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貴妃
貴妃
飛霜殿
“娘娘, 這是怎麽了?”聞嬷嬷連忙上前扶住謝若暻。祁枭,這個名字已經多久未曾聽見了。
謝若暻一把抓住聞嬷嬷的手, 轉頭鄭重問道:“嬷嬷,你可知道,當初祁家沒落後,祁枭可有下落?”
聞嬷嬷有些無措道:“這...當年他與您和王家郎君感情最好,連您都不知曉他的下落,老奴自是無從得知。”
話音甫落,聞嬷嬷腦中便一震, 思及今日發生的一切,瞳孔微縮的看着謝若暻道:“娘娘的意思是...”
謝若暻點點頭,緊了緊嗓子, 才擠出一絲幹澀的聲音:“我懷疑,今日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便是祁枭!”
什麽?聞嬷嬷心頭大震,随後目帶驚惶地叮囑她:“娘娘可萬莫将此事說出來!”
與行刺聖上的刺客有牽連, 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啊。
“嬷嬷。”謝若暻有些澀然地喚道:“他今日差點就成功了, 若非他手下留情, 便是我也難逃一死。”
聞嬷嬷聞言,臉色一陣變換,最後猛地沉下來:“娘娘, 無論如何, 您都不可将此事說出, 就算他日祁枭落網, 您也萬萬不可為他求情。”
聞嬷嬷說的情真意切, 甚至目帶懇求:“就算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公主想想。”
提及歲歲, 謝若暻才猛地回了神,随即反手握住聞嬷嬷的手道:“嬷嬷,您多慮了。”
她如今好不容易走到如此地步,怎會為了一個祁枭功虧一篑,嬷嬷許是忘了,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光風霁月的謝氏女郎了。
見她保證,聞嬷嬷才松了一口氣,随即謹慎朝外間看了看,确定無第三人聽見她們主仆之間的談話。
另一旁,元政殿。
“聖上許是不知,這祁枭乃原來祁家嫡子,祁家在汝南倒也算得上是高門大戶,在大魏朝也有名有姓,只是...”顧北嶼嘆道。
孟璋輕輕一擡眸,顧北嶼便繼續道:“當年您與先帝直取建京,而旗下的宣武侯宋超則入汝南,經江陵郡,與先帝會與建京,所過之處,世家豪族皆被屠殺。”
祁家,便是盡數被宋超所屠。
孟璋淡淡注視顧北嶼,此事他也知曉,宋超雖有大功在身,可一路行軍實在太過殘暴,所以永嘉帝登基後,便給了個宣武侯的爵位,明升暗降。後來宋超也郁郁不得志,在他登基之前便病逝家中。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若是無宋超這一通亂殺,世家割據的局面,想必也沒那麽容易打破。
思及世家,孟璋輕輕抿下一口茶,淡聲道:“祁枭此人,與前朝謝相,有何幹系?”
顧北嶼定了定神,感嘆孟璋的敏銳,目不斜視道:“祁枭,乃謝相門生。”
果然,出身汝南世家,怎會與當時盛極一時的謝家毫無幹系,這世上,想來無太多巧合之事。
事已至此,章汶站出列,咽了咽口水才道:“啓禀聖上,祁枭一衆盤踞曲東郡已久,臣等數次想将其緝拿,皆是無功而返,聖上啓程在即,若是...”
孟璋閉了閉眼,章汶之意,無非是想要捉拿祁枭,便免不了耽擱南巡的腳程,略一思索,孟璋便吩咐道:“原曲東太守江桢海、郡丞李金等人,皆杖斃,誅九族,此次随護将士,凡有陣亡者,皆厚葬,其餘人等,厚賞。”
說完,孟璋便站起身,輕飄飄看了眼諸人:“行了,都下去吧,按計劃,明日啓程。”
殿內衆人皆是一凜,跪倒在地恭送聖駕。
張德保亦步亦趨跟在孟璋身後,大氣不敢喘道:“聖上,如今賊子未除,貿然出行是否...”
話未說完,便被孟璋一記眼刀制止:“朕就在這裏,等着他來取朕性命。”
察覺到孟璋身上的肅殺之氣,張德保只得小心問道:“聖上可是要往懿妃娘娘哪兒去?”
聞言,孟璋淡淡看他一眼道:“去華清宮。”
張德保立即應了,連忙小跑着去吩咐宮人準備禦辇。
今日原本是個好日子,可因着刺殺一事折騰了一同,如今時辰也不算早。
華清宮
皇後正倚在殿中的美人榻上靜靜閉目養神,身後侍立兩個宮女不急不緩地打着扇子,便聽見外間傳來問安聲,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聖上怎得來了?那刺客可有下落?”皇後關切問道,說完便要查看孟璋身後所受之傷。
孟璋不着痕跡避開,随即開口道:“明日啓程,後宮中你且一一通知下去,莫要誤了時辰,錦妃那邊朕自會派人護送她回宮,你不必操心。”
“是。”皇後一怔,原以為出了這檔子事免不得在曲東郡再停留些時候,随即忍不住問道:“聖上的傷可還要緊?”
