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禮物
禮物
端修容走後, 謝若暻便又進了內室,懶懶靠在窗邊, 将那方“烏鷺”棋盤重新拿出來把玩,其上每一顆棋子都光滑圓潤,隐隐透着一絲古韻的氣息。
手指再度觸碰到機關處,微微用力,便聽見“铮”的一聲,棋盤側面彈開,中間可以看見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空處, 其中放着一張紙條。
謝若暻輕輕拿起那張紙條,只見其上分兩列分別寫着一些人的名字,上次的沈淮便赫然名列其中, 以及遠在汝南的李迦北。
昨晚她便發現了這棋盤的奧秘,只是害怕孟璋中途折返, 因此并未拿出細看,此時倒是有時間好好琢磨琢磨。
謝若暻一手曲起指節緩緩在桌面輕叩, 另一手輕輕捏着紙條, 眼神飄向遠處。
這棋盤定然不是謝琰送給他的, 而他又不敢在殿內說實話,這背後的人是誰,已經顯而易見了。
謝若暻面上微微一笑, 心中卻陡然升起些酸澀感, 她何德何能, 竟能讓他做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 謝若暻擡手将丹素召來, 輕聲道:“去宮門口看看,阿琰可有進宮?”
照謝琰的性子, 想必昨日回謝宅安頓好後今日便會進宮。
片刻後,謝琰尚未來,錦妃卻是先一步到了望舒殿。
見她來,謝若暻也并不奇怪,柔聲道:“怎麽過來了?”
按理說,如今和充華身子弱,錦妃當是在臨華宮好生看顧她才是,怎麽還大清早便來了望舒殿。
錦妃眉頭一皺,便道:“如今太醫院沒有咱們的人,倒是頗為棘手。”
一則便是如今這般,要讓她放心将和充華交到那些太醫手上,她始終覺得隐隐不安,二則便是昨日那般,若是太醫院有自己人,何須端修容自傷己身。
謝若暻微微垂下眸子,朝錦妃道:“這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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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柳拂風之故,望舒殿幾乎是甚少用過太醫院的太醫,只是這樣一來,卻也沒了別的殿的消息。
略微思索片刻後,謝若暻才敲了敲杯蓋道:“倒是有一人可用。”
錦妃偏頭朝她望來,謝若暻也不隐瞞,微微勾唇道:“賀言致。”
賀言致,稱得上是個老熟人,又有個當院正的父親,是個再合适不過的人選,只是如何将這人化為己用,還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思及此,謝若暻又道:“這些日子便讓拂風去照看一下和充華吧,畢竟也算是遭了罪,往後還是謹慎些為好。”
錦妃點點頭,有些意味不明道:“我原以為你不會保住這個孩子。”
若是和充華腹中孩子沒了,想必永泉宮的蘇美人難逃一死。
謝若暻卻是悠悠一勾唇,語氣閑閑道:“咱們這位聖上,瞧着雷厲風行,內裏卻是個重情的性子。”
說及此,謝若暻輕輕哼了一聲,無端露出些嘲諷之意:“何苦為了個不重要的人,白白舍去一條性命。”
保住和充華腹中孩子,其一是她不願自己手中沾滿稚子的鮮血,理智讓她保持最後一絲底線,其二,便是有個孩子,和充華在宮中也算是有個念想,那女子溫軟嬌弱,沒了念想只怕難以活下去。
另一邊,昭華公主早早地便被送到了坤儀殿。
“公主,往後您便住在坤儀殿了,奴婢叫含露,日後便是奴婢照顧您了。”一身穿鵝黃色宮裝的女子蹲在昭華公主面前,柔聲道。
說完,含露便牽着昭華公主的手到了皇後跟前,笑道:“快,叫母後,往後便是皇後娘娘照顧您了。”
聞言,皇後也是微微一笑,伸手從含章捧着的托盤中拿出一個長命鎖,輕輕遞給昭華,口中溫和道:“往後有什麽想要的,便來找母後即可。”
怎料話音未落,昭華公主便伸手一把将長命鎖打掉,嚎啕大哭起來,口中嚷嚷着:“我要母妃!我要母妃!我不要你們!你們都是壞女人!”
此話一出,皇後臉上的神色便冷凝下來,一旁的含章蹲下身将長命鎖撿起。
含露連忙輕輕拍着昭華公主的後背道:“公主,您母妃犯了錯,以後皇後娘娘才是您的母親。”
話至一半,昭華便撲上去要打皇後,連忙被含露拉住。
見她如此不識好歹,皇後也有些不悅道:“将她帶下去吧,若是再哭鬧,便不給她飯吃,另外,再派個教養嬷嬷去教教她規矩。”
也不知蘇美人怎麽養的孩子,好好一個皇家公主,竟是沒有半分姿态可言。
見狀,坤儀殿的宮人心中皆是明朗,只怕昭華公主在坤儀殿,日後可沒有好日子過了。
謝琰到望舒殿時,錦妃早早便回了自己宮中,因此,剛到前殿便瞧見自家阿姊慢悠悠地飲着茶。
“阿姊。”謝琰恭敬上前一禮。
謝若暻點點頭,随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丹素丹婳留下伺候便成了。”
謝琰心領神會,心知阿姊這是有話要問,果然,謝琰這邊剛剛落座,便聽見謝若暻道:“這“烏鷺”倒是甚得我心,不知阿琰從何得來。”
謝琰一笑,溫聲朝謝若暻道:“上次打南邊兒來了個游士,說是有個寶貝要賣,弟弟便私自做主買下了,阿姊可還喜歡?”
