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051章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有江見朷引路, 青雲山變得?一路通暢,十鳶和他去?了一趟山頂,不着痕跡地掃了四周一圈,木屋, 草席, 躺椅, 和滿地不曾收拾過的藥草。
看?來,他的确不喜歡神醫的這?個身份。
江見朷進了一趟木屋,又出來, 給她扔了一瓶藥:
“拿着,三?日一顆。”
十鳶看?着碧青色的玉瓶, 忍不住地蹙眉:“這?是?什?麽?”
江見朷勾着唇, 笑意漸深地看?向她:
“見血封喉的劇毒, 怎麽, 不敢吃?”
十鳶看?着他寶貝似地将他那幾個銅錢和龜殼收起?來, 沉默了片刻,最終, 她只是?聲音很輕地問:
“今日也要吃麽。”
江見朷的動作微頓, 他頭也沒擡,語調輕快:“自然。”
十鳶握緊藥瓶,指骨處微微泛白, 她低聲道:
“你要是?再?出爾反爾, 天?涯海角, 我也會追殺你。”
話落, 不等江見朷回答, 她倒了一粒藥丸,仰頭咽下。
江見朷偏頭望她, 見到?她眉眼的冷凝,一點也不懷疑她這?番話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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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拂過她的青絲,讓江見朷一時看?不清她眸中情?緒。
但是?,為了一個外人,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
真是?……蠢得?可以。
江見朷掩了掩眸中情?緒,不緊不慢道:
“放心,我可不會騙你。”
十鳶沒說信或不信這?番話,只是?眉眼情?緒沒有半點波動。
*******
青山城,四周環山,仿佛是?一座山城,從青雲山到?主城,十鳶和江見朷走了整整三?日。
她們下了山不久,就到?一座臨近的小鎮。
江見朷直言道走得?他腳底要磨出水泡了,他要休息。
十鳶有點惱,覺得?他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她都沒有叫嚣着累,他一個主動要去?青山城的人卻是?磨磨唧唧。
再?說,她見他一路走得?自在輕松,半點不似倦怠的模樣。
但十鳶拿他沒有辦法。
小鎮上有客棧,二人開了兩間房,十鳶沒有理會他,徑直入了其中一間休息。
從踏入青雲山起?,她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十鳶幾乎倒床就睡,只來得?及将暗器放在枕底。
一覺醒來,外間不見一點亮色,落日餘晖被山脈擋住,仿佛是?夜幕早已降臨。
十鳶出了房門,走到?樓梯口,就見江見朷坐在大堂內,面前?擺着兩份馄饨,他聽見了聲音,也擡起?頭看?過來,朝她招手:
“就知道你該醒了,快來。”
許是?才睡醒,十鳶有點懵,她遲疑了一下,才走下去?坐到?江見朷對面。
一碗馄饨被推到?她面前?,江見朷笑着看?向她:
“小鎮上這?個時辰吃的不多,只買到?了兩碗馄饨,有沒有忌口?”
十鳶吃了數日的蛇膽和幹糧,如今見到?一份正常的食物,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馄饨拉到?面前?,用行動回答了江見朷的問題。
她吃得?有點快,但一點也不狼狽,許是?被刻意訓練出來,她一舉一動中都透着股賞心悅目。
馄饨不是?皮薄餡大的那種,頂多一口一個,她低着頭,悶聲吃着,許是?有點燙,她總是?要吹一口再?慢吞吞地咽下,須臾,額頭溢出些?許汵汗,黛眉烏發?,膚如凝脂,青絲被一根玉簪随意挽了起?來,零落了幾根碎發?在臉側,給她添了些?許說不出道不明的旖旎韻味。
她穿的不是?從山中出來的那身便裝,而?是?換了一身簡單的青色襦裙,不是?特別好的布料,是?他趁着她睡着時,讓店小二買來送到?她房間門口的。
這?一幕不論叫誰看?來,都只會覺得?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誰能想到?她敢獨身一人闖青雲山呢。
待結束後,十鳶偏頭望了眼外間的天?色,皺眉問:
“我們什?麽時候繼續趕路?”
