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前奏
前奏
謝若暻将将卸下釵環, 躺在榻上,望着鳳穿牡丹的帳頂思索着謝若煙今日所說, 便聽外間傳來丹素以檀等人的請安聲,連忙将心思收好。
正要起身之時,便見孟璋一身明黃繡金龍的皇帝袍服踏了進來,便是連昏暗的內室都被他映亮了幾分。
見謝若暻正要起身,孟璋連忙兩步上前,将謝若暻摁回被窩中,溫聲道:“昭昭躺着便是, 不必多禮。”
說完便去了浴室沐浴,半晌才濕着墨發回來,半明半暗的燈光将孟璋的神色映照地晦暗不明。
謝若暻從榻上半撐起身子, 拿過孟璋手中的帕子為他細細擦幹頭發,口中随意道:“聖上今日怎麽過來了?”
如此盛會, 按照慣例來說,通常應當留宿坤儀殿才是。
孟璋一頓, 他也不知為什麽, 總之今日格外想見到謝若暻, 既這麽想了,便這麽做罷了,可若讓他當真這麽說出來, 孟璋又覺難以啓齒, 便可以岔開話題道:“不是說了, 喚朕懷瑾麽?煙娘可是出宮了?”
謝若暻莞爾一笑道:“她如今也是扶南王後了, 自是要回扶南驿站去。”
孟璋點點頭, 想了想道:“朕會吩咐鴻胪寺多加照看。”
說完,倒是提起另一件事, 有些感嘆道:“瓊樂這丫頭,也是長大了。”
謝若暻挑眉,摸不清孟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能笑着試探道:“聖上這話說的,瓊樂向來就是個懂事的。”
孟璋聞言,倒是頗帶了些探究的神色對謝若暻道:“瓊樂今日偷偷攔住朕,向朕求了個恩典。”
哦?謝若暻挑眉,刻意不順着孟璋的意問他,而是一心一意擦幹孟璋的濕發。
眼瞅着頭發都擦幹了,孟璋才忍不住道:“你就不好奇,她求了什麽?”
謝若暻好笑地看他一眼,才道:“若是懷瑾想說,妾便是不問您也會說,若是不想說,問了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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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通透。”孟璋一勾嘴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若暻道:“瓊樂向朕求旨,要前往汝南。”
汝南?謝若暻心下了然,面上卻略帶兩分詫異道:“汝南?”随即笑道:“妾也許久未回汝南了,說起來,倒想念的緊。”
孟璋見她t臉上當真并無二色,終于放下心笑道:“這有何難,待南巡時,朕便帶你回汝南謝宅看看。”
此話一出,謝若暻倒是真的有兩分高興道:“那妾便多謝聖上了。”
這邊二人情意正濃,那廂坤儀殿卻有人不高興了。
“懿妃真是好本事,這才多少日子,竟又将聖上哄得回心轉意,便是連這樣的大日子也要勾的聖上去她殿中。”皇後坐在內室,任由身後的劉嬷嬷為她卸下釵環,臉上卻是一片冷寂。
“娘娘息怒,如今大靖與扶南交好,懿妃那妹妹又是扶南王後,便是為着兩國邦交,聖上也免不了給懿妃兩分面子。”劉嬷嬷勸道,手腳麻利地為皇後卸下發髻。
看着銅鏡中略顯老态的容顏,皇後有些澀然道:“本宮早就不對聖上的心意抱有希望,只是他未免太打本宮的臉了,這讓本宮還如何統領六宮?”
劉嬷嬷一笑,握着皇後的手笑道:“娘娘想岔了不是,任誰也不會因此看輕了您去,朝中更會說娘娘您寬容大度,說聖上聖明仁德。”
劉嬷嬷好言好語地勸着,總算讓皇後消了氣:“懿妃不是個省心的也就罷了,偏生母親還有那樣的心思。”
今日晚膳,慎國公夫人話裏話外都是想送嫡妹進宮幫襯她,呵,幫襯?若是嫡妹真的誕下一子,只怕她這個皇後也得看嫡妹臉色過活吧!
提及此,便是一貫好脾性的劉嬷嬷都冷下臉,如今慎國公府是愈發不成器了,竟想騎到娘娘頭上,這般想着,也冷了聲道:“只要娘娘不松口,任她們千般萬般算計也是無用。”
皇後一聲冷笑:“本宮自是不會同意,她們倒是打的好主意,一個女兒不能生,便要送進另一個女兒來,總歸要做這皇子的母家。”
說及此,皇後卻話鋒一轉,朝劉嬷嬷道:“嬷嬷,你說,若是本宮去母留子...”
自己的侄子,想來總是養的親的。
卻見劉嬷嬷搖了搖頭道:“娘娘,孩子大了,心就野了,若是未來從別人那裏聽到什麽,說不得反過來怨娘娘害了他的親娘,可若是從別宮抱一個,倒是省去這層煩惱。”
說完,意有所指道:“那何婕妤不就指望娘娘庇護嗎?”
“何婕妤?”皇後皺了皺眉,有些猶豫道:“她畢竟是威遠侯府的娘子。”
威遠侯府,勢力雖不算大,卻也不算小了,怕不是那麽輕易能拿捏的。
劉嬷嬷一笑,朝皇後道:“侯府又如何?這後宮不還是您和聖上說了算?那何婕妤自作聰明惹了聖上不喜,只要您多在聖上面前求幾次,還怕聖上不同意嗎?屆時威遠侯府和何婕妤,還能怨聖上不是?”
