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 36 章
36
蕭燼擡手擦去姜玉白鼻子上的灰, 又覺得有些僭越,并迅速收回手,點頭佯裝無奈地說道:“既然姜兄都這麽說了, 那走吧,今天長安城內你想吃什麽, 我都包圓了。”
姜玉白用手指了指裏面的幾個人說道:“你就不怕他們跑了?要不是你攔着我, 我今兒高低得給他們都大卸八塊。”
“好了,別吹牛了,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還是先去填飽你的肚子吧。”蕭燼聲音比以往溫柔了不少。
夜幕降臨,長安城外的一處小酒館內, 燈火搖曳, 酒香四溢, 姜玉白舉着酒杯, 臉上泛着醉意。她一手拎着酒壺, 一手揮舞,拍在蕭燼的肩膀上,語氣中帶着幾分散漫:“蕭大俠, 你這兄弟可真夠意思, 以後若有事,我定不會忘了你這份情誼。”
蕭燼擡手按住姜玉白拍自己的手, 調侃道:“出事你不抛下我自己跑路,就不錯了。”他想起當初最早在金陵城內二人相遇, 姜玉白也是這樣一個渾小子模樣,騙吃騙喝, 二人也是不打不相識。
姜玉t白木然不動地看着蕭燼的手和自己的手重疊在一起,目光中透着一絲複雜。她心中早已明白, 眼前這個俠肝義膽的男人,其實就是他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婿,只是她不想與他相認,生怕被自己的爹知道綁了回去給她安排親事,她可是要浪跡天涯的。
當蕭燼看向姜玉白時,那股難以名狀的情愫總是湧上心頭。他欣賞她的機敏與勇敢,甚至為她的無畏與灑脫感到欽佩。然而,這份悸動卻被他深深壓在心底。江湖豪情雖可放蕩不羁,但面對未解的婚約,蕭燼不得不故作潇灑,強裝平靜。
兩個人各懷心事。
“蕭大哥,你在想什麽呢?”姜玉白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眼神迷離,語氣中透着幾分醉意,但語調依舊輕快。
蕭燼微微一笑,掩飾內心的情感,淡淡道:“沒什麽,只是想着以後該如何解決一些瑣事。”
姜玉白笑得更放肆,擡頭灌下一杯酒,豪氣幹雲地說道:“哎呀,人生在世,哪有那麽多瑣事,想那麽多幹什麽?蕭大俠,你這性子可真沉悶,不像我,天大地大,走哪算哪。”
她的話語輕松,心中毫無波瀾。她并未察覺蕭燼對自己的異樣情愫,只覺得蕭燼不過是個講義氣的好兄弟。
蕭燼目看着她腦中湧出千頭萬緒,最終又記起那個撞在她唇上的吻,他已然不再聽姜玉白叽叽喳喳說着什麽,而是想起了什麽,打斷了姜玉白。
“姜兄,你我相識雖然不是不久,卻已共過生死。我覺得,你既然都跟我稱兄道弟了,那我也應該對你坦誠一些”蕭燼斟酌着話語,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姜玉白哈哈大笑,豪氣地拍了拍蕭燼的肩膀:“蕭大哥,從我認識你的那天開始,你什麽樣兒我沒見過,已經足夠坦誠了,有些話和有些秘密,并不是一定要讓別人知道的。”她毫無心思去揣度蕭燼內心的隐情,只是覺得蕭燼倘若說清楚,那麽她又該何去何從。
“你一定要聽我說,我不想瞞着你。”蕭燼的表情一下變得嚴肅,姜玉白翻了個白眼坐下,用手晃了晃酒壺,聽見裏面沒酒了,便叫來老板給她又拿了一壺。
“你說吧,我洗耳恭聽。”姜玉白用手彈開酒壺上的瓶塞,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托腮看着蕭燼。
“我是長安定遠侯家的蕭二郎。”蕭燼說完坐正了身子,姜玉白咧着嘴大笑,從凳子上跳起來,裝作驚訝地對蕭燼說:
“那今後我在長安城豈不是可以去你家蹭吃蹭喝,不用餓肚子了。”
“嗯,是,但是別偷我家東西,都是有數的。”
“這話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嘛,喝酒!”