江見朷背地裏翻了個白眼,他納悶了:“他給你一日多少工錢?叫你這?麽替他賣命,連休息一下都不願意。”
呃——
十鳶被堵住,答不出來了。
她沒有工錢這?種東西?。
十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再?說話。
江見朷隐晦地勾了下唇。
不過他倒是?的确守信,第二日一早就繼續出發?,第三?日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青山城的主城。
十鳶也終于問他,她們來青山城的目的。
江見朷沒時間回答她,一到?主城,他就支了個算命攤子,吆喝着四周百姓,十鳶臉都有些?黑,她這?種人最要緊的就是藏好自己的身份,最怕的就是?引人注意。
十鳶心梗,覺得她和江見朷就是反沖。
眼見四周百姓真的好奇地湧過來,她腳尖輕點,三?兩下消失在人海中。
十鳶尋了個客棧落腳,直到?傍晚,才見江見朷回來,她眉眼冷淡,不想和江見朷說話。
偏某人沒有眼力見,依舊湊過來:
“餓死了,有沒有吃的。”
十鳶都懶得?去?想他是?怎麽找到?她的了,她已經默認了他那幾枚銅錢的作用。
她輕呼出一口氣,讓小二上些?飯菜。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低笑着道:“放松點。”
十鳶一頓,她倏然蹙起?黛眉,臉色有一剎間的冷凝,她這?t?幾日是?不是?有些?過于急躁了?
她好像過于容易情?緒化了。
十鳶眸色徹底冷了下來,她轉頭望向江見朷,聲音微涼:“這?究竟怎麽回事?”
江見朷正在擦洗筷子,聞言,他聳了聳肩:
“你覺得?我為什?麽這?麽早回來?”
早?
十鳶轉頭望了眼外間西?斜的落日,懶得?評價,靜等江見朷接下來的話。
江見朷撇了撇嘴:“我的攤子被人砸了。”
十鳶下意識道:
“遭報應了?”
有人忍不住地氣笑了,十鳶也回過神,她輕咳了聲,掩飾住自己剛才的失言:“那是?為什?麽?”
江見朷低頭和飯菜作戰:
“他們青山城的人就是?這?樣,暴躁不堪。”
他輕描淡寫地說:“或許是?四周環山,吸多了青雲山的瘴氣。”
十鳶渾身一僵,青山雲的瘴氣?
她不覺得?江見朷是?在無的放矢。
所?以青雲山的瘴氣會叫人情?緒生變?或者說是?激發?人的負面情?緒?
她在青雲山內部待了整整五日,自不可能沒有一點影響。
或許是?發?現她沒再?說話,江見朷情?緒不明地勾了勾唇:
“他們依賴于青雲山的地勢生存,自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不是?麽。”
十鳶沒問他,他為什?麽沒事。
他那一身醫術,或許也沒什?麽能難得?到?他。
她只是?低聲問:“這?種影響什?麽時候能消失?”
江見朷眉眼含笑,半點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又不是?常年待在這?裏,等出了這?裏,過了十日半月的自然會好。”
雖然江見朷這?麽說,但十鳶卻不想再?繼續在青山城待下去?了,她這?種身份一旦失去?了謹慎和耐心,等待她的只有萬劫不複。
她扔下一錠銀子,拉着人上了樓上房間。
江見朷猝不及防地一個踉跄,他臉憋得?有點紅,心底格外納悶,這?妮子吃的什?麽東西?,哪來的這?麽大力氣?
