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青雲山常年被層巒迷霧包圍, 一旦跨入青雲山就仿佛要迷失方向,青山城依山而建,也因為青雲山的存在,青山城地?勢險峻, 變得易守難攻。
距離青雲山不遠的洛霧城, 此處位于極東, 和戰場離得十分遙遠,祁王和幽王的戰争根本沒有波及此處。
洛霧城不若衢州城繁華,卻勝在安靜清閑, 凡是?要前往青雲山的人?都會在此落腳,因此, 洛霧城也不會顯得人?丁稀少。
有人?的地?方, 都會有貧富差距。
洛霧城自?然也有。
再不繁華, 也會有喧鬧之地?。
日色漸漸西沉, 掠走天地?間最後一點亮色, 南街紅瓦之上悄然落下一個人?影,屋中人?聽見動靜, 彼此對視一眼, 立刻翻身?而上。
眼前人?穿着一襲暗色便裝,頭上戴着帷帽,臉龐被擋住, 青絲順着肩膀垂落, 折纖腰于微步, 只隐隐綽綽可見風姿。
但沒人?在乎這一點, 在看見女子腰間的令牌時, 二人?都是?立刻恭敬低頭:
“大?人?。”
十鳶在見過晴娘後,連和胥衍忱告別都沒有, 她選擇了立刻上路,日夜兼程,她才在一個月內趕到洛霧城,但消息卻是?早都傳了過來。
十鳶半邊身?子都隐藏在黑夜中,她低聲:
“我要的資料。”
绾歌恭敬道:“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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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十鳶沒有休息的意思,绾歌有些猶疑,她們才收到消息沒多久,大?人?就趕到了洛霧城,顯然是?一路不曾休息。
她遲疑地?問:“青雲山遍布迷霧和瘴氣,一個不慎就可能會遭遇危險,大?人?不需要休息數日再趕路麽?”
十鳶一言不發。
她不告而別,尚且不知公?子會不會生?她的氣,她如今一心都是?拿着解藥回?去見公?子。
自?然沒有心思休息。
她和初雪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該怎麽勸眼前這位大?人?。
聽聲音,這位大?人?甚至未必有她們年長,按理?說,青雲山的任務該就近交由她們洛霧城才是?,但大?人?親自?前來,只能說明這次任務她們完成不了。
如此一來,她們只能盡量提供幫助。
十鳶最終還是?下了房頂,她和绾歌二人?一起進?了房間,初雪拿來了她要的消息。
“外面根本沒有流傳過青雲山的消息,如果不是?大?人?的信,我等恐怕至今也不知青雲山上居然還住着人?。”
誰能想到那種環境還能住人?呢?
初雪道:“這是?我們調查出來有關青山城的資料。”
沒有任何一個城池會真的不和外間有一點交流,但凡青山城有人?出入過,總有消息流露在外,她們要做的就是?收集這些消息。
十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在某處時,她眸色有剎那間的凝住。
初雪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也不由得一笑?:
“大?人?是?不是?也覺得意外?”
