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挂掉電話,魏青喬回到療養院的大廳,行動不便的老人們正聚集在那裏聊天,為了方便照顧老人,護工們也聚在了一起,場面十分熱鬧。
魏青喬回去的時候,有個耳背的老人大聲招呼道:“陳婆婆,你孫女回來了!”
“知道了。”
陳奶奶靠在輪椅上,鼻子上還帶着氧氣管,笑着沖說話的那個奶奶點了點頭,魏青喬走到奶奶身前,彎腰靠近她的耳朵。
“奶奶,我已經和朋友拜過年了。”
“好,好,天都黑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不然不安全。”
陳奶奶擡起形如枯木的手,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背,療養院不允許家屬留宿,魏青喬平時要上學,本來這次寒假打算在家附近做家教賺點錢,但療養院裏負責奶奶的主治醫生說她最近身體不太好,魏青喬便放棄了這個打算,轉而每天都來療養院探視奶奶。
昨天來的時候,恰逢奶奶和同病房的一個奶奶在聊她們年輕時的事,陳奶奶當了一輩子的小學教師,年輕時發的第一筆工資就拿來買了當時最時興的旗袍,可惜就穿了幾次,直到現在那件衣服還在壓箱底。
同病房的奶奶便說:“陳婆婆,你孫女長得這麽俊,身材也好,穿起來肯定好看。”
陳奶奶卻擺擺手:“那都是舊衣服了,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喜歡那種老古董了。”
說是這麽說,魏青喬卻從奶奶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遺憾,所以昨天将那件旗袍清洗熨燙好後,今天就穿了過來,想給奶奶一個驚喜。
奶奶果然很開心,療養院的老人們也不停地誇奶奶養了個好孫女,說從魏青喬身上能看到奶奶年輕時的身影。
陳奶奶捂着嘴笑得開懷,連連點頭:“對對對,像我,像我。”
盡管事實上她們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但她親手養大的孫女身上怎麽會沒有她的風采,陳奶奶越看越歡喜,只是轉念想到自己的病,心情不由沉重了些。
青喬自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她們祖孫兩相依為命過得不容易,幾乎從來沒主動問自己要過什麽,陳翠芯是打心眼心疼這個孩子,也害怕等自己走後,她身邊連個能分擔的人都沒有,所以今天魏青喬雖然只是随口提了句要給一個朋友發拜年短信問她該寫什麽內容,陳奶奶就催促着孫女給人打個電話。
就是不知道青喬新交的那個朋友是個什麽性格?人品怎麽樣?
陳奶奶有心想問,又怕孫女覺得自己啰嗦,想了想還是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還是順其自然吧。
如果有機會,她再幫孫女把把關。
“回去吧。”
從療養院回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陳奶奶摸摸魏青喬的頭,慈愛地開口道。
今天是除夕夜,按照年俗,應該和家人一起守夜,但療養院一到九點就會準時關門,魏青喬只好起身,有些不舍地看着奶奶:“奶奶,你一定要聽醫生的話,要好好吃飯,好好吃藥,有事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回去吧。”
陳奶奶将孫女的手往外推了推,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至少在親眼看到孫女考上重點大學前,她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扛一會兒。
披上羽絨服外套,魏青喬離開了療養院,冬夜裏的風呼嘯不止,好在巴士站就在附近,她快步走了過去。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和焰火聲裏,時間一晃就到了大年初七。
根據學校的通知,瑜城一中的高三學生們不得不提前返校補習,班群裏自然又是一片抱怨,還有許多寒假作業沒做完的,在吆喝着互相用一支筆一個夜晚創造奇跡。
魏青喬倒是向來對這些沒什麽感觸,因為就算抱怨,也不能延遲開學,就算再期待,放假也不可能提前,她不想被這些多餘的情緒打亂節奏,好好學習,穩步提分,然後高考,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完成奶奶的心願。
從初三起,她就一直堅定不移地朝着這個計劃前進。
為了給剛剛放了長假的學生們一個過渡的時間,學校在大年初七的晚上組織了晚自習,班級裏并不安靜,很多人在說話,魏青喬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溫習着知識點,只是偶爾有些累的時候,也會停下筆,側頭看向旁邊。
教室的窗戶是壞的,時不時就會從關不緊的縫隙裏吹進一陣寒風,之前有周祈坐在旁邊擋着,她還沒意識到,這會兒感到了刺骨的冷意,不知不覺的,就想起了那個人。
前幾天,周祈給她發了很多照片,她好像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交際要參加,每天發來的照片都不在同一個地方。
但幾乎每一個場合她都不喜歡,總是找個角落拍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分享給她,然後說一句:“魏青喬,你看,是不是很好玩?”
