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打壓
打壓
孟璋輕輕靠回椅背上, 手指曲起指節,一下一下有意無意地輕叩在扶手上, 發出沉悶的響聲,一聲聲仿佛敲在下方衆人的心上。
見聖上不說話,禮部尚書額前的冷汗一滴滴砸在地面上,仍是硬着頭皮道:“您為懿妃娘娘大張旗鼓舉辦生辰宴,朝中已經流言四起,說您“寵妾滅妻”,若是懿妃娘娘的幼弟再大出風頭, 只怕會給娘娘惹來妖妃之名啊。”
話音甫落,楚閣老便有些不善道:“懿妃娘娘乃前朝謝相嫡女,原本當是盡心輔佐帝王, 賢良淑德才對,如今竟是如此不分尊卑, 倒是失了謝相遺風。”
“呵——”孟璋唇齒間溢出一絲冷笑,緩緩道:“謝相遺風?依朕看, 朕不是太寵懿妃, 是太寵你們了, 才使得如今,你們竟敢對朕的後宮指指點點了。”
妖妃?他倒要看看,這朝中內外, 誰敢當着他的面說她一句不好。
孟璋的目光帶着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勢, 慢慢從下方的一個個人頭頂掃過去, 沉聲道:“你們不去想如何減少賦稅, 如何勸課農桑, 一雙雙眼睛只盯着朕的後宮,倒是好得很。”
見帝王氣怒, 左相慌亂跪倒在地,急聲道:“還請聖上息怒,我等皆是為大靖江山考慮,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說罷,其餘大臣也是上前跪倒在地,齊聲道:“還請聖上三思!”
良久,才聽得龍椅之上的人輕聲道:“行了,你們下去吧,朕知道了。”
衆人面面相觑,拿不準帝王這是何意,只得悄悄退下。
待大臣們退出乾盛殿後,張德保才觑着眼色将熱茶奉至孟璋手邊,小心道:“聖上之意...可是要讓謝琰晚兩年入仕?”
孟璋的眸光淡淡掃過張德保,淡聲道:“怎麽?你也覺得朕寵妾滅妻?”
“奴才不敢。”張德保一笑,仍是不敢擡頭,不過語氣中帶着兩分讨好道:“懿妃娘娘出身謝氏,又向來是個不愛争寵拔尖兒的,自然是當得您如此寵愛。”
孟璋一笑,溫聲道:“你倒是會說話。”
說完,目光緩緩投向遠方,唇角譏諷道:“你當他們真是為了大靖?還不是為了自己那股子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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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德保垂下頭,略帶幾分小心道:“楚閣老家中的嫡孫女,将要及笄,卻是尚未議親。”
何止是尚未議親,但凡踏上楚閣老府門的青年才俊,皆是铩羽而歸,漸漸地,衆人也就明白了這女郎并非他們可以肖想的了。
孟璋冷笑一聲,他不懼滿朝文武,更不懼流言蜚語,可是謝昭昭呢?那個皎潔如月的女子,他不願她染上任何一絲污點。
更何況,他是皇帝,他自然能将大臣們的話視若無睹,可謝昭昭不行。
思前想後,孟璋終究是對張德保道:“将謝琰喚進來。”
後來,也就有了他讓謝琰今年暫且不要下場的事。
“回聖上,懿妃娘娘并無不悅,半刻鐘前還帶了貼身的大宮女去了禦花園。”張德保的聲音将孟璋拉回現實。
只見久久未曾落筆的狼毫在宣紙上滴下一塊塊墨跡。
孟璋放下筆,微微一笑道:“去禦花園。”
另一邊,禦花園內
謝若暻早早便尋了個幽靜的地方,往遠處看便能憑欄賞花,往下看便能瞧見各色的錦鯉在池中嬉戲,手中捏着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
“好你個謝昭昭,枉本宮巴巴地去望舒殿尋你,你竟是自己偷偷出來躲了清淨。”錦妃剛走至亭前,便拿眼尾掃着謝若暻。
謝若暻見是她,不由得笑道:“你不是才回了臨華宮?怎麽又有如此閑心過來了?”
錦妃慢慢踱步至謝若暻身邊坐下,倚在欄杆處懶懶道:“在宮中呆着左不過是無趣,倒不如來尋你說說話。”
說完,有些奇道:“你向來不是個愛出門的性子,怎麽今日有興致來禦花園?”
謝若暻懶懶轉身,目光悠悠投向遠處的日光,笑道:“閑來無事,找點樂子。”
“什麽樂子?”錦妃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只見陽光灑在湖面,泛起粼粼金光,煞是好看。
“你瞧,這不就來了麽。”謝若暻意味不明地笑笑。
錦妃側眸望去,也是扯了扯唇角,還真是老熟人。
只見樹葉交叉的縫隙中,隐隐約約可瞧見兩個風姿綽約的女子,一撫琴,一跳舞,倒是頗為相襯。
錦妃有些難言地瞧着跳舞的紅衣女子道:“這還真是...将禦花園當成戲臺子了。”
那跳舞紅衣女子正是入宮不久的靳容華,一旁撫琴的女子是何婕妤。
謝若暻一笑,上前拍了拍錦妃的手道:“你且看着,重頭戲在後頭呢。”
果然,沒過多久便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透過樹葉間的縫隙依稀能看見明黃色的衣角,謝若暻二人這位置站的讨巧,她兩能夠清晰瞧見靳容華哪處的動靜,靳容華那頭卻是瞧不見她們。
孟璋原是來禦花園尋謝若暻,卻冷不防瞧見兩個女子在撫琴跳舞,忍不住皺眉道:“張德保!去看看這是在幹什麽?”
