知霧感覺到梁圳白忽然側過頭,灼燙的唇畔緊貼在她雪頸邊汩汩流淌的血管上。
犬牙無聲摩挲着那塊肌膚,似乎随時都能發狠咬下來,惹得她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不對,”他雙目亮銳,在黑暗中鑿了個滾燙的洞,仿佛要看破她所有的僞裝:“你要是真想結婚,就不會是這種态度。”
“知霧,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連替他解釋都像是在哄說自己?”
知霧看着他這副模樣,眼眶頓時就熱了。
“有什麽不對的?”她的嗓音莫名其妙就擡得高了些。
“他再怎麽不好,也不會把幾個月的感情只當作一場合約,不會當衆對我說演累了,不會覺得我把感情太當回事。”
“不是嗎?”
當初梁圳白逼着她分手,對她親口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如今一字不差地奉還。
現在終于找到機會反擊,心頭卻沒感覺到半分痛快,反而覺得胸口憋屈得快要爆炸。
“梁圳白,我也是人,不是個不會受傷永遠站在原地等你的棉布娃娃,”時隔這麽多年,知霧終于能夠罵出口,“你是不是還以為和以前一樣,只要放下姿态哄哄我,我就會自己主動往上貼。”
“不會了,再多的感情也有耗盡的那一天。”
“別忘了,當初的分手也是我提的,”她淡淡推開他的手,“你的示好,我現在已經不稀罕了。”
她殘忍撕開兩人之間血淋淋的舊瘡疤,像是親手給了梁圳白揮了一擊重錘。
他維持着被推開的姿勢,僵硬在原地,仿佛變成了一塊一動不能動的石頭。
好久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才撩起漆黑眼睫,有些狼狽地啞聲道:“知霧,其實我當時是……”
“你到底送不送t?”知霧卻沒耐心聽下去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要是送不了,那我下車繼續打車吧。”
說完,她幹脆作勢要開車門下車。
門把立刻被身後伸來的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牢牢抵住。
梁圳白動作太急,連手腕都用力到微不可察地發着點顫。
“我送你回去。”他默然說完後抽身,重新挂擋踩下油門。
……
近郊車程離市中心挺遠,到家時時間已經很遲。
知霧今晚将話都說明白了,以梁圳白的性格,她默認以後都不會和他再有什麽交集。
當即沒什麽猶豫地下了車子。
衣兜裏的手機還在锲而不舍地響,她終于不受幹擾地接起封骞打了快一晚上的電話。
對面顯然對于打了這麽久沒通的電話沒抱什麽期望,驟然聽見知霧的聲音還有陣茫然,随即手忙腳亂地握緊手機:“姑奶奶!你終于消氣接電話了!”
感情他還以為她是因為在氣頭上,所以才這麽久不接電話。
知霧邊聽着邊往裏走,也沒否認。
“剛剛發現你一聲不吭地走了,把我吓了一跳,招呼也沒打就沖出去找你了,結果也沒找到你人。”
“我就不該把你一個人晾在那裏的,都是我的錯,”
“你也是,走得那麽幹脆,怎麽不叫我一聲,讓我送你回去……”
知霧雖擺出一副聽對方的解釋的樣子,但卻沒有真正将對方的話聽進耳中,只是發呆等了一會兒,随及寬容接話道:“我沒事封骞,只是等不住先回家了。”
對面的封骞剛準備了一肚子的招數哄人,一時意外地愣住了:“真沒事?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沒有,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我為什麽要生氣,”知霧語調輕松平常,實話實說,“頂多被弄髒了裙子,有些不太舒服。下次陪我去逛街買條新的吧。”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她挂掉電話,就像是結束一場朋友間的寒暄。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緊接着邁步回家。
晏莊儀還沒睡,看見她回來,坐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相得怎麽樣?”
知霧沒有回答,而是低頭先把自己的鞋換了。
在這間隙,她聽見有保姆穿着拖鞋匆匆走過來,對着晏莊儀說:“太太,這是你要的資料,看完得要休息了,熬夜看這些傷身體。”
晏莊儀将手裏的紙張翻動了兩頁,不贊同地笑了笑:“這可關乎我女兒以後的未來幸福,我這個當母親的,當然也得幫着挑一挑,不能偷懶。”
“太太真是費心了。”
只是瞥過一眼,知霧就知道那些肯定是晏永姿拿來的一些有關今天相親對象的資料。
她走過去,将那幾張紙從晏莊儀手裏奪了過來,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裏。
“不用再看這些東西了,我已經确定好你的女婿人選。”
聞言,晏莊儀感興趣地挑了下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誰?”
“第一天就見過的那個男人,”知霧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一錘定音淡淡道,“名字叫封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