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
“瓊幻那小子現在怎麽樣了?”瑞莎小姐坐在柔和的紅木椅子裏漫不經心地問道。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一頭花白頭發的仆人。“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辦的,自從頭天晚上挨了鞭子,到現在都還沒有肯多說一句話。這個孩子也真是個硬骨頭,吃了四十多鞭子,背上都沒剩一塊好皮了,卻一直咬着牙不肯吱一聲。”老仆人說到這裏,語氣裏也滿是對瓊幻的敬佩。
“那是他自找的”瑞莎把關切的目光從老仆人臉上移到了自己的腳下,她細細地看着腳下的羊毛地毯,上面的花紋大大落落,她轉開了話題:“那麽,你們照看的雲散羽那孩子呢?他現在怎麽樣,眼睛還能否保得住?你們應該有辦法的吧,這點問題難不住天下第一神醫吧。”
老仆人有些猶豫,他稍微擡頭看了一眼小姐,然後有點模糊地說:“這個,辦法是有,但只能讓他不瞎,要是還想看清楚,是不可能的了。”
“你們在幹什麽!既然我答應了瓊幻要給他朋友醫好眼睛,你們卻給我這個答案。當初封給你的天下第一神醫不是叫你拿來做擺設的!你不是號稱死人也能醫活嗎,怎麽一雙眼睛就把你難住了!”瑞莎小姐當即發起火來。
聽到小姐的怒斥聲,老仆人把頭低下去,待小姐停頓後,才小心地回道:“要把他的眼睛醫好,除非使用天目。可是小姐你是知道的……”他跪在地上沒有把話說完。
瑞莎的怒火漸漸消逝,沒想到會這麽惱火,語氣也恢複了平和:“哎,也真是麻煩你了,就這樣吧,你們盡力就行了,下去吧。”老仆人行禮之後無聲地退去。
現在大廳裏就只剩下瑞莎一個人了,牆壁上是日夜都在燃燒的油燈,火焰哔哔啵啵地響着,搖曳的黃色火光渲染了整個大廳。瑞莎嘆了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昔日廳內的熱鬧繁忙景象早已逝去,瑞莎回憶起當初的情景,父親穿着寬大的灰色袍子,他的身體在袍子下更顯得魁梧。在她的印象裏,父親每天都是在這張椅子上處理莊內的事務,那些穿着整齊禮服的臣子出入這個禮堂,還有穿着皮甲的将軍在門口來來往往,他們的刀劍在腰件撞擊着皮甲,發出嚓嚓的聲音。臣子們在下面争執着,父親總是有理有條地跟他們交談。
這時瑞莎又想到了母親,她的長發垂在白色的禮服上,那麽柔順,看到她含着笑意的眼睛,任何人都難以再發脾氣了。她待人和氣,沒有一點架子,給大家都留下了好的影響,山莊裏的人都很喜歡她。
可是現在已經大變了,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就變得古古怪怪的,恐怕目前再難有人認得出他來了。時過境遷,瑞莎真正地理解了這個詞的含意。
她從椅子上起身,身上的白色長裙發出細碎的聲音,她光着腳踩在溫暖柔軟地毯上,裙下露出的腳輕輕地倒換着步子,她輕快地離開了大廳,旋即進入了一條寬敞的走廊,從窗口吹進的微風夾帶來植物的綠色氣息,讓人覺得心胸闊朗。
走廊裏站崗的衛兵看到她,唰地把長劍舉到眉前,這是他們的禮儀。瑞莎向衛兵颔首示意,衛兵又唰地一下把長劍放下。瑞莎嬌好的身段在這薄薄的長裙下顯露無遺,明媚的陽光射穿了她身上朦胧的衣料,裙下柔嫩的少女身軀微微起伏着,散發着無限的青春之意。
瑞莎穿過了長長的走廊,然後沿着灰色的石梯下了樓,路上站崗的衛兵無不以着欽佩的目光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瑞莎來到了一間有着雕欄的房外,正好從裏面退出一個侍女,手裏捧着熱毛巾和銅盆,一看見小姐,剛要說話,卻被瑞莎伸手示意不用了,于是侍女微微彎腰行禮之後便飛快地離去。
瑞莎輕輕地舒了口氣,踏進了這間房。房內彌漫着苦鹵水的味道,擺設者很有心意地精心裝飾了這個房間,牆上是粉色的壁毯,在房頂吊有螺旋十八銀燭臺,排列着十八根火苗,窗上挂有一副乳白色的窗簾,擋住了有點耀眼的陽光,令這個房間沉浸在乳色的光明中。順過窗子,擺有一架梳妝臺和小巧的凳子,然後是一個竹制的架子,上面有幾本瑞莎平日裏喜歡看的羊皮書,架子後面是一張柔軟的溫暖的床,用的是上好的天鵝絨被子,上面還灑有淡淡的香水。
這個房間本來是瑞莎的卧室,現在卻成了散羽的病房。瑞莎看見散羽的腦袋在那柔和的被子下露出來,臉上蒙着紗布,張着嘴似乎要說什麽。她知道,這兩天可把散羽折磨慘了,那些醫師說要把他的頭發全剔掉,他死活不答應,最後只好全束在腦後,只有洗臉的時候才可以解開。這還不算什麽,最麻煩的是給他洗澡,散羽實在是不習慣讓那麽多人伺候洗澡,他總是說,自己是引聖師的徒弟,身體是不可以給別人亂碰的。然而那群年輕的侍女才不管這麽多,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扒個精光,那場景才是有夠逗樂,他的眼睛被蒙着,在原地光着身子一副害羞的樣子。
“是誰?”散羽聽到了響動,對着看不見的門邊問道。
瑞莎突然産生了一個作弄他的想法,于是她不出聲,邁着小碎步快步地走攏床前,捏着鼻子放粗聲音說道:“是我呀,姐姐來教你一個快樂的游戲,只有男女之間才可以玩的。現在不會有人來了,讓咱們來快樂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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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羽的臉頓時燒紅了,他驚亂地說着:“你,你要幹什麽,我是引聖師的徒弟,不可以亂來的……”他晃動着身子想往床外跑,但是并沒有移動出來。
看到散羽驚慌的樣子,瑞莎只是想笑,她控制住笑意,說道:“那麽,我就來了。”說完把手往被子裏一伸,本來想着往散羽的胸膛上捏一把就停止游戲,然而她卻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繩子……”瑞莎驚訝地自言自語,她拉開了被子,散羽原來被綁在床上。“這,這是怎麽回事?”
