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下
生辰宴 下
“本宮能不能笑出來不知道, 倒是慧淑媛,還不快去召太醫麽?”謝若暻俏臉一寒, 冷冷瞟向正在哭鬧的母女兩。
這母女兩真當她是泥捏的性子不成?
慧淑媛低頭一看,昭華正捂着頭哭的可憐,心中懊悔萬分,擡頭狠狠瞪了謝若暻一眼,恨不得将昭華受的苦楚千倍萬倍地加諸在她身上,一時情急之下倒也不再回嘴,匆匆抱了昭華離開。
錦妃看着她們的背影有些感慨:“當年昭華也是個可愛的孩子, 如今竟是被她縱成了這樣。”
謝若暻收回冷冷瞥着慧淑媛背影的眸子,扭頭朝江修容關切道:“如何?可有不适?”
待确認完江修容無大礙後,謝若暻才垂下眼整理好自己略顯淩亂的衣裳, 回錦妃的話道:“這麽大的孩子懂什麽?不過是在她母親跟前耳濡目染罷了。”
說完,也不耐再多說那母女二人, 邀了江修容與錦妃一道回望舒殿。
而另一邊,早已走下摘星閣的皇後, 扶着劉嬷嬷的手一步一步踏在宮道上。
見皇後面色冷淡, 劉嬷嬷小心問道:“娘娘, 怎得不乘鳳辇?”
要知道,這摘星閣離坤儀殿距離可不算近。
皇後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卻無端讓劉嬷嬷感到孤寂, 适時一陣風吹過, 劉嬷嬷只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耳邊才聽見皇後道:“嬷嬷可還記得那個镯子?”
镯子?劉嬷嬷仔細想了想, 才小心回道:“您說的, 是懿妃手上的那只翡翠玉镯?”
“那镯子,原先是先後留給聖上的遺物。”皇後看着遠處湛藍的天空緩緩道:“那年先後離世, 曾将聖上召至病床前,将這镯子留給了他。”
她為何會知道?蓋因那時她一直伺候在先後床前,衣不解帶。
這樣的物件兒,原本該是先後直接給她的,後來給了聖上,她安慰自己,許是先後想叫聖上親手交給她呢?再後來,她又想,許是聖上思念亡母,不忍将亡母遺物送出,要留在身邊時時挂念,可今日在懿妃手上看見此物,她才知曉,原來她竟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Advertisement
先後并不把她看作兒媳,聖上也并不把她當作發妻。
“娘娘...”劉嬷嬷知道她心裏苦,卻也不得不開口勸道,可一開口,又不知說些什麽。
皇後卻是不在意地一笑,朝劉嬷嬷輕聲道:“嬷嬷不必安慰本宮,這條路走完,往後便只有大靖皇後李裕如。”
她與孟璋之間,從今往後,只有利益,再無真情。
阖宮晚宴擺在瓊華閣,瓊華閣整體位于整個皇宮的最西邊,僅比摘星閣略矮幾分,将晚宴設在此地,一則是瓊華閣地勢偏高,晚上能俯瞰整座皇宮夜景,二則便是此地雖精致卻不寬闊,正适合小型宴會。
太陽尚未下山,瓊華閣中便已經準備妥當,上首備了由聖上與皇後所坐的案幾,又在堂下分列兩邊,以此備好妃嫔們的位置。
整個瓊華閣每隔半米便點了小孩手臂粗的燭火,将整個閣中照的亮堂堂的。
因着日間孟璋對謝若暻的寵愛,衆妃皆知懿妃在聖上心中的地位,皆是早早便到了席間,便是連皇後都早早入座,唯一空着的,便是慧淑媛的位置。
皇後如此給臉,謝若暻自然不會不要,當即便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皇後行禮道:“給皇後娘娘請安,妾敬娘娘一杯。”
見謝若暻識趣,皇後受了這一禮,略帶滿意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多禮,趕緊入座吧。”
說罷,又扭頭朝一旁侍立的夏興吩咐道:“去看看,聖上怎麽還沒來?”
話音甫落,便聽見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孟璋一身玄色常服,上以金線繡了五爪金龍,頭戴金龍環月束發冠,瞧着倒更像民間的貴公子,只是這一身的寒意,一見便知是剛從外面走來。
跟在他身後的便是張德保等人,原本被他喚去的謝琰倒是不見蹤影,如此一看,倒真算的上家宴無疑。
衆人自然又是一陣行禮問安,孟璋仍是淡淡一拂袖,眸光掃至謝若暻身上時,眼中才添了一絲暖意,溫聲喚道:“昭昭,過來。”
一旁伺候的宮人會意在禦案旁添上繡凳,孟璋眉頭一皺,便道:“去搬把椅子來。”
那繡凳瞧着便坐的不舒服。
謝若暻也不推辭,只盈盈起身便在孟璋身旁坐下,既是認了寵妃的名頭,那有些寵妃的架子又有何妨?
直至開宴後,慧淑媛才姍姍來遲,遠遠地便在殿內行禮。
衆人見此皆是不明白她是鬧得哪一出,既是來晚了,悄悄入席便是,怎得還當着聖上的面鬧出來。
果然,孟璋見狀眉頭一皺,便朝慧淑媛問道:“怎得現在才來?”
