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Windbell 04
第49章 Windbell 04
Windbell 04
一次見面可以說是湊巧, 臨京說小不小,沒過兩天又兜了個圈碰見,那可說不好是不是有人刻意蓄謀。
冷風夾雜着微小的雪粒黏在針織圍巾上, 知霧低頭将臉埋下去。
她像是沒看見梁圳白一般,将耳機重新戴上, 裝作還在聽電話, 同時将定位地址發送給了對面。
“……你也別怪姨媽話多, 這幾個看不上也沒事。最後一個條件可以說是萬裏挑一, 你可不能這麽任性随便敷衍,必須要好好見一見。”
“我知道了。”知霧心不在焉地答應着。
挂斷電話, 她捧着手機特地在原地多等了一會兒,預估着人差不多已經離開了, 這才忍不住擡起頭。
沒想到梁圳白依舊巋然不動地站在不遠處,像是守株待兔般, 施施然和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處, 那雙深邃冷炙的眼将她的視線輕而易舉地捕獲。
四周阒然無聲,雪開始下得大了,像是慢鏡頭般緩緩飄降,紛揚地落在兩人中間。
他黑色大衣肩頭和漆黑眉宇都結上了一層白霜,連那副金絲眼鏡上都沾染了些許霧氣。
以前還不覺得, 現在仔細一看,梁圳白其實很适合這樣矜貴內斂的穿衣風格。
擺脫了從前因為清貧的家境, 總是潛埋在骨子裏的多疑自卑。
取而代之的, 是已經被充裕的經濟和不斷攀升的眼界所愈養過一遍的穩定內核。
像是塊被打磨出塵過的璞玉,比起從前, 他的心理素質更加從容強大,也變得比以前更加有魅力了, 像是牽線,一舉一動都在勾繞着知霧的眼睛。
畢竟是處處都長在她審美點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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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争氣地對着這張陷入雪中清冷的臉失了陣神,好半天才淡淡移開目光:“雪下這麽大,你不進去吃飯,站在這裏幹嘛?”
“等你,”梁圳白眼眸半眯,頓了一下,氣定神閑地繼續說,“和我相親。”
知霧臉上的冷漠面具驟然開裂,“唰”一聲愕然擡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們?相親?”
剛剛姨媽千叮咛萬囑咐說不能錯過的最後一位相親對象,是梁圳白?!
他望着她這樣驚訝的神情,眼底隐隐噙起一絲淡笑,抄着兜邁步走近,慢條斯理道。
“單身,只談過一次戀愛。身體健康,無煙酒不良嗜好。名下房車皆備,手裏經營着多家上市公司,年收入穩定過千萬。”
他偏眼望她,眼裏有些較真意味。
“難道不夠格來相親嗎?”
知霧胸口微堵凝滞,被雪染白的睫毛輕扇。
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介紹自己,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可以。”花了幾秒鐘時間消化,知霧毫不扭捏地點了點頭。
她指了指身後,目光輕微閃動,試探問:“那……還吃這家餐廳嗎?”
為了圖方便,能夠快速見完所有人,知霧幹脆在這裏坐了一天。
哪怕再好吃的菜品,一天吃上兩三遍也會想吐。
梁圳白一眼就讀懂知霧那點小心思,很是幹脆地轉身擡步道:“換一家吧。”
兩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家環境不錯的餐廳,位置靠着落地窗,還算是心平氣和地面對面坐了下來。
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飯了,以前兩人戀愛的時候,一天三頓都是一塊吃的。
那時知霧不願意坐到對面的位置,覺得兩個人間隔的距離太遠,聽不清對方說話聲音。
梁圳白就會妥協移開碗筷坐到她的身邊,兩人膝蓋親密挨着。
聽着她微彎唇角,講述最近身邊發生的一些事,好像怎麽說也說不完。
但這次吃飯明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安靜,兩個人就那樣規矩對坐着翻看菜單,簡直客氣生疏得不像t話。
梁圳白以前還是個窮學生的時候能對知霧做到有十分花十分,現在自然也不會小氣到哪裏去。
只是知霧呆在國外過慣了需要精打細算的生活,一時沒調整回來,輪到自己點菜單的時候,看來看去還是習慣性節約:“我也不是很餓,給我上一份普通的蝦仁牛油果沙拉就好。”
話音剛落,梁圳白指節捏着菜單薄薄的紙,撩起眼皮意外瞥來一眼,眉心不動聲色微折。
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在點東西上犯難。
從餐前的開胃小菜到餐後的甜品水果,亦或是店裏新出的一些嘗鮮新品,就算是吃不下她都會點着試一試,從無顧忌。
究竟是口味變了,還是不想和他同桌吃飯,想速戰速決?
梁圳白輕輕合上菜單,故意一般,挑眉淡聲吩咐:“麻煩你們把店裏招牌的、好評度銷量高的菜都上一份。”
“有味道清淡點的湯嗎?餐前來一例。”
“飲料甜度要五分,常溫。甜品要草莓舒芙蕾,和果盤一塊放最後上。”
知霧眼底輕微波動了一下,很明顯,這些都是按照她以前的飲食習慣點的。
“先生,用餐只有兩位的話,菜量對于您們來說可能有些大了。”
“沒關系,”梁圳白垂眼替知霧倒了杯檸檬水,修長的指節輕搭在杯壁,幹淨分明,“我們聊的時間會挺久,可以慢慢吃。”
最後在餐廳工作人員滿臉心照不宣的笑容中,知霧怔怔了接過那杯水。
她的借口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興許能奏效,在梁圳白眼皮底下卻是無處遁形。
像是想到了什麽,知霧撥了撥發絲,壓着心頭澀然,有些不情願地問出口。
“你……經常來相親嗎?”