房門一閉,隔絕了外間的聲音,四周徹底安靜了下來。
十鳶皺眉望向他:“現在還不能說麽?你來青山城的目的。”
江見朷好不容易站穩,他扒開袖子一看?,果然見到?手腕處一圈紅印,江見朷倒抽了一口氣,他心底暗暗給十鳶打了個标簽,盡量不要得?罪。
江見朷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應該知道,我救人都是?有條件的。”
十鳶當然知道:“只救有緣人。”
“這?只是?其一。”
十鳶不解,她狐疑地望向江見朷,如果這?只是?其一,她怎麽沒聽說過其餘條件。
十鳶想起?了什?麽:“你當初救了許晚辭?”
江見朷很不想承認自己算錯了那麽多卦象,半晌,他才板着臉承認。
十鳶:“那她付出了什?麽代價?”
據她所?知,彼時許晚辭是?被戚十堰等人确認死亡,便是?江見朷後來力挽狂瀾地救回了許晚辭,許晚辭也不可能在醒來前?答應他的條件。
江見朷勾唇笑:“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麽。”
“是?胥銘澤替她付出的代價。”
十鳶凝眸。
江見朷倒是?也不瞞她,有風吹入房間內,擋住了二人的視線,于是?,十鳶沒有看?見他眉眼的溫和有一剎褪去?,仿佛透着些?許涼薄的肆意:“在救許晚辭的過程中,他每日都要向我提供他的血,供我煉藥。”
十鳶黛眉微微蹙起?,這?聽起?來,可不像什?麽正派作風。
她猶疑地問:“你不是?不喜神醫之名麽。”
但他救人的條件,最終還是?提供他煉藥之便。
江見朷再?沒忍住,他笑出了聲,他偏頭,眸中情?緒有片刻讓人看?不清:
“哈——沒錯,我的确不喜神醫之名,但藥物可不止救人一用途。”
十鳶沒有說話。
江見朷終于圖窮匕見,他說:“現在輪到?你實行第二個條件了。”
十鳶擡起?了手腕,她疑問:
“我的血?”
她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否則也不需要特意來一趟青山城了。
果然,江見朷轉頭看?過來,他眉眼又似平日中透着不着調的溫和,不緊不慢道:“不。”
“是?青山城城主,虞聽晚的血。”
十鳶倏然擡起?頭,視線緊迫地望向江見朷。
江見朷眼底笑意加深:
“你向來是?探聽情?報和暗殺的好手,戚十堰都栽倒了你手中,想來這?件事應當也難不倒你。”
許久,十鳶輕聲問:“為什?麽是?我?”
憑江見朷的本事,他想要誰的血煉藥,便是?那人是?青山城城主,也總會有人前?仆後繼。
她聽見江見朷意味深長地說:
“因為只能是?你。”
*******
衢州城,在岑默一行人占領幽州城後,衢州城也不再?是?戰場,雖然還沒有恢複到?往日欣欣向榮的模樣,但也有百姓敢走出家門了。
然而?,城主府一片安靜冷清,沒有敢靠近主院。
胥衍忱控制着輪椅下臺階,臺階頗陡,一個踉跄,輪椅差點不穩地跌倒在地。
雙膝仿佛磕到?了某處,他有一剎間臉色和唇色都褪去?了顏色,他忍不住地輕咳了一聲,雙手緊握輪椅手柄,指骨處白得?仿佛能看?清血管。
他微微蹙起?眉心,一雙眉眼疏朗清隽,是?十鳶再?熟悉不過的溫和清潤,卻又仿佛藏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暖陽灑下來,也照不暖他的眉眼。
輪椅不穩的聲音微大,某人的聽覺慣來靈敏。
胥衍忱下意識地回頭,但四周一片寂靜,沒有那道每次擔憂沖過來的腳步聲,胥衍忱克制住回頭的沖動,他耷拉下眸眼,情?緒淡淡地控制着輪椅前?往書房。
他想起?數日前?,他醒來後就沒見到?某人。
晴娘忽然來到?城主府,和他禀報女子接了任務前?往青雲山一事。
胥衍忱那時才知道某人去?了何處。
不告而?別。
只是?去?了幽州城一趟,和誰學來的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