“不打緊。”孟璋擺擺手,随後狀似随意道:“懿妃護駕有功,朕打算晉她為貴妃,只是如今尚在南巡途中,冊封典禮想必是辦不了了。”
皇後面色一變,有些試探道:“懿妃無子便封貴妃,是否有違祖制?”
孟璋聞言,偏頭看向皇後,笑的有些玩味:“無子封妃?”
“無子”二字被刻意拖長了音調,聽在皇後耳中只覺刺耳的緊,皇後難堪一笑,強自硬撐道:“如今出行在外,貿然冊封只怕會惹人非議,倒不如待回宮以後再做打算,聖上以為呢?”
皇後此乃緩兵之計,距離聖駕回京尚有如此多的時日,聖恩變換,說不得便沒了這回事。
仿佛看破皇後心中所想,孟璋再次提醒道:“朕說過,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皇後分內之事,這後位便永遠都是你的。”
皇後愕然,只覺臉上一熱,分外難堪,只得垂首應了:“是。”
至此,孟璋才輕輕看了眼皇後,轉身邁出華清宮的門檻。
孟璋一走,皇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地往下一癱,狼狽坐在地上,劉嬷嬷連忙将四周宮人打發了,才快步上前扶她:“哎喲老奴的娘娘喂,這地上濕涼,萬不可壞了身子。”
說着,便将皇後從地上扶到椅子上坐定。
一旁的含章也識趣遞上一盞熱茶,勸慰道:“娘娘喝口茶,暖暖身子。”
劉嬷嬷觸到皇後掌心,竟是涼的吓人,更是心疼道:“娘娘您這是作何?”
皇後這才回神了些,苦澀笑道:“嬷嬷你可聽見了?方才本宮想要阻攔謝氏冊封貴妃,聖上他說什麽了?”
劉嬷嬷默不敢言,皇後卻是癡癡一笑,繼續說道:“他竟是嘲諷本宮無子封後,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話,本宮為何無子?當年若不是替他孟璋擋了一劍,本宮又豈會傷及自身?”
當初那一場傷,為了保命,她吃了太多寒涼的藥物,便沒了子嗣緣分,有時候她便在想,若是孟璋不曾當上皇帝,是否就能與她白頭偕老。
“娘娘慎言!”劉嬷嬷見她失魂落魄之下竟是口出逆言,更是心中咯噔一下,連忙握住皇後的手。
皇後卻是滿不在意:“嬷嬷還擔心什麽呢?若非冊封貴妃需要皇後鳳印,想必咱們這位聖上也不惜的來這華清宮一趟。”
見她鑽了牛角尖,劉嬷嬷忍不住苦口勸道:“聖上不是說了,絕不廢後,那謝氏便是頂了天也爬不到您的頭上。”
“呵——”皇後失神一笑,扯了扯嘴角:“如今便是貴妃,那生子以後,豈非是皇貴妃?”
皇後尚在,便立皇貴妃,那便是狠狠打她這個皇後的臉了。
劉嬷嬷面上難看的緊,怔愣道:“那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皇後閉眼,微微靠在椅子上,要知道,無子冊貴妃的,這大靖朝,也就她謝若暻一個。
飛霜殿
今日事多,孟璋剛踏進殿中時,謝若暻正在用晚膳,見狀連忙站起身道:“妾給聖上請安。”
孟璋唇角一勾,眼神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輕聲道:“今日怎得如此多禮。”
謝若暻一怔,随即笑道:“聖上這話倒是給妾挖了好大一個坑,讓妾進退兩難了。”
說t罷,便偏頭吩咐丹素加一道白玉蝦餃上來。
“聖上操勞了一天,快坐下用膳吧。”謝若暻親手盛了一碗松茸雞湯遞給孟璋。
孟璋卻是幽幽看着她,一雙眸子中暗色湧動,意味不明道:“朕愛吃的,從來不是什麽白玉蝦餃。”
他常年征戰在外,向來不愛吃這些精致的東西,愛吃這些的,是謝若暻。
謝若暻不明白他此話何意,今日發生太多,讓她一時有些理不清思路。
孟璋沉眸看着眼前女子昳麗的面龐,忍不住問道:“謝昭昭,你可有半分...”
随即一笑:“算了,用膳吧。”
孟璋垂下眸子,伸出筷子夾了一只蝦餃,放入口中慢慢品着。
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為何執意冊封謝若暻為貴妃?孟璋不得不承認,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不知在何時,滋生了一股最頑強的害怕之意。
越是臨近汝南,越是牽扯到謝若暻尚在汝南的那些人和事,他就止不住的害怕,害怕想起自己配不上她的那些日子,也害怕見到一個人——王玠。
謝若暻感覺到孟璋情緒不對,卻也顧不上去探究,只默默往口中送着飯,直至用完膳,二人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良久,孟璋才将玉箸放在白玉做的止箸上,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嘴,一張俊美無匹的面龐滿是沉着之色。
謝若暻不知他這番變化是為着什麽,但是下意識覺得不好。
果然,孟璋眼底似有暗色洶湧:“昭昭。”
他喚道:“自打朕踏進飛霜殿,你便從未開口問過一句,朕的傷勢如何?”
哪怕這傷,是為你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