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場白·零七
開場白·零七
隔日，丁九看着尹卓爾列的采購大清單陷入了沉思。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尹總。”
“說。”
“您買這麽多零食，是要去哪位領導家裏拜訪嗎？需不需要順便帶煙酒？”
“不用。”
丁九又看了一眼單子上的牛奶草莓、果粒酸奶、巧克力餅幹，怎麽也不像是送禮用的。他稍加思索便看透了一切：“尹總，我多嘴一句，如果是想給姜小姐，不如先找餘小姐了解一下她的喜好。”
尹卓爾掃了他一眼，很平靜：“确實。”
确實是送禮，此“禮”非彼禮。丁九心理有譜了，把清單揣好準備聯系餘溫，剛掏出手機，就聽見尹卓爾慢悠悠地繼續說：“确實多嘴。
丁九：“……”
既然老板都這麽說了，他只能默默拿着采購清單出了門。為了保險起見，他旁敲側擊地問了孟之聽一下，結果得知，姜禮午休時會吃果粒酸奶和巧克力餅幹。
當然，清單上不止這兩樣零食，也不止是零食，還有水果和補品。有些東西，他甚至連品牌都标注的很詳細。丁九推着購物車走了一路後，也沒推理出尹卓爾為什麽會知道的這麽細。
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交差時，他更是大為震撼。尹卓爾原本的亞麻棕發色，忽然染成了黑色。
丁九感覺尹卓爾越來越古怪了，重點是他不能理解老板的心思了，再這樣下去，他怕是要失業了。
他放下零食，趕緊在網上求助：老板忽然變異怎麽辦？又是買零食又染頭發的，重點是他不愛吃零食也不經常染發來着！
有人答：那還不簡單，你老板有crush咯，要戀愛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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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九盯着屏幕反應了一會兒，尹卓爾見他傻傻地在原地站着，不明所以。
“丁九，你看什麽呢？”
“沒什麽。”丁九呵呵幹笑，“尹總，您這個新發色真不錯。”
“孟之聽說原來的看着營養不良。”尹卓爾想都沒想就把帽子扣給孟之聽，“對了，咱們新上市的‘小花吃’怎麽樣。”
“您放心吧，我們的優惠力度誘人，再加上孟總的一波宣傳，目前用戶已經超過了對家公司的‘米西米西’，各方面的曲線都呈現增長趨勢。”丁九瞬間化身百度百科，精準播報着數據，“我們的系統會記住用戶偏好，自動推薦最優店鋪。”
“嗯。”尹卓爾點頭，沉思了一下，“以後第一醫院209病房的配送單，都按我列的清單去送贈品。”
“好的，尹總。”
丁九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深深地琢磨了一下。
第一醫院。
第一醫院有誰在啊？
-
“小禮……”
巨浪撲來，尹卓爾的聲音被海水徹底淹沒，姜禮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
病房裏只有一束昏暗的燈光，姜禮茫然地望着四周，沒尋到想看見的人的身影。
“姜姜，你醒啦。”餘溫剛打了壺熱水回來，見她睜眼，提着水壺一路小跑，“你感覺怎麽樣？還有不舒服嗎？”
見林葉也扭頭看她，姜禮立馬搖搖頭：“沒有。”
“沒事就好，吓死我了。”餘溫給她倒了杯熱水，“我和孟總請了一天假，今晚我就在這守着你。”
“好……”姜禮繼續又茫然地看着四處，“剛剛……”
“你餓了嗎？”餘溫幾乎是瞬間打斷了她，“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姜禮愣了愣，“不用”兩字還沒說出口，餘溫就碎碎念着出了門。
“我去樓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吧，點外賣太慢了……”
門被帶上後，病房安靜的有點詭異，姜禮隐約感覺到了什麽，又緩緩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林葉，剛剛……”
“真羨慕你有餘溫這麽好的朋友。”不等她說完，林葉就打斷了，因為尹卓爾臨走時，特地拜托他們不要提起自己，避免姜禮受刺激。
聽起來，他和餘溫還有着什麽計劃，但被自己搞泡湯了。對此，林葉既自責又好奇，她只是叫了尹卓爾一下而已，沒想到姜禮會這麽大反應。
她瞬間頭腦風暴出無數種可能。
尹卓爾辜負有情人後追悔莫及追妻火葬場？
還是姜禮病魔纏身狠心甩開尹卓爾但尹卓爾苦苦守候？
或者是有情人遭到棒打鴛鴦後姜禮患上心病？
再不然就是尹總十年都沒笑過了，偶遇姜小姐後一見鐘情露出笑容，決定用低調的方式追妻？
嘶……她之前在花漾集團的時候，從來沒聽誰說過尹卓爾有什麽豔聞啊？
見姜禮欲言又止，林葉又趕緊說：“我以前也有這樣的好朋友，但後來她出國去了，離得好遠……反正也無聊，不如我給你講講我以前遇到的好玩的事？”
姜禮噎了噎，這兩個人都若無其事的，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一切又像一場夢一樣，可這一次，她分出夢境和現實了。
不是夢。
他是特意來看她的嗎？