“這青山城的城主之位一貫是?由城主一脈繼承,這如今的青山城城主正是?一位女子,她擔任城主之位已?有七年,青山城向來排外,再多的消息,我們也不得而知。”
初雪掩住唇,她輕笑?道:“女子也是?能當城主的,不是?麽。”
十鳶放下資料,她也垂眸輕聲:
“自?然。”
初雪眼底笑?意越發深,洛霧城和青雲山相近,她最厭煩那些得知了青山城城主是?位女子後就叫嚣着牝雞司晨的男人?。
甚至有些女子都覺得這般是?驚世駭俗。
笑?話?,青山城的百姓都沒有意見,他們這群外人?倒是?會指手畫腳。
绾歌不知道十鳶會停留多久,她只能盡量将一切都準備齊全,她讓人?送來膳食和茶水。
再回?來時,她手中拿着兩瓶藥丸:
“清心丸和解毒丸,大?人?應當都是?見過,青雲山內危險重重,還望大?人?注意安全。”
十鳶收下了藥丸,她沒有頭鐵地?夜闖青雲山。
只是?天邊剛泛起曉白時,绾歌去敲門,卻再沒見到她的蹤跡,绾歌輕嘆了一聲。
初雪也和她一起走進?來,有些不解绾歌的擔憂:
“能被晴娘單獨派出來執行任務,她自?不會是?無能之輩。”
绾歌恹恹地?垂下眼眸:“我只是?觀她不過十五六歲,至多是?剛及笄的年齡……”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初雪和她共事許久,如何聽不出她話?音中的憐惜。
初雪也沉默下來。
*******
十鳶不知道有人憐惜她年少,她此時已?經站在了青雲山腳下,四周樹木蔥郁,她站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
十鳶對醫術一知半解,只簡單地?認識一些藥草,但有賴于暗器的毒素,她認識很多毒。
她剛到山腳,就意識到這裏遍布瘴氣,根本不适合活人?居住。
十鳶偏頭往四周樹木上尋找,驀然,一道細微的破風聲響起,十鳶快速出手,下一刻,她手中出現一條毒蛇,整個毒蛇渾身呈現碧青色,她掐住毒蛇的頭,迫使毒蛇張開嘴,袖子中滑出匕首,她沒有一點停留劃開毒蛇的身子,将蛇膽取出,她簡單擦拭一番,直接放入口中咽下。
這是?碧青蛇,蛇膽是難得的制藥材料,自?有解毒功效。
蛇膽苦澀至極。
十鳶輕微蹙了下黛眉,她心底自?嘲,覺得自?己當真是?矯情。
怕疼又怕苦。
恨不得一點罪都不受。
十鳶輕呼出一口氣,她終于踏入青雲山,如果有外人?在青雲山外,就會發現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迷霧中。
山路難行,十鳶第一次意識到這句話?的正确性。
她攜帶了水和幹糧,但在山間行走時,她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消耗自?己的物資,她不知道何時能找到江見朷,只能一路上都仔細觀察路況。
凡是?見到被鳥啄的果實,她都會盡量地?保存些許,果實不止能解餓,還能解渴。
十鳶在踏入青雲山後,哪怕她盡量地?保持一個方向行走,但在不到一刻鐘後,她就很清楚地?意識到,她迷失了方向。
咻——
暗器瞬發,一條碧青蛇被釘在了樹枝上,十鳶上前取出蛇膽,她面無表情地?咽下。
她才進?入這青雲山不到三?日,這已?經是?她吃下的第十個蛇膽了。
她連眉都懶得皺了。
怪不得沒人?敢闖青雲山,尋常百姓進?來根本就是?找死。
十鳶不知道她現在走到了何處,但她望着地?面,仔細地?辨別高度,順着坡度一路往上走,她需要一個地?勢高的住所,也能借此擴寬視野。
青雲山山頂上,有一座木屋,四周種了許多草藥,但看得出沒人?精心照料,雜草叢生?。
而有人?卧在木屋前的草席上,不停地?将銅錢扔來扔去。
江見朷沒忍住地?撇了撇嘴。
在見到程十鳶後,他又替這位有緣人?算了幾卦,但每次都算不準。
說來也奇怪,他是?卦象之術也稱得上爐火純青,偏卦象有三?不算,生?死不算,時政不算,最後一點,便是?至親好友不算。
或許是?因為程十鳶和他有牽連,叫他怎麽都算不準。
否則,憑着他只救有緣人?的規矩,怎麽會神醫之名遠傳?