酒過三巡,夜色愈加濃重,宛如一幅潑墨畫卷,緩緩展開在天地間。街道兩側星星點點的燈光也逐漸隐去,仿佛被夜的帷幕悄然吞噬,只餘下這裏一隅,時光仿佛凝固,空氣裏彌漫着一種格外寂靜的氛圍。
蕭燼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已醉醺醺的姜玉白身上。她的臉龐在氤氲的火光下微微泛紅,宛如初綻的桃花,嬌豔而不勝嬌弱。眼看着她就要朝後仰去,失去平衡,他起身動作輕柔地将她即将倒下的頭扶正。
他深吸一口氣,取出随身帶的玉簫,緩緩放在唇邊,悠然吹起一曲。
簫聲一出,癡癡纏纏,宛如春風拂柳,帶着一絲淡淡的哀愁,似乎将蕭燼心中那無言的苦楚與矛盾盡數傾吐在這幽幽的樂聲之中。簫音婉轉回蕩,夜風輕拂,仿佛與這簫聲相應和。
姜玉白本已醉意上頭,聽到這簫聲,忽然精神一振。聞聲便忍不住心中激蕩,騰身而起,拔出佩劍,酒氣中帶着幾分豪情與狂放,随簫聲起舞。
劍光如銀蛇,在夜色中閃動,姜玉白的身影時而輕盈如風,時而矯健如虎,劍勢灑脫不羁,正如她的性情一般。她舞得酣暢淋漓,心中暢快無比,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的劍與那悠揚的簫聲。
蕭燼吹簫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姜玉白身上,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靈動與恣意,他看着她揮灑自如的舞劍之姿,心中那股悸動愈加強烈,卻依舊被他壓抑在心底,最終從簫聲中蕩漾而出。
姜玉白全然沉醉在劍舞與簫聲之中,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她本就醉意朦胧,酒意與劍意交織,讓她整個人愈發灑脫,仿佛已與天地融為一體。她的笑聲回蕩在夜空中,帶着幾分醉意與無憂。
蕭燼看着她這副毫無防備、悠然自在的模樣,忽然笑了一下。
随着簫音的落下,姜玉白也随之停下了劍舞。她大笑着,劍尖輕點地面,整個人神采飛揚,地上的酒壺也堆成了小山。
“好!真是痛快!蕭大哥,你的簫聲是我聽過最好的,長安的酒也好喝,咱們以後定要再來幾回。”她大聲道,笑意盈盈,眼神依舊迷離,顯然已醉得不輕。
蕭燼望着她,心中五味雜陳,緩緩收起玉簫,淡淡道:“好,只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
兩人攜着夜風,踏上了回程。蕭燼牽着姜玉白的小毛驢,目光偶爾飄向她那略顯醉态的身影。
當兩人走到蕭燼府邸時,夜色已深。府門前的燈火微明,幾名仆人迎了上來,見蕭燼帶着一位少年回來,雖有些驚訝,卻不敢多問,連忙将小毛驢安頓好。姜玉白被安排在了客房內,她醉意未消,她呢喃道:“蕭燼,自從認識你開始我一直在倒黴,不是受傷,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姜……”
“你先讓我說完,上次在蜀中你不告而別,實在不是什麽君子行為,不過我希望這次碰到你,千萬不要有什麽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們,這次可以好好告別。”姜玉白說完認真地看了一眼蕭燼後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蕭燼站在門口,看着她沉睡的樣子,默默退了出去。
夜色如水,星光點點。簫聲雖已停歇,但那段纏綿婉轉的樂音,仿佛仍在夜風中回蕩,不曾消散。
翌日清晨,曙光透過窗棂,姜玉白緩緩睜開眼睛,昨夜的酒意仍在腦中輕輕打轉。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頭,想到昨日喝了那麽多酒就懊悔不已,這時她坐起,打量了一番才反應過來自己住在定遠侯府了,姜玉白習慣性去拿自己的劍準備跑路,畢竟她的婚事是定遠侯和她爹肅親王定下的。
“不行我得快點離開,畢竟我小時候蕭伯伯還抱過我。”自言自語說道這,姜玉白停下腳步,腦子裏一轉,小時候,那也至少十二年前了,如今她這般模樣,又是女扮男裝,怎麽會認出自己,想到這裏,姜玉白內心踏實了下來。
她看到床邊整整齊齊放着一套嶄新的月牙白長袍,針腳細密,質料柔軟,顯然是下人精心準備的。
她懶洋洋起床換好衣服,伸了個懶腰,目光掃過鏡子中自己的模樣——一襲白衣,發髻高束,整個人仿佛一個翩翩少年郎。姜玉白微微一笑,嘴角帶着幾分得意:“還真是人模人樣。”
換好衣服,挂上佩劍,她踏步走向飯廳,準備用過早膳後就與蕭燼告別,繼續踏上路途,完成對向初的承諾。
定遠侯府的大院中,晨霧缭繞,仆人們已經忙碌開來。姜玉白一路悠閑地行走,步履輕快。昨夜的醉酒舞劍,似乎也在她的心頭蕩漾出一絲揮之不去的灑脫與快意。
進入飯廳,定遠侯和侯夫人已經端坐在桌旁等候。定遠侯一見姜玉白進來,目光便柔和了幾分。他雖未曾正式見過這個少年,但從蕭燼的只言片語中,已對她頗有好感。
“蕭兄,蕭伯伯,夫人,昨夜留宿叨擾你們了。”姜玉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定遠侯笑道:“姜少俠,快請坐。”說着十分有禮地起身,“我一向敬重江湖兒女,蕭燼這小子在江湖上交了你這樣一個好兄弟,我們也替他高興。”
侯夫人目光柔和,打量着姜玉白。她的眉眼俊秀,氣度不凡,光站在那裏就有一股靈動氣質。定遠侯夫人輕輕點頭:“英雄出少年,姜公子當真是個不錯的玉面郎君。”
姜玉白聽到這番誇獎,心中有幾分竊喜,臉上卻故作平靜,恭敬道:“定遠侯大人和夫人過譽了,蕭大哥照顧有加,我不過是僥幸之交,實在不敢當。”
“人販子的事情我也已經聽吾兒說過,委屈了,姜少俠,此事我會上奏給皇上,一定嚴查。”定遠侯堅定地t說道。
“有蕭伯伯這麽說,蕭兄也可以放心了,他這個人最剛正不阿,見不得一點不公,更見不得人作惡,我可是深有體會。”姜玉白調侃着說道。
蕭燼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道:“畢竟我可不想有些人,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這話沒挑明,但是顯然是在說姜玉白,姜玉白裝傻充愣撓了撓鼻子。
就在這時,飯廳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少女模樣的女子緩緩走入,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姜玉白的背影上,看着不遠處少年的一舉一動,突然間,那種熟悉感如電流般從她心頭劃過。
“那是誰?”女子微微蹙眉,目光中透着幾分疑惑,随即轉身問身旁的夫君簫三郎,蕭三郎擡起清澈的眸子順着女子的方向看去,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
女子臉上浮上怒意,快步朝着姜玉白走去。
姜玉白正要落座,腦袋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