皇後點點頭,劉嬷嬷的意思她明白,若此事真成了,有皇子在手,說不得往後威遠侯府也得幫着她。
翌日,孟璋照舊早早起了身,去暖閣瞧了瞧歲歲便去上朝了,走之前吩咐旁人不得打攪謝若暻。
可謝若暻本就是個淺眠的,索性也起了身,換了身常服在暖閣中逗弄着歲歲。
丹婳見狀笑道:“歲歲還真是随了娘娘,瞧這小臉,跟娘娘長得一模一樣呢。”
聞嬷嬷在一旁瞅了一眼,也是搭話道:“別說這小臉,便是脾氣也随了娘娘,娘娘小時候可不是這般活潑好動麽。”
謝若暻莞爾一笑道:“瞧你們這話說的,我哪兒有歲歲這麽鬧騰。”
搖籃中的歲歲好像也聽懂了話,笑盈盈地從嘴裏吐出一個泡泡,随即在空氣中破開。
衆人正說笑着,錦妃便進來道:“喲,這麽熱鬧,怎麽也不喚人去叫我?”
謝若暻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便是不叫你,你這也不來了麽?”
說完,便拉着錦妃進了內室,錦妃奇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可還沒瞧過歲歲呢?”
謝若暻撇她一眼,沒好氣道:“你別急,我與你有話說。”
暖閣的衆人不知主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都識趣地候在門外。
內室,謝若暻從一旁拿出一張紙條遞給錦妃,錦妃打開一看,上面正是一條地址,詫異道:“這是什麽?”
“這上面寫的是蘇承徽的家鄉住址。”謝若暻雖然笑着,那笑意卻不達眼底,見錦妃會意,便繼續道:“我早已派人去調查過了,她家中只有一對年邁的父母并一個幼弟,你給家中帶個信,讓他們去照拂一二。”
謝若暻說的照拂一二,當然不是真正的照拂一二,錦妃聞言後皺眉道:“我早說了,我并不想要她那孩子。”
“你不想要,多的是人想要,若她這一胎是男,落在有心人手中,可麻煩得很。”謝若暻意味深長地看着錦妃。
錦妃也明白謝若暻此言何意,随即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了,我會給家裏遞個消息,此事你放心便是。”
謝若暻神色一緩,朝錦妃笑道:“我知你不願養別人的孩子,可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你可莫要告訴我,你還打算在這後宮中不争不搶?”
錦妃輕諷一笑:“我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出息,謝昭昭,往後本宮在這後宮中如何,可就全靠你了。”
說完,又提起另一件事:“對了,江婕妤那事兒,你打算怎麽辦?”
謝若暻一笑道:“你若是不說,我倒還忘了。”
說完,又伏身在錦妃耳邊低聲幾句,随後道:“她若是為本宮将這事辦成了,本宮便是拉拉她又有何妨?”
“此人可信?”錦妃蹙眉,捏着紙條若有所思。
謝若暻一笑:“你放心,自然是可信的。”
錦妃聞言,神色略有些複雜地看着謝若暻,想當初,她剛進太子府時還是個頗為清高傲氣的側妃,如今已是玩弄權術的一把好手。
既已聊完,二人便攜手去了前殿,謝若暻随口對丹素道:“你替本宮送些點心去江婕妤哪兒,都是她愛吃的。”
話音甫落,便見外間張德保領着一溜太監來了望舒殿。
以檀上前笑道:“喲,這是什麽風把張大監吹來了?”
張德保一笑,朝以檀甩了甩浮塵道:“這不是給聖上辦事,給懿妃娘娘送東西來了。”
說完,便在以檀的領路下進了前殿,見謝若暻正在品茶,張德保便朝身後的小太監道:“還不快把東西都拿進來。”
小太監們一溜煙地排成一排,手中捧着各色匣子,皆是鑲金戴玉,好不奢華。
“給懿妃娘娘請安,聖上命奴才給娘娘送些東西,分別是北狄的雪狼皮、銀狐皮、還有扶南的香料并今年海運帶回來的珍珠,還請娘娘移步。”
謝若暻一笑:“倒是有勞張大監。”
随即蓮步輕移,随意打開一個匣子一看,裏面是滿匣上好的粉色珍珠,每一個都有大拇指大。
張德保笑道:“給娘娘辦事,是奴才的福氣。”
謝若暻嗔怪地看他一眼,随口道:“你倒是會說話。”
說完,便朝以檀道:“去将去歲聖上賞我的金元寶拿來。”
那金元寶是去年過年時,孟璋專程做了送給謝若暻賞人的,将金子澆鑄到各色模具中,做出些造型各異的金元寶,有元寶的、動物的、花兒草兒的,瞧着便喜人。
謝若暻随手抓了一把塞至張德保手中,笑道:“想必大監還有差事,便不留大監了。”
張德保笑吟吟将這些個元寶收下,他們這些人,如今最在乎的便是臉面,而謝若暻算是給足了臉面,于是不由得壓低聲音提點了兩句:“娘娘最近,可要多注意着蘇承徽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