慧淑媛一聽,眼中立刻溢出淚來,欲說t還休道:“因着昭華受了傷,妾不得已才來晚了些,還請聖上恕罪。”
昭華?又是受傷?孟璋眸色陰沉,扭頭朝皇後看去。
皇後這才溫和地壓低聲音道:“前些時候,慧淑媛派人來禀妾,說是昭華傷了額頭,要晚些入席,妾想着聖上事忙,便不曾禀告。”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一旁的謝若暻聽見了,也适時道:“既然已經開席了,不若先讓慧淑媛入席吧。”
孟璋點點頭便将此事輕輕揭過:“既是如此,你且先入席吧。”
聽見此話,慧淑媛在殿中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那可是聖上的大公主,竟是受傷了也不問緣由麽?
慧淑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的男子,餘光不經意地掃至謝若暻臉上的笑意,心中頓時恨及,一定是懿妃!一定是她在聖上面前說了些什麽!
思及此,慧淑媛定了定心神,與遠處席間的蘇承徽交換了個眼神,才朝謝若暻挑釁地遞去一眼,柔聲道:“妾有一事,還請聖上容禀。”
原本孟璋對自己為謝若暻安排的生辰極為滿意,可慧淑媛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宴會,已是讓孟璋頗為不喜,此刻便忍不住冷下臉道:“說。”
慧淑媛瞬間感受到了孟璋的不悅,可心中巨大的利益誘惑着她開口道:“昭華近日屢屢生病,許是命格貴重,便小時多難。妾幼時曾聽說過一個法子,可保昭華平安,便壯着膽子求聖上一個恩典。”
見孟璋仍舊是冷冷地看着她,慧淑媛硬着頭皮道:“妾幼時聽聞,只需讓懷了身子的婦人與那孩子吃住都在一起,便能保孩子無虞。此外,因着孩子的命格貴重,這份福氣也會帶給那孕中的女子。”
說完,慧淑媛便朝蘇承徽遞了個眼色,蘇承徽卻只顧着飲面前的熱湯,并不看她,慧淑媛一急便再要說話。
卻聽見上方謝若暻有些嗤笑道:“慧淑媛此言,難不成是想要蘇承徽住到你宮裏去?”
慧淑媛擡起眸子,卻見孟璋冷冷地看着自己,勉強一笑道:“這法子對雙方都是個好事,還請聖上準允。”
孟璋聽的莫名其妙,只覺是無稽之談,正要開口拒絕,便聽見下方的錦妃眼含怒氣道:“真是好一個慧淑媛,好巧的一張嘴,蘇承徽如今可是住在本宮宮中,慧淑媛言下之意,便是本宮照看不好蘇承徽,才讓她要去借昭華的福氣了?”
錦妃向來是個位高無寵的,又沒有子嗣,慧淑媛一貫不将她放在眼裏,只是當下終歸是當着皇帝的面,慧淑媛也斟酌了一番才道:“錦妃這是什麽話,本宮只是覺得,錦妃未曾生産過,不如妾這個生産過的會照顧蘇承徽罷了。”
慧淑媛這話無疑是将刀子往錦妃心窩子戳,只見她冷冷一笑,眼中一片冷色道:“慧淑媛此話,只怕是那個鄉野大夫的無稽之談吧?本宮活了這麽多年,可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
慧淑媛自認這是錦妃亂了陣腳,面上溫和一笑,說道:“錦妃不知道,可不代表沒有,皇嗣何等貴重,若這個說法是真,難道錦妃便要因為自己不曾聽說過,便毀了兩個皇嗣的運道麽?”
見殿下鬧得不可開交,謝若暻心知時候到了,便輕輕拽了拽孟璋的袖子,溫柔一笑,朝孟璋低聲道:“聖上,不如問問蘇承徽的意思?總歸她才是這事情的主角。”
孟璋垂下眸子,臉色意味不明,衆人心中皆是不知他作何想,半晌,才聽得孟璋淡淡開口道:“蘇承徽,朕今日給你一個恩旨,這後宮之中,你想去那個宮,朕都允。”
話畢,慧淑媛心中的欣喜幾乎溢出臉上,就連眼底眉梢也是早就挂上了得意的笑,只十拿九穩地等着蘇承徽說出那個答案。
上首的皇後見狀,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如今瞧着,只怕慧淑媛早早便與蘇承徽達成一致了。
只有謝若暻心中一陣冷笑,慧淑媛只怕是高興的太早了。
果然,便見蘇承徽恭敬起身,臉上仍舊是那副怯怯的樣子,小心地環視了殿內衆人後,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啓禀聖上,錦妃娘娘待妾甚好,妾不願離開臨華宮。”
什麽?慧淑媛猛地朝蘇承徽看去,長長的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她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如何?你可聽明白了?”孟璋冷冷的聲音傳進慧淑媛耳中。
慧淑媛頓時一個激靈,口中連忙道:“聽...聽明白了。”
答完話,慧淑媛随即頂着孟璋帶來的壓力入席,事已至此,她哪裏還不明白自己是被蘇承徽擺了一道,垂着頭思索一陣後,便朝侍立身後的綠芝吩咐道:“你趕緊趕回永寧殿,去看看殿中可有何不妥,還有!之前送給蘇承徽的那些東西,去查!有無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