誰叫他算不準,每次算錯,都只能救錯人?。
他唯獨算準的一次,也只有見到程十鳶的那一次。
在諸多算錯的卦象中,最令他沒有懷疑就是?許晚辭那一卦,江見朷往日覺得或許是?許晚辭和程十鳶命格相似的原因,但後來見到程十鳶,他才意識到根本不是?什麽命格相似,而是?命運交纏。
就仿t?若程十鳶和許晚辭有過極大?的淵源,生?死相關。
但程十鳶分明活得好好的。
江見朷再一次扔出了銅錢,他有點郁悶:
“到底什麽時候來啊。”
他都要悶出病來了。
銅錢清脆一聲落地?,江見朷轉過頭去看,驀然坐起身?子,他順着銅錢往東方看去,勾唇:
“原來已?經來了。”
十鳶可不知道江見朷已?經算到她來了的消息,再一次咽下蛇膽時,她心底将江見朷罵了個底朝天。
要見面就見面,非得讓她來闖一趟青雲山是?什麽意思?!
十鳶拿匕首砍斷樹枝,她的帷帽早就不見了,這青雲山內到處都是?樹木,帶着帷帽根本不易行走,在聽見遠方傳來虎嘯聲的時候,十鳶吐出一口氣,她冷着臉翻身?上樹。
十鳶在四周灑下一把毒粉,但這青雲山的蛇蟲不知是?身?經百戰還是?別的原因,這種毒粉的作用微乎及微。
在親眼見到無數蜈蚣和各種爬在樹上的蛇蟲時,十鳶在這一刻對江見朷的意見極深。
所以,在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時,十鳶想都沒想,數枚暗器齊發,來人?猝不及防地?叫喚了兩聲:
“喂喂喂!我可是?好心下山來接你的!”
十鳶轉身?,見江見朷扔出幾枚銅錢就将她的暗器擋住時,她眸色稍深,輕微蹙了下眉,她沒有想要他的性命,所以有手下留情,但能全部被江見朷擋住,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十鳶心底堵得要死,她踢開鞋面上爬着的蜈蚣,悶聲道:
“你說過,我若有事,便來青雲山找你,可還作數。”
江見朷也翻身?上樹,他不知灑下了什麽,所有蛇蟲在這一刻都退去,聞言,他笑?着挑眉:
“自?是?作數。”
十鳶只覺得數日來的疲憊和怨氣都消散,她擡眸望向江見朷,急切道:“和我回?去救人?!”
她拉住江見朷就要下山。
但被江見朷一擋,十鳶心下一沉,她就知道不會這麽簡單。
她回?頭,就見江見朷眉眼含笑?:
“替你救人?沒問題,但姑娘得先?陪我去一趟青山城。”
去青山城?
十鳶蹙眉,她望了江見朷許久,最終,她也沒有拒絕。
她沒有戴帷帽,也沒有作僞裝,身?着素衣,臉龐全部露在江見朷眼中,姣姣黛眉,雙頰被數日的奔波染上髒痕,也因此越發顯得臉蛋白淨,膚如凝脂,她沒有塗抹粉黛,偏眸色透徹如洗,便已?經是?最好的顏色。
她和二人?第一次相見時截然不同。
勾眸間沒有了含情的意味,不似當時柔弱無依,她如今僅僅是?站在這裏,便是?亭亭玉立,也沒人?敢小瞧于她。
江見朷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視線,他在前領路,四周的瘴氣仿佛都是?漸漸褪去。
仿佛他身?上存在比這瘴氣更毒的東西。
十鳶藏住眸底的情緒,她謹慎地?跟上了江見朷。
忽的,她聽見江見朷漫不經心地?問:
“幾日沒睡了?”
十鳶微怔,斂眸平靜:“五日。”
她在這青雲山待了五日,四周蛇蟲衆多,時而有虎嘯聲傳來,夜不能寐,只能尋找空蕩阖眸片刻。
江見朷倒抽了一口氣:
“真是?不要命了。”
他扔給了她一枚藥丸,不等十鳶皺眉,他就輕飄飄道:“吃。”
十鳶沉默,她沒有拒絕的餘地?,于是?,她也沒管這藥丸到底是?什麽,直接扔在口中咽下。
江見朷見她如此聽話?,唇角依舊勾着笑?,眸中情緒卻是?不着痕跡地?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