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祁枭
祁枭
“好, 好,當真是好的很啊。”孟璋面無表情地連贊三個好字:“朕還不知道, 朕的大靖居然有人對朕積怨甚深,竟是籌謀缜密想要取朕的性命。”
說完,孟璋淡淡環視下面跪着的諸臣:“這些刺客能提前藏于荷花池下,分明便是料定了朕會去曲水亭。”
帝王行蹤向來是密之又密,就連今日的餞別宴也只有曲東官員并皇室成員知曉,此番出了岔子,定是這些人t中出了奸細。
章汶頂着壓力開口道:“還請聖上徹查今日随行人員。”
此話一出, 算是朝孟璋表了忠心,盡可能希望此事莫要太過牽連曲東郡。
見狀,一旁随護的顧北嶼上前拱手道:“回聖上, 撤退後,臣曾去查驗過刺客屍首, 并無異族人相貌。”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人下的手, 孟璋此時心中怒火早已平息, 取而代之的便是色若寒冰的側臉。
“給朕查!”孟璋冷聲道, 眼底似有洶湧波濤:“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位能人異士!竟有如此膽量!”
空氣中的氣氛冷的仿佛能凝成水。
顧北嶼領命立即便帶兵出去,各大臣的家眷, 包括跟随孟璋一起南巡的随護侍衛們, 一個也未放過。
而其餘人等, 皆是提心吊膽地跪在元政殿的地板上, 縱使膝蓋再疼也不敢動彈分毫。
既然今日孟璋随行的侍衛均無異樣, 那麽問題便只可能出現在曲東郡上面,一時間, 衆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顧北嶼帶回來的結果危及整個曲東郡。
這邊元政殿衆人皆是度日如年,那邊華清宮的人也不好過。
“可有消息?聖上還未過來?”皇後蹙眉問道。
含章知皇後心情不虞,低眉順眼地上前回道:“回娘娘,聖上出了瑤光樓便徑直回了元政殿,想來正是在徹查今日刺殺一事。”
聞言,皇後的心緩緩墜到谷底,如此大事,聖上竟也未曾到華清宮囑咐一二,便可瞧見自己這個皇後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幸皇後也不囿于此事,反而冷靜問道:“錦妃那邊如何?可是挺過來了?”
含章小心掀了掀眼皮,知曉自己接下來的話可能不會讓皇後滿意,只得小心道:“瑤光樓那邊瞧着頗為熱鬧,錦妃身邊的紅纓更是紅光滿面,想來錦妃應是性命無虞。”
皇後聞言,臉色驀地一沉,如此好的機會竟也沒能讓錦妃折在這裏。
見含章欲言又止,皇後有些不耐道:“有話便說,吞吞吐吐的成什麽樣子!”
含章這才咬了咬唇,壓低了聲音道:“聖上在瑤光樓時,下令晉錦妃的母親為一品诰命夫人。”
什麽?皇後愕然看去:“一品诰命?”
“是。”含章硬着頭皮道,随即将孟璋的旨意複述了一遍。
“錦妃勇毅?”皇後冷笑一聲:“她若是當真救駕有功,本宮也認了,可她是麽?她救的是聖上麽?”
不曾想,聖上竟然愛屋及烏到了如此地步,一品诰命,那是皇後母親才擁有的殊榮!錦妃不過是為懿妃擋了一箭罷了,聖上竟如此加恩于她。
思及此,皇後冷聲道:“你去給何婕妤、靳容華傳個信,此次南巡途中,本宮不管她們用什麽法子,定要贏得聖上的注意,否則,永泉宮的蘇美人就是她們的下場。”
“是。”含章低眉,小心退出了華清宮。
劉嬷嬷這才上前勸慰皇後道:“錦妃差點折在這裏,便是念着盛閣老,聖上也勢必要加恩一二,娘娘不可太過挂懷。”
皇後擡眸幽幽看了劉嬷嬷一眼,才輕嘆一聲:“嬷嬷當真以為,本宮便是見不得錦妃母親得了這一品诰命的品級?”
劉嬷嬷一怔。
皇後見她怔愣,才将自己心中憂慮緩緩道來:“本宮并非不能容人,只是...聖上如今将懿妃看的未免太重了。”
說及此,皇後目光與劉嬷嬷目光相觸,頗有些認真道:“懿妃并非是個不能生的,以她如今恩寵,若是誕下皇子,勢必被聖上立為太子,難道日後,本宮還要仰她鼻息?”
“娘娘的意思是?”劉嬷嬷有些猶豫道。
皇後卻是揮揮手道:“讓本宮好好想想吧。”
禦前的旨意并未有瞞着衆人的意思,因此,後宮諸人皆是或快或慢收到了消息。
麗妩閣,靳容華氣怒地又碎了個茶盞。
“錦妃倒是好命,這樣都能大難不死,還連帶母親都雞犬升天了。”靳容華冷喝道。
溪渠連忙上前撿了碎片,又慌亂壓低聲音道:“容華可小聲些,錦妃娘娘如今正是入了聖上眼的人,您這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了...”