片刻,張德保便将靳容華與何婕妤帶至孟璋身前,二人盈盈朝孟璋行了禮,身姿婉約地侍立在側。
何婕妤上前道:“我們姐妹二人見今日天色尚好,便在禦花園練舞忘了時間,竟是碰上聖上,不若便由妾陪着聖上四處走走。”
孟璋眉頭一皺,語帶不悅道:“若是喜歡跳舞便在自個兒宮中跳,在禦花園做這些像什麽樣子?”
好好地後宮倒像是個戲臺子了。
目光掃在靳容華臉上時,忽的想起來什麽,朝張德保道:“朕記得,宣平侯府近日是有好事t臨門?”
張德保上前一禮,恭敬回道:“聖上好記性,靳郡主正是前些日子與時小侯爺定了親,想來如今已是在走三媒六禮的流程了。”
靳玉清...孟璋垂下眸子,似乎與謝若暻關系尚好,便側首吩咐道:“從朕私庫中略挑揀了幾樣送去宣平侯府,就當是為靳郡主添妝了。”
“是。”張德保得令後就連忙去辦。
站在一側的靳容華聞言卻是五味雜陳,她雖是驕縱,可對時今棠卻算得上是一顆真心,盡管入宮後也想過争寵,只是終究比不上對時今棠的真心。
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何婕妤微微皺了皺眉,暗暗用手肘靠了靠她,真是不要命了,在聖上面前也敢走神。
好在孟璋心中記挂着謝若暻,并未注意到這二人的小動作,随意看了她們一眼,便道:“行了,你們回去吧,可有見過懿妃?”
何婕妤心中暗恨,懿妃懿妃,竟然又是懿妃,但再如何不甘願,也不敢觸怒孟璋,只得小聲道:“妾等不曾見過懿妃娘娘。”
孟璋點點頭,擡腳便要走。
見狀,何婕妤咬了咬牙,心中一橫,便站起身一個踉跄朝孟璋懷中倒去。
至此,隐在暗處的謝若暻才朝錦妃笑道:“走吧,該咱們上場了。”
孟璋剛一擡腳,便被溫香軟玉撞了滿懷,條件反射就将人接住了,瞧清楚是何婕妤後瞬間面色一沉,正要發作,卻冷不防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
“聖上倒是好興致。”
孟璋擡頭,便瞧見謝若暻似笑非笑地站在不遠處,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行禮,反倒是站在一旁的錦妃連忙行禮請安。
也不知怎得,孟璋心中突然生出了些心虛的意味,倒像是那些懼內的民間男子在外鬼混時被妻子抓包,連忙就将何婕妤推開。
兩步上前道:“昭昭...你聽我說。”
何婕妤冷不防被推開,也是一把摔在了地上,一旁站着的靳容華連忙上前去扶她。
謝若暻卻是微微一笑,眼神卻并不看向孟璋,而是悠悠朝何婕妤道:“何婕妤若是還未學會走路,不妨在宮裏好好待着,不要出來丢人現眼。”
似是未曾想到謝若暻當着孟璋的面就敢如此跋扈,畢竟這話裏的諷刺意味任誰都聽得見,立即便紅了眼眶朝孟璋道:“聖上...妾只是一時沒有站穩,若是沖撞聖駕,還請聖上責罰。”
何婕妤畢竟是威遠侯府的女兒,念及威遠侯在朝堂上尚且算得上得用,因着這等小事責罰他的女兒未免有些過分。
孟璋不欲與她糾纏,淡淡掃她一眼,便要朝謝若暻走去,卻不料謝若暻輕輕瞥了一眼孟璋,随即嬌聲開口道:“何婕妤既是知曉自己錯了,那麽有罪便當罰,不然,若是以後人人都學何婕妤,這禦花園豈不是成了戲班子了。”
說完,謝若暻故意嬌俏地朝孟璋道:“聖上您說,妾說的可對?”
一旁的錦妃不明白她此舉是何意,卻也為她捏了一把汗,咱們這位聖上,向來便不喜歡恃寵而驕的女人。
就連何婕妤也在心中暗喜,懿妃如此不分尊卑,定會被聖上斥責。
怎料孟璋雖是有些無奈,心中卻隐秘地升起一股子愉悅,自打謝若暻當初進太子府,她便從未争風吃醋過,如今這番作為,豈非是因為,她心中逐漸在意起自己了?
孟璋淡淡垂下眸子,沉聲道:“不可過分。”
“妾當然不會過分。”說着,謝若暻勾起唇角,有些惡意地對何婕妤、靳容華二人道:“既然二位妹妹如此喜歡撫琴跳舞,不如便趁現在重新跳給本宮與聖上看如何?”
當初這二人惡心過她,她如今惡心回去也算不得過分。
靳容華聞言臉色便難看的緊,忍不住反駁道:“懿妃娘娘此言,豈非将我二人當成這宮中的舞姬了?”
說罷,便睜着一雙眸子,雙眼含淚地望着孟璋。
一旁的何婕妤雖是覺得這也不乏是個機會,可既然靳容華出了頭,她自然樂的站在一旁。
卻不料,孟璋仍是淡淡将目光掃過她們二人,随即不在意地低聲道:“懿妃想看,你們便跳給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