“不錯,是個好東西。”謝若暻唇角一勾,南邊,汝南大營便正在南邊。
姐弟兩對視一眼,瞬間心領神會。
此時壓下不提,謝若暻轉頭提起另一件事道:“還有幾個月便是會試了,你準備的如何?”
謝琰面色不變,不動聲色道:“阿姊,我如今年歲尚小,貿然下場反倒不好,弟弟打算待下次會試再下場一試。”
什麽?謝若暻瞳孔微張,與謝琰投來的目光相觸,随即冷靜下來緩緩道:“如此也好,只是也不可掉以輕心,荒廢了學業。”
謝琰溫潤一笑,緩聲道:“阿姊教訓的是,弟弟知道了。”
說罷,又留了謝琰在望舒殿中用完午膳,才喚了聞嬷嬷親自送他出宮。
謝若暻自謝琰離開後,便一直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出聲。
見狀,聞嬷嬷笑着上前輕聲道:“娘娘這是在想什麽呢?”
“嬷嬷。”謝若暻回頭一笑,不經意地朝聞嬷嬷問道:“當年我在汝南時,最愛做什麽呢?”
汝南?聞嬷嬷一晃神,思緒仿佛回到了從前,一手緩緩撫着謝若暻的長發,輕聲道:“您啊,最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當初相爺還在,您每日不是去東家買首飾,就是去西家尋古籍,夫人每日都念叨,要讓您靜下來才好呢。”
謝若暻一笑,可不是麽,她那是潑的像個猴兒,可沒少讓阿母頭疼。
只是,她想知道的,可不是這個,謝若暻盯着手中古籍出神,既然衆人都在告訴她,當年孟璋便t對她有情,那麽她便要重現當時的場景,叫孟璋對她癡癡惦念,情深不能自已。
“這是怎麽了?娘娘可是想家了?”聞嬷嬷和藹地握住謝若暻的肩膀,輕聲笑道:“過些日子便要南巡了,到時娘娘便可歸家一看。”
汝南的謝宅,才是真正生她養她的地方。
謝若暻輕輕一笑,随即也松開一口氣,既然想不出孟璋當初是看到什麽場景,那她便一一做來,總歸時日還長。
輕輕合上手中的古籍,謝若暻回了神,瞧着外間天色尚早,便吩咐聞嬷嬷道:“今日天氣倒是尚好,不若陪我去禦花園轉轉吧。”
見她難得願意出去轉轉,聞嬷嬷哪兒還有不同意的,連忙吩咐丹素拿了扇子,又叫以檀準備好吃的喝的,一行人才浩浩蕩蕩朝禦花園去。
而乾盛殿中,孟璋正批着折子,聽見張德保來報,說是謝家郎君已然出了宮,捏着毛筆的手一頓,恍若不在意道:“她是何反應?”
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們心中都心知肚明,想來此時,她應當已經知道謝琰不日就要離京的消息。
念及謝若暻的反應,孟璋忍不住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從張德保口中聽見她不悅的消息。
他還記得謝若暻生辰前夕,楚閣老并禮部尚書、左相等人齊齊上了乾盛殿。
“聖上,區區一個妃嫔的生辰,怎配如此興師動衆,勞民傷財。”楚閣老不贊同道:“聽聞聖上還将其弟弟接回京城,未免隆寵太盛。”
龍椅上的孟璋只靜靜坐着品茶,不發一言。
一旁的禮部尚書道:“那謝琰乃是汝南郡的鄉試頭名,此次科舉下場,只怕奪了會元之名也無不可。”
左相聞言也是附和:“聖上,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若是讓此子奪了狀元,只怕世家之力會再次興起,前朝魏帝之事只怕重演啊聖上!”
說着,幾人便齊齊跪倒在地。
良久,才聽得龍椅上的人輕聲一笑:“區區一個黃口小兒,便叫你們懼怕至此?”
雖是輕笑,卻聽得人心中無端發顫。
衆人頂着帝王之威皆不敢言,半晌,還是楚閣老道:“還請聖上恕罪,臣等不敢妄言!”
“哦?不敢妄言?謝琰不過十五之齡的少年郎,便是入朝又如何?”孟璋右手輕輕捏着茶盞轉動,口中繼續道:“難道如今朝中便沒有世家出身的子弟麽?你們反對謝琰入朝,有多少是為了大靖,有多少又是為了你們自己?”
說着,孟璋臉色登時一變,将茶盞重重放在禦案上,冷聲道:“諸位愛卿還是将心思放在政事上的好!”
這時,禮部尚書才轉了轉眼珠,小心上前道:“回聖上,此言不僅是為大靖江山考慮,更是為懿妃娘娘考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