“那又怎樣?難不成她還能從病榻上起來問罪本主?”靳容華一臉倨傲,只是多少壓低了音量。
說完,又皺眉朝溪渠斥道:“你當時也在場,為何不勸解本主一二,若是當是沖出去護住聖上的是本主,還何愁聖恩?”
只怕高低也是個昭容昭儀之位了。
溪渠被靳容華一頓罵,腦中閃過當時靳容華哭喊着躲在她身後的摸樣,只得默默受了主子的氣怒。
另一頭,顧北嶼總算是帶回了一個不算結果的結果。
随着江桢海等人被侍衛甩在地上,孟璋才緩緩睜開假寐的眸子。
“啓禀聖上,今日聖蹤洩露,乃是原曲東太守江桢海所為,卑職無能,仍未查出刺客行蹤。”顧北嶼冷冷看了一眼地上不斷求饒的江桢海等人,朝孟璋拱手回道。
殿下,江桢海并李金等人連連磕頭,便是磕地頭破血流也不曾停歇。
“聖上,聖上饒命啊,臣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求聖上開恩。”江桢海将腦袋磕地砰砰響。
一旁的李金膝行上前拼了命地求饒:“還請聖上看在卑職往日盡忠職守的份上,饒卑職一命。”說完,又惡狠狠地啐江桢海一口道:“還請聖上明鑒,卑職蓋因江桢海這惡人蠱惑才犯下如此錯事。”
孟璋寒眸冷冷掃他們一眼,不耐聽幾人這嘈雜又毫無意義地哭求,随意朝顧北嶼等人吩咐道:“帶下去,用刑。”
此次南巡,倒是未曾将禦前司的人一并帶出來,否則也不必如此麻煩。
思及此,孟璋伸手端起茶盞放至唇邊,本想抿口茶水醒醒神,怎料茶盞中早已空空如也。
适逢張德保前來傳話,說是錦妃醒了,這才起身出了元政殿。
只是他走了,章汶等官員卻是不敢起身,仍舊跪在原地等聖駕回來。
心中暗暗祈求,那江桢海可千萬不要将曲東郡牽連進來。
瑤光樓
謝若暻确定錦妃無事後便将拂風留在此照看,自己先行一步回了飛霜殿,不知怎得,她一想到刺客的那雙眸子,便覺心中惴惴不安。
更何況,她始終覺得,那刺客的劍快要落在她身上之時是收了勢頭的,不然孟璋應是沒有機會能夠替她受了那一劍。
因此,孟璋踏入瑤光樓的時候便只有服侍的宮女并錦妃一人在。
見他進來,錦妃掙紮着便要起身:“妾給聖上請安。”
孟璋連忙兩步上前,輕輕握住她的肩頭将她摁回被中,輕聲道:“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多動的好。”
錦妃莞爾一笑,朝孟璋謝道:“多謝聖上,不知聖上可還好?”
孟璋這才想起自己受了傷的背,只覺陣陣痛意傳來,仍是抿了抿唇道:“朕無礙,你好好歇息便是。”
說完,二人之間一時無話,就連孟璋也覺得有些尴尬。
才聽得錦妃道:“妾已經聽聞了聖上的旨意,只是妾不敢居功,聖上此意,未免有些...”
妃嫔的母親向來只是三品诰命,便是皇貴妃,母親也只得二品诰命而已,孟璋此意,免不了讓她心中忐忑。
話未說完,孟璋便随意道:“無妨,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你救了懿妃,便是于朕有恩。”
孟璋這話倒是說的坦然,加之知曉她與懿妃感情好,便也直言不諱道。
錦妃有些愕然地對上孟璋雙眸,怔愣道:“聖上倒是...頗為坦誠。”
見她卻是無事,孟璋又仔細叮囑了拂風與紅纓,才站起身為錦妃掖了掖被子,輕聲道:“朕還有事在身,你便安心在此養傷,待你傷勢漸好,朕會安排人送你回建京。”
言下之意,便是錦妃不必跟着後面的行程,錦妃自然也領了他的好意,如今這身子,确實不宜長途跋涉。
眼見孟璋出了瑤光閣,錦妃才緩緩閉上眸子,她救懿妃原本只是為着二人情誼,如今看來,确實該給家中遞個信兒了。
待孟璋回了元政殿,便見諸位大臣皆是一如離去之時跪在地上。
張德保适時重新将茶盞添上茶,小心放在孟璋手邊。
滿身血跡的江桢海與李金等人被随意丢在殿上,顧北嶼恭謹回道:“啓禀聖上,此次刺殺一案,卻是有人指使,內奸為江桢海,李金等人卻是蒙在鼓裏,只是無意間被江桢海利用。”
孟璋看着t殿下傷痕累累的江桢海,移開目光,投向站在殿中的顧北嶼,冷漠問道:“受何人指示?”
聽見他問話,一殿人皆是将心高高懸起,暗地裏将目光緊緊跟随顧北嶼的唇邊,等着顧北嶼宣判。
如同破布般被丢在殿上的江桢海等人,口中仍舊模糊不清地說着求饒的話。
與此同時,歇在飛霜殿的謝若暻,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那雙似海般的眸子,驀然坐直了身子,她想起來了,那雙眸子的主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嘉陽行宮的兩個地方皆是響起了同樣的聲音——“祁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