散羽聽出了她的聲音,這才放心下來,急忙說道:“瑞莎小姐!是你呀,呼,可吓死我了。你快幫我解開好了,這樣實在是太難受了。剛才那個姐姐作法太過分了,她說如果不綁着就不給我飯吃。還有,你們山莊的習俗太奇怪了,我怎麽就沒有聽說過,怎麽早上打招呼就是……”
“是什麽?”瑞莎奇怪地問道,這時她才發現散羽的唇上有着淡淡的吻痕。她愉快地想着:“真是的,這些女奴怎麽能這樣做呢?還真會揩油。”其實散羽是個挺帥氣的男孩子,現在受傷了,更顯得惹人憐愛,可惜,就是年齡小了點,于是瑞莎故作輕松地說道:“是這樣的,我們這裏就是這麽說早安的。”說完俯身下去也給了他一個淡淡的香吻。
散羽在床上驚訝得嘴都何不攏,如果不是眼睛受傷了,一定會看到他兩只眼睛也驚訝得閉不上。楞了老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嗫嚅着道:“啊,這樣啊。你們還真是開放,在我們那裏,要是随便接吻的話是會被長老處罰的。”
一絲笑容在瑞莎臉上浮現出來,她問道:“目前你的眼睛看不見東西,那麽你在床上都想些什麽呢?”
散羽答道:“噢,我也不知道,好像總是聽見師父在和我說話,但是當我想仔細去聽他說的什麽,卻什麽也聽不見了。”瑞莎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去,她小心地撩上裙腳,這樣才可以把腿翹起來,然後問道:“那麽,你的師父以前常給你說什麽呢?”
“嗯,師父的話總是不多,但是很精辟,不過很難懂,他經常對我說:散羽,你的法術沒有進展是因為站的位置不對,今後站的跨度大了,你就會有成就了。”
瑞莎點着頭,雖然她也不明白話的含意,但是好像聽來很有道理:“既然你的師父這麽說,應該有他的道理。那麽,你到底學了多少法術呢?”
“這個嘛,我也沒有仔細算過,一開始只是物體浮游術和火焰術,那兩樣學了一年多,後來就是每天都有新的東西,還有獸語,還有……”
瑞莎打斷了他的話:“獸語,這麽說,你會和動物對話了。”散羽點點頭:“是的,師父總是說,作為一個法師,我們的靈力都是大自然賜予的,所以不能丢了本,和動物講話并了解它們,是回歸天地的一種方法。其實,我對此有一點反對的,因為我覺得人才是世界的關鍵,如果我們連人都無法理解透徹,又談何回歸天地。本來是有穿心術,就是可以看透對方的心思,但是師父就是不肯教我。”
“穿心術……”瑞莎好像想到了什麽,說道:“我知道,有誰會的,以前瓊大叔就說要教我的。對了,幻哥……瓊幻那家夥就會的,他總是能猜到我的喜怒哀愁。”
散羽聽出話中有話,小心問道:“瑞莎小姐,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麽當時你要懲罰瓊幻呢?還有,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我問那些侍女,她們都保持緘默,不肯多說一句。我想只有來問你了,難道你們在以前有過仇怨?”
瑞莎的臉色微變,幸好散羽看不見,她淡淡地說道:“這些東西你是不會明白的,當初本來有一樁事的,關系到山莊和劍莊的未來,但是都被瓊幻這個讨厭的家夥攪亂了。哼,那時候就已經對他說清楚了,如果還要來求我辦事,就得受罰。”
她的語氣由輕致重,似乎情緒難以抑制了。散羽稍微等了一會,才笑着說道:“其實,我并不比你們小多少,有的東西我還是知道的。關于這個,我還是懂一點的,在獨秀山莊裏,好像有這麽個習俗,當女方接受當初抛棄她的男人,就得按照規矩處罰他。瑞莎小姐,你還是喜歡瓊幻的,對吧,我沒有說錯吧?”
瑞莎回過頭看看散羽,她起身走近床邊,說道:“嗯,就算你說對了吧。但是你別得意喲,還有很多要你學的地方,別以為你真的知道很多。比如說,在我們山莊跟人道別,也是……”她跪下身,不由分說地抱住散羽的頭,将溫潤的雙唇貼在他的嘴上。待她起身時,散羽竟然喘息起來,他根本不懂接吻,不會換氣。
“那麽,散羽,明天再見吧。”
瑞莎要離去時,散羽喚道:“哎,瑞莎小姐,請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好嗎?”
瑞莎回頭看了一眼,說道:“留着吧,這也是我們的習俗。”然後微笑着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