不然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體貼細致的樣子。
要知道,以前別說是吃飯,光是說服拉着他出門上這種餐廳就已經很難了。
現在出入這種價格不菲的餐廳,倒是已經完全變得游刃有餘起來。
不過就算他不說,知霧隐約也能猜到,畢竟梁圳白自身樣貌和能力硬條件擺着,有目共睹。
他一身是債的時候尚且有好多女生追着他跑。
更別說現在身價暴漲,走到哪都有人躬身示好,身邊大大小小的桃花自然也不會斷。
如果他想要通過相親尋找一個滿意的結婚對象,簡直可以說易如反掌。
“這是第一次,”沒想到梁圳白盯着她棕色的瞳,認真地回答,“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他沒說謊,這頭一次的相親,也是他暗中極力争取來的。
為此沒少雇人在晏永姿面前誇獎自己,放出自己還單身的消息,只為了确保讓自己的名字能夠準确地出現在知霧的相親名單上。
幸好晏永姿不認識他,也并不清楚當初知霧交往的那個窮男友究竟是誰。
畢竟當初任誰也不會想到。
一個窮困潦倒的大學生,會在若幹年後一躍成為高不可攀的商業傳奇黑馬。
知霧讀懂了他話裏的弦外之音,頓時有些啞然。
好在這時,放在手邊的手機振動起來,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
她偏頭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在心底暗暗道了聲不好,急忙接起電話。
糟糕!
光顧着梁圳白這邊了,她都忘了還約着封骞!
“我到了,等會兒上哪吃飯呢,小室友?”封骞略顯輕佻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從知霧開始接電話起,就感覺到一股視線就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身上,其灼熱程度仿佛是要洞穿她全身,像是勒住呼吸不斷收緊的繩索,讓她想刻意忽視都有些困難。
出口的話語一下子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封骞,我這邊忽然有點事,要不然下一次我們再……”
“哎,我都看見你了,你轉頭!”
知霧遲疑了一下,才扭過頭看向窗外,隔着玻璃,看見一身花哨穿搭的封骞倚着跑車,滿臉笑意地甩着車鑰匙。
見她看過來,對方的笑容更加濃郁了幾分,在知霧有些驚訝的注視中,招搖地朝着餐廳正門走來。
與此同時,梁圳白也順着知霧的目光,同樣注意到了封骞的存在。
不同于她有些慌亂的神色,他八風不動地坐在位置上,神色冷淡,連轉身打個招呼都不屑。
封骞直接無視了知霧對他使的眼色,抄着褲兜徑直走到了兩人的桌前:“這麽慘,還相着親呢?”
知霧急着把人支開:“今天可能沒什麽空出去了,你要不在附近逛逛,花的錢算我請你的。”
“正好有點餓了,出去找餐廳還要等位,應該不介意加我一個吧。”封骞明晃晃含着笑問梁圳白。
明明是征詢,這句話卻不帶任何商量口吻。
“介意。”梁圳白的直白,倒讓封骞讨了個沒趣。
他在知霧邊上的位置熟絡地落座,自唱自和:“那就當是答應了,我就坐這等你們結束。”
“只見過來婚禮酒席上蹭飯的,沒見過在別人約會飯桌上當電燈泡的,”梁圳白冷淡且不爽地眯了下眼,“不得不說,你這狗皮膏藥當得還挺稱職。”
“謬贊了。不過有句話,我要重新申明一下,除了是狗皮膏藥外,我也是知霧在國外這幾年唯一的合租室友,”封骞話語中不乏炫耀兩人親密關系的意思,“不論你們剛剛聊得有多合拍,論對彼此的熟悉程度,你也得屈居排第二。”
“是嗎?”梁圳白面上看着沒什麽波動,甚至唇角還上挑着,實際手底下青筋畢露,快要将手裏的杯子捏碎了。
知霧夾在兩個為她唇槍舌戰的男人中間,連吃飯都覺得分外尴尬。
她硬着頭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頭拿起勺子喝服務員剛端上來的奶油玉米湯。
鹽放得有些淡,幸好只點了一份。
知霧挺挑食的,嘗過一口後就覺得不合胃口,皺眉放在了旁邊。
而坐在她對面的梁圳白,像是多張了雙眼睛般。
一面冷嘲,一面非常自然地接過了那一盅知霧喝剩下的湯。
他垂着眼撥動勺子跟着嘗了一口,評價道:“是有點淡了。”
“那你喝了吧,別浪費了。”
“嗯。”
像是已經形成肌肉記憶,兩個人一時都沒察覺到這個舉動有什麽不對。
最後還是浪跡情場許久的封骞率先察覺到了,那份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過分親密的氣氛。
知霧明明那麽有分寸、懂得和異性保持距離的人,卻毫不客氣地讓一個“陌生”的相親對象喝掉她不喜歡的湯。
而梁圳白面對這個堪稱任性的要求,竟也沒拒絕。
這種自然流露出的默契程度,就像是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将其他人隔絕在外,無法插足分毫。
封骞靜了片刻後,沒表情地驟然笑了。
要說這倆人以前不認識,他直接倒立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