姜禮愣着神，心裏燃起了一點點的希望，她希望，那個人不止是花漾集團的尹總，還是屬于她的卓爾。
可同時，她也怕。
書裏，祈禱卓爾活過來的女主，重生後變成了女二號，可還是沒能阻止卓爾的死。
她怕又一次順着故事的情節發展，更怕再一次面對不好的結局。
-
連綿幾場秋雨後，珩暇市斷崖式降溫，沒過多久又無縫入了冬，病房早早供暖，暖氣熏得人懶懶的不想動彈。
林葉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醫生隔三差五就叫她去做檢查，藥也是大把的吃，還開始像小熊冬眠一樣嗜睡，喊都喊不醒。
從那以後，像蒸發一樣，姜禮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關于花漾集團的消息。
她時常呆呆望着花漾集團的方向，看着看着，忽然被飄下來的枯黃葉子奪走視線。
“連你也要摻和？”姜禮對着樹葉自己喃喃，“你說是幻覺嗎？”
說完，又見一片葉子慢悠悠地落下來，打了幾個轉。
姜禮繼續發呆。她想試探餘溫和林葉，但總是被變着花樣搪塞過去，還開玩笑說出院以後要給她安排相親，她啞口無言，像吃癟的蒼蠅。
內心空蕩蕩的，像沒了支撐，她決定找點事做，便開始每天都錄制vlog。
餘溫不再點外賣，還把姜禮手機上的小花吃app卸載，說一點也不好用，不如她做了飯帶過來。
餘溫的廚藝實在算不上精致，再加上她不會開車，姜禮怕她大冷天來回跑會生病，就推脫說不用她帶。
但餘溫哪裏肯，威脅她說：“你不答應就絕交，以後我再也不來了。”
姜禮又好笑又無奈，最終只好妥協答應。
餘溫便開始天天來送飯，風雨無阻。
“姜姜，我來啦。”下班點一過，她就會準時地出現在門口，搓搓手，從包裏拿出一個淺粉色的飯盒，“今天吃雞翅包飯，還有蘑菇湯噢！”
“天這麽冷，你又不會開車，對穿點別凍着了。”姜禮拿出早備好的暖水袋遞給她，“都說了點外賣就好，不用麻煩你的。”
餘溫接過，嘿嘿一笑：“不麻煩，咱倆誰跟誰啊，快吃吧。”
兩人笑着分了碗筷，面對面吃起飯來。姜禮拿手機錄了一下精致的飯菜，然後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雞翅包飯，鹹淡剛好，肉質不柴不膩，一咬下去滿口留香。
“你是不是偷偷學廚師去了。”姜禮驚嘆，“手藝精進不少啊。”
餘溫眼睛瞟了瞟，往嘴裏塞飯，好像有點心虛。
“不過，這個味道，好像在哪吃過。”姜禮細品了品，狐疑地看着她，“你該不會是從哪家店裏買的，然後騙我說是做的吧？”
“嘿嘿嘿嘿！”餘溫吞了吞唾沫，再次嘿嘿一笑，把蘑菇湯塞到她手裏，“哎呀，你別管那麽多了，好吃就多吃點呗。”
姜禮深覺古怪，但沒有多問，接過蘑菇湯，一口氣喝光了。
兩人吃完了飯，林葉還在熟睡。餘溫收拾了飯盒去水房清洗，姜禮随手打開手機，點進了樹洞APP，罕見地發現有一條未讀消息。
栗子小姐：【我愛上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有人回複她：【記得就是存在。】
……
林葉醒了一會兒就又去做檢查了，餘溫走後，姜禮沒了說話的人，便開始剪視頻。
剪完視頻後，她時而刷着樹洞app，時而又望着窗外花漾集團的方向發呆。
路燈一排排亮起，照着樹上光禿禿的枝桠。樓下的小吃攤子擺了一條街，煙火從鍋爐裏漫延開來，溫暖着寒冷的空氣。
姜禮發着發着呆，忽然手機滴滴一聲，顯示電量不足。
她插上電源，腦子空空地刷新了一下聊天界面，沒有未讀消息。
她鎖了屏，悶悶地穿了拖鞋，走到窗邊去。
答應丁九的樹洞內測報告她還沒發，現在早已經過了約定的日期，但不知道為什麽，丁九沒有催促，甚至沒再聯系過她。
她其實很愧疚答應的事沒能辦好，可她也實在無力。
不知道為什麽，她時常看着看着資料就走神，那些文字不進她的腦子，她看不懂每個字連起來是什麽意思，甚至有時候，她腦子像生鏽一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寫不出來。
在一片文字裏掙紮後，她感覺，好像他們之間，最後一點點聯系也斷掉了。
姜禮閉上眼睛，額頭靠着窗戶，一股冰涼的感覺傳遞過來，和心裏的無能為力一個溫度。
良久後，林葉回來了，和她打了個招呼：“小禮，你這是幹什麽呢，對着窗戶祈禱？”
姜禮睜開眼睛，透過窗戶的反射，看見她提着雙皮奶，于是順口說：“沒有，我看樓下那家雙皮奶呢。”
“雙皮奶？”林葉走到她身邊，提起袋子訝異道，“那可巧了，我剛做完檢查去買了兩份，真有口福，快來吃。”
“這麽好！”姜禮接過她遞來的袋子，“謝謝葉子！”
“不客氣。”林葉打開自己那盒，學她的樣子貼着窗戶，“讓我也看看——騙人，這根本看不見雙皮奶的攤子，你明明是從窗戶裏看見我了。”
姜禮笑笑：“哎喲，露餡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林葉按着她的頭，罰她繼續貼着窗戶不動。
姜禮順從地貼着窗戶往外看，順帶用一手舀着雙皮奶吃，視線把街道過了一遍，乍然間，她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融在夜色裏。
在對着醫院的那顆樹下，挨着一盞路燈，恍恍惚惚，看不清晰。
姜禮笑容一僵，連忙把視線挪回去。
分明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