一朵顏色奇怪的花、一盞造型古怪的燈,她好像在用旺盛的探索欲對抗內心的厭煩,魏青喬看出來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一個人縮在溫暖的厚實被窩裏,回複:“嗯,很奇怪。”
就像她一樣。
又奇怪又讓人忍不住地期待。
她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魏青喬靜靜地朝空座位看了幾秒,然後回過頭,将脖子上的圍巾拉緊了些,将筆記翻到了下一頁。
二月底,草長莺飛,氣溫終于開始回升。
全國各地的高中都不約而同地展開了高考百日誓師大會,博文中學卻沒這個傳統,他們的教育理念本就不是培養一個高分學生,而更多地鼓勵學生們參加各類競賽以給學校帶來榮譽。
所以在這個緊張的沖刺階段,博文中學的氛圍倒是一如既往的輕松。
甚至連雙休都還保留着。
藝考結束後,周祈沒有再請假的理由,只好老老實實地去上文化課,雖然還是不怎麽聽講,但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只是自己找了個角落在白紙上塗塗畫畫。
最近她總是想畫點什麽,但每次剛描繪出一個輪廓,心裏就開始煩躁,怎麽也繼續不下去。
因為之前和校霸打架的事,博文中學的很多人都對她有些忌憚,不敢過多接觸,學校裏甚至流傳着她有狂躁症的傳言,看誰不順眼就會直接動手,對此周祈倒也懶得澄清,只是對這群聽風就是雨的智障更加看不上眼,愈發不想和他們有交流。
同齡人裏,除了學校的同學,就是同一個圈子裏的富二代們。
富二代裏也分很多種,有上進的也有下流的,上進的都在各個領域搞自己的事業,下流的則永遠都在呼朋引伴地聚在一起搖骰子。
周祈屬于不上不下的那部分,所以她既能和纨绔們玩到一起,又從來不摻和他們那些破事。
只是無聊的時候圖個消遣而已。
“周大小姐,晚上七點,暮色KTV,來不來?”
剛放學,周祈就看到了一條信息,邀約的人和她不太熟,說話的語氣倒是親熱,她想了想,回了個OK的表情。
回來這麽久也沒和這群纨绔見過,過去聽聽八卦也行。
這麽想着,周祈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送自己過去。
暮色,是一家在學生群體中比較有名的私人影院,但裏面也有幾個包廂配備了唱歌的設備,甚至裝潢也基本和夜總會差不多,專門給那些還沒到年齡又想玩的富家子弟們準備。
周祈要去的就是特殊包廂。
一推開門,她就聞到了濃烈刺鼻的酒味,巨大的投影屏上放着三級片,男女糾纏的聲音透過品質良好的音響傳出來,将荷爾蒙茂盛的年輕男女們激得血脈贲張。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少男少女們起哄的聲音在包廂裏有節奏地響起,七八個人圍成一個包圍圈,虎視眈眈地盯着圈裏的一對男女。
女孩羞怯地低着頭,手裏緊緊捏着一張紙牌,男孩則撓了撓頭,看上去也有些害羞,但表情裏更多的是興奮。
他試探着偏過頭看向女朋友。
“那蘭蘭,我們……”
女孩沒說話,是一種既不好意思答應也沒明确拒絕的态度。
周祈推開門的時候,男孩正一臉緊張地捧起女孩的臉親吻,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但在周圍人的鼓勵聲中,男孩想變得更像一個大人,他唐突地伸出了舌頭,猝不及防意識到發生到什麽的女孩頓時瞪大了眼,接着下意識想推開男孩。
但是男孩反而抓住了她的手,并且憑借體力的優勢想進一步往裏面侵略,粗重渾濁的氣息從另一個人口腔中傳來,女孩猛地感到一陣反胃,反抗的動作越發劇烈,眼裏因為惡心還湧上了淚水。
周圍的人還在起哄,甚至因為男孩這個大膽的親吻起哄得更起勁了,一個聲音喊道:“浪哥威武,就在這辦了嫂子!”
什麽?
那個人在說什麽?!
溫齊蘭被那個聲音吓得大腦一片空白,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心想融進的圈子會是這樣,偏偏根本沒人來制止,腦海裏禁不住想到最壞的可能,她絕望得渾身顫抖,難道,難道自己就要在這……
從音響裏放出的暧昧聲音戛然而止。
周祈踢了腳茶幾,玻璃桌面上的空酒瓶哐啷哐啷地掉了一地。
突兀的聲音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循聲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張漂亮得讓人忍不住驚嘆的臉,然後就是她陰鸷的目光。
明明什麽也沒說,只是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他們一眼,每個人的表情卻都下意識僵住,溫齊蘭抓準機會推開了男友,接着神情厭惡地用力擦了擦嘴,轉身跑出了包廂。
忐忑的沉默裏,先前給周祈發信息的人笑着開始打圓場。
“周大小姐,坐這,我們都在等你呢。”
“不是唱歌嗎?放個屁的電影,一點品味都沒有。”
周祈接了對方給的臺階,漫不經心地抻了抻胳膊,走到那人殷勤讓